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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尚意随风 > 第5章 往昔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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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深沉,殡仪馆后院的小屋里,老蔫已经在地铺上发出了均匀的鼾声。陈随风却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摇曳的阴影,毫无睡意。

白天的麻将局,那些太太们无心的话语,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她刻意封闭的记忆闸门。此刻,那些属于珍鸽的往事,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带着血腥与痛楚,将她拖入往昔的梦魇。

...

三年前的上海,还没有现在这么繁华。珍鸽还记得她刚嫁给赵文远时的情景。那时的赵文远,还是个笑容腼腆的青年商人,虽然家境不算顶富裕,但待她极好。他会牵着她的手,走在法租界的梧桐树下,指着那些漂亮的洋房说:“鸽子,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住进这样的房子里。”

珍鸽那时觉得,自己是全上海最幸福的女人。她尽心尽力地操持家务,照顾赵文远体弱多病的母亲,甚至拿出自己的嫁妆帮他周转生意。那些年,赵文远的绸缎庄生意确实越来越好,从一家小门面,慢慢扩张成了三家分号。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赵文远认识了苏曼娘开始。

苏曼娘是百乐门的舞女,比赵文远小十岁,生得妩媚动人,更有一身笼络男人的本事。赵文远在一次应酬中认识了她,从此就像变了个人。

他开始夜不归宿,对珍鸽横挑鼻子竖挑眼,甚至动手打她。起初只是推搡,后来变成了拳打脚踢。珍鸽想过反抗,想过离开,但赵文远威胁她,如果敢离婚,就让她身败名裂,让她的娘家人在上海待不下去。

更可怕的是,赵文远的母亲,那个曾经待她如亲生女儿的老人,在苏曼娘的挑拨下,也开始对她冷眼相待。

“不下蛋的母鸡!”老人常常这样骂她,“我们赵家要绝后了!”

其实珍鸽怀过孕,但在赵文远一次醉酒后的毒打中流产了。从那以后,她的肚子就再没有动静。

记忆的画面在脑海中翻腾,陈随风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被角,指节泛白。

最清晰的是那个雨夜。

那天,赵文远突然回家,脸色阴沉得可怕。他一进门就摔东西,骂骂咧咧地说生意赔了本,都是珍鸽这个丧门星方的。

珍鸽不敢回嘴,只是默默地收拾碎片。但这更加激怒了赵文远。

“你看看你!整天哭丧着脸!我看见你就来气!”他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墙上撞。

疼痛让珍鸽眼前发黑,她挣扎着求饶:“文远,别打了...我错了...”

“错了?你知道你错在哪里吗?”赵文远狞笑着,“你错在不该挡我的路!曼娘已经怀了我的孩子,你要是识相,就赶紧签字离婚!”

珍鸽的心彻底冷了。原来如此,原来是为了给苏曼娘腾位置。

“我不会离婚的。”她咬着牙说,“除非我死。”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赵文远。他像一头发狂的野兽,把珍鸽拖到客厅,拳脚如雨点般落下。珍鸽蜷缩在地上,护住头脸,但有一脚狠狠地踢在了她的腹部,她痛得几乎晕厥。

“不服?我让你不服!”赵文远抄起桌上的烟灰缸,那是他们结婚时朋友送的礼物,水晶的,很沉。

珍鸽看见他举起烟灰缸,眼中闪过一丝恐惧:“文远,不要...”

“去死吧!”赵文远狞笑着,用力砸下。

剧痛从额头传来,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下。珍鸽的最后一眼,是赵文远扭曲的脸,和从里屋走出来的苏曼娘——她穿着丝绸睡衣,抚摸着微凸的腹部,脸上带着胜利的微笑。

然后,是无边的黑暗。

...

陈随风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全是冷汗。她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那里光滑平整,没有伤痕。

但这具身体记得那种疼痛,记得那种绝望。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那面模糊的镜子前。镜中的女人脸色苍白,眼神冰冷,与记忆中那个软弱可欺的珍鸽判若两人。

“你不是珍鸽。”她对着镜中的自己低语,“你是陈随风,是善尚神君的使者,是来教化人心、扬善弃恶的。”

但那些记忆太真实,太痛楚。恨意如野草般在她心中疯长,几乎要冲破那层“尚意”的约束。

她闭上眼睛,尝试调动脑海中那些属于神使的力量。这一次,不再是若有若无的感应,而是一股清凉的气流,从丹田升起,流遍四肢百骸。

识心术——她能更清晰地感知到隔壁老蔫睡梦中的安宁。

七十二变——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似乎可以随意变换形态,虽然现在还无法完全掌控。

点石成金——她触摸着桌角,能感觉到物质最深层的结构,仿佛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改变它的本质。

但这些神通都还太弱,像是被一层薄纱笼罩着,看得见却摸不着。她知道,这是“尚意”原则的约束——不能轻易显圣,不能强力干涉,必须像风一样,无形中改变一切。

“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她轻声念着这句诗,这是“善尚神君”给她的箴言。

可是,要如何对赵文远和苏曼娘这样的人“润物细无声”?他们心如铁石,恶贯满盈,普通的教化对他们毫无用处。

陈随风陷入沉思。直接复仇固然痛快,但违背了她的使命。而且,就这样让那对狗男女痛快地死,太便宜他们了。

她要让他们失去最在意的东西——财富、地位、名誉,让他们尝尽众叛亲离的滋味,在绝望中慢慢煎熬。

但这需要时间,需要耐心,更需要智慧和力量。

窗外的天色开始泛白,远处传来早班电车的叮当声。新的一天开始了,上海这座不夜城即将苏醒。

老蔫也醒了,他看见陈随风站在窗前,关心地问:“怎么起这么早?没睡好吗?”

陈随风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做了个噩梦。”

老蔫憨厚地笑了:“刚来上海是不习惯,过阵子就好了。今天我休息,带你去街上逛逛?”

陈随风想了想,点点头:“好。”

她确实需要更多地了解这个时代的上海,了解赵文远和苏曼娘的近况。

早饭是老蔫去外面买的豆浆油条。吃饭时,陈随风状似无意地问:“那个赵文远赵老板,你上次说他母亲去世了,是在我们这办的丧事?”

老蔫点点头:“是啊,排场可大了,光是念经的和尚就请了四十九个,纸扎的洋房汽车堆了满院子。赵老板哭得可伤心了,都说他是个大孝子。”

陈随风心中冷笑。孝子?那个老人在世时,赵文远何曾尽过一天孝道?反倒是她这个儿媳,端茶送水,伺候汤药,最后却落得那样的下场。

“那他夫人呢?也来了吗?”她问。

“来了,穿着重孝,哭得梨花带雨的。”老蔫说,“大家都夸赵老板娶了个好媳妇,又漂亮又孝顺。”

陈随风的手微微颤抖。苏曼娘,那个害死她、取代她位置的女人,如今倒是风光无限。

“怎么了?”老蔫注意到她的异样。

“没什么。”陈随风放下筷子,“吃完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上海的早晨热闹非凡。菜市场的吆喝声,早点摊的油烟味,黄包车夫的脚步声,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

老蔫带着陈随风在附近的街巷里转悠,给她介绍哪里买菜便宜,哪里扯布实惠。陈随风默默地记着,这些生活常识对她这个“新来者”很重要。

走到一条相对繁华的商业街时,老蔫指着一家气派的绸缎庄说:“看,那就是赵老板的店。”

陈随风停下脚步,看着那家名为“文远绸缎庄”的店铺。门面装修得富丽堂皇,玻璃橱窗里陈列着各色绸缎,在晨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伙计正在卸门板准备开业,动作麻利,训练有素。

她的心一阵刺痛。这家店,有她当年的心血。她记得赵文远刚开始做生意时,是她没日没夜地帮他盘账、招呼客人;是她用自己的嫁妆帮他渡过了一次次难关。

如今,这一切都成了赵文远和苏曼娘的囊中之物。

“要进去看看吗?”老蔫问。

陈随风摇摇头:“不必了。”

她现在这个样子,进去只会自取其辱。她要等,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自己足够强大。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福特轿车停在店门口。车门打开,先下来的是赵文远。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梳着油光锃亮的头发,比三年前发福了不少,眉宇间多了几分商人的精明和傲慢。

接着下车的是苏曼娘。她穿着时兴的旗袍,外罩一件貂皮大衣,手上戴着硕大的钻石戒指,整个人珠光宝气,顾盼生辉。她亲昵地挽着赵文远的手臂,笑容妩媚。

陈随风的心跳几乎停止。仇人就在眼前,如此风光,如此得意。而她,却只能躲在暗处,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幽灵。

老蔫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异常,低声问:“你认识他们?”

陈随风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声音平静:“不认识,只是觉得那位太太很漂亮。”

“是啊,都说赵老板的夫人是上海滩数得着的美人。”老蔫憨憨地说。

美人?毒蝎美人才对。陈随风在心中冷笑。

赵文远和苏曼娘相携走进店里,伙计们恭敬地行礼。看着他们的背影,陈随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

等着吧,她心想,你们的得意日子不会太久了。

就在这时,苏曼娘突然回头,目光扫过街对面。陈随风下意识地低下头,避开了她的视线。

“怎么了?”赵文远问。

“没什么,”苏曼娘娇声说,“好像看见个熟人,可能看错了。”

两人相拥着走进店内。

陈随风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湿透。刚才那一瞬间,她几乎控制不住心中的杀意。

“走吧。”她对老蔫说。

老蔫点点头,带着她继续往前走。但陈随风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逛街上了。

那些往昔的梦魇,仇人得意的面孔,都在提醒她时间的紧迫。她必须加快步伐,尽快恢复力量,尽快开始她的计划。

回到殡仪馆的小屋,陈随风以身体不适为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需要静下心来,好好规划接下来的行动。

首先,她需要钱。没有钱,在这个寸土寸金的上海滩寸步难行。

其次,她需要人脉。单打独斗成不了事,她需要找到可以信任的盟友。

最后,她需要信息。要对付赵文远和苏曼娘,必须了解他们的弱点,了解他们的生意和社交网络。

而这一切,都可以从那个小小的麻将馆开始。

陈随风的眼中闪过一丝坚定的光芒。往昔的梦魇不会将她击垮,只会让她更加坚强。

赵文远,苏曼娘,你们等着。很快,你们就会知道,从地狱归来的复仇者,有多么可怕。

但首先,她要学会像风一样,无声无息地渗透进你们的生活,在你们最不经意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尚意随风,教化人心。但在这之前,她要先让那些恶人,付出应有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