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晚秋的嘴唇动了一下，声音很轻。陈陌立刻停下动作，手指悬在半空。
他刚才正想碰她的手腕。
四角石片没有震动，警戒系统正常。周围没有敌人靠近的迹象。张铎靠在断柱边，一只手搭在盾牌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
“她不是警告我们。”陈陌低声说，“是警告她自己。”
张铎没动，只问：“什么意思？”
陈陌盯着李晚秋的脸。她的眼皮在抖，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着。呼吸节奏变了，变得缓慢而沉重。每一次吸气，胸口都像被压住一样。
他闭上眼，启动规则之眼。
视野里浮现出灰白色的线条，那是空气中残留的规则痕迹。地面有断裂的符文环，平台上第六道光纹还在明灭，频率稳定。这些都不是问题。
问题在她身上。
他的视线穿透皮肤，看到皮下有三道暗金色的纹路，从肩部伤口延伸下去，一路通向心脏、大脑和脊椎末端。纹路不流动，但会闪。每闪一次，她体内的能量就少一分。
这不是赵三留下的契约锁链。
这更古老。
也更危险。
“找到了。”他说。
张铎挪了挪身子，腿上的伤让他动作迟缓。“什么？”
“她的伤不是外来的。”陈陌睁开眼，声音压得很低，“是她自己的身体在排斥她。”
张铎皱眉。
“那块碎片，”陈陌指着凹槽里的规则碎片，“它认主。但她不是普通持有者。她是守门人后代，血脉里有原始规则。当她触碰碎片的时候，血脉自动判定这是禁忌之物，开始清除污染。”
“所以她在自我攻击？”
“对。表面看是赵三的人刺伤了她，实际是那一击触发了血脉机制。她的身体把碎片当成病毒，要把两者一起杀掉。”
空气安静下来。
远处裂缝传来微弱的回响，像某种结构在缓慢崩塌。但这里没有风，也没有声音波动。一切都很静。
李晚秋的手指又渗出血来。布条已经换了三层，全被浸透。血顺着凹槽流进碎片底部，光纹闪了一下。
“可她还活着。”张铎说。
“因为碎片也在维持她。”陈陌看着那圈光纹，“吸收她的血，同时反哺能量。形成循环。就像……用命换时间。”
“能打断吗？”
“不能。现在分离，她立刻死。但继续这样，她也会耗尽。唯一的办法是改变绑定方式——让碎片不再依赖她的血供能。”
“怎么改？”
“我不知道。”陈陌摇头，“这种级别的规则运作，超出了我能处理的范围。必须找更高阶的力量介入。要么是掌握古规的人，要么是去源头区域，利用原始规则场重构关系。”
张铎沉默了一会。
“你说她血脉特殊，那她家族没人教过她怎么控制？”
“也许教过。但她忘了。”陈陌看向她的脸，“之前几次危机，她都牺牲记忆保命。现在剩下的部分，可能连基础防御都不会触发。”
“所以只能等？”
“现在不能动她。”陈陌坐回原地，“至少要等体内波动稳定。否则一挪，平衡打破，直接崩溃。”
张铎点头。“我守着。你休息一会。”
“我不累。”
“你眼睛红得像血。”
陈陌抬手擦了下眼角。指尖沾到一点湿热。他没说话。
他知道自己的状态。双眼胀痛，脑内有持续的嗡鸣。规则之眼使用过度，神经在报警。但他不能睡。至少现在不能。
他摸出小刀，刀刃上有划痕。他用刀尖轻轻刮下一点碎片边缘的粉末，放进密封袋。这是唯一能带出去做分析的部分。
“你觉得有用？”张铎问。
“不一定。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他收好袋子，重新检查四角石片。全部完好，没有震裂迹象。警戒系统仍在运行。
他抬头看天。没有天空，只有灰紫色的雾层压着顶部结构。时间感混乱，分不清过了多久。
他低头看表。指针停了。
他靠回断柱，调整姿势。双腿酸痛，背部僵硬。体力没恢复，但他必须撑住。
李晚秋的睫毛又抖了一下。
这次，她发出了一声闷哼。
很短，但清晰。
陈陌立刻伸手探她额头。温度正常，没有发烧。但他察觉到皮下那三道暗金纹路正在加速闪烁。每一次闪，她的呼吸就更深一次，像被拖进某种节奏里。
“不对。”他说。
张铎也发现了。“怎么了？”
“她在被拉进去。”陈陌盯着她的脸，“不是昏迷加深，是意识被规则捕获。碎片在读取她。”
“能阻止？”
“不知道。”陈陌伸手按住她肩膀，“先稳住身体反应。”
他用力压住，防止她抽搐。但下一秒，她的手臂猛地绷紧，肌肉突起，指甲抠进地面。
光纹频率变了。
从均匀明灭变成急促跳动。
“别……”她再次开口，声音比刚才重了些。
陈陌没松手。“我知道。别担心。”
“别……碰……”她咬着牙，每一个字都像挤出来的。
“我没碰。”
“不是你……”她眼皮剧烈颤动，“是它……要醒了……”
“什么要醒了？”
她没回答。嘴闭上了，牙关紧咬。额头上冒出冷汗，顺着太阳穴滑下来。
陈陌看向碎片。
凹槽中的光纹突然暴涨一瞬，随即回落。整个平台微微震动了一下。
不是外部冲击。
是内部响应。
“她在传递信息。”陈陌说，“碎片接收到了什么。”
“来自哪里？”
“不知道。”他盯着她的脸，“但肯定不是赵三。”
张铎握紧盾牌。“要不要切断连接？”
“不行。现在断开，她可能直接脑死。而且……”他顿了一下，“她还没说完。”
李晚秋的呼吸忽然停了两秒。
然后猛地吸气。
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
她的眼睛睁开了。
很短暂。
瞳孔收缩，视线模糊，但确实睁开了。
她看了陈陌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恐惧，没有痛苦。
只有一种确认。
像是终于找到了某个答案。
然后她又闭上了。
呼吸恢复，节奏变慢，但比之前平稳。黑线退到肩膀位置，不再向下蔓延。光纹频率重新稳定。
陈陌松开手。
她的手臂软了下来。
“她看到了什么？”张铎问。
“我不知道。”陈陌看着她的脸，“但她知道有些事必须发生。”
“什么事？”
“去源头。”他说，“我们必须带她去规则源头区域。只有那里能解开这个绑定。”
“什么时候走？”
“等她再发出一次信号。”陈陌靠回柱子，“下一次，可能是开启时机。”
张铎没再问。
他重新架起盾牌，面朝墙缝方向。呼吸放缓，进入警戒状态。
陈陌闭上眼。
规则之眼关闭，但视野里仍有残影闪烁。他不去管它。他需要保存精力。
他听到轻微的滴答声。
低头看。
李晚秋的手指又渗出血来。
血滴落在碎片边缘，晕开一小片暗红。
光纹闪了一下。
稳定。
他还守得住。
他伸手，将最后一层布条裹上去。
她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指甲划过他的掌心。
留下一道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