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世谷三日,叶凌云心神沉凝,如古井无波。
他并未急于修习新的秘术,而是首先将缓冲带试炼的经历反复咀嚼、沉淀。
状态臻至巅峰后,他才开始接受玉衡子传授的新法门。
“心莲护体”,乃《源初净心诀》防御篇的进阶之法。需以心神观想,于识海中凝聚一朵纯粹由澄澈心念构筑的净心莲,此莲可外显化形,护持周身,不仅能极大抵御外力冲击,更能有效过滤、净化针对神魂的侵蚀与污染,尤其克制始源黯蚀引发的混乱低语与幻象侵袭。
修习此术,对心神纯度与韧性要求极高,叶凌云凭借耗费两日,终在识海混沌青莲旁,成功观想凝结出一朵虚实相间的淡银色心莲雏形,虽未完全稳固,已初具护体之能。
此外,玉衡子还传授了三门实用秘术:破邪光针,将混沌之气高度凝练,附着一丝净心诀意境,专破污秽邪祟的防御与核心;虚空引,小范围扰动空间,制造短暂滞涩或错位,可用于干扰、闪避或困敌;溯源感知,放大对本源波动的感应,于复杂环境中更精准地辨识污染源头、封印节点或隐藏路径。
三日之期转瞬即至。
叶凌云起身,周身气息内敛而凝实,眸中神光湛然,却又深邃如渊。他已做好了准备。
八角亭中,玉衡子抚琴的玉指微顿。“准备好了?”
“是。”叶凌云声音平稳。
“此次通道,将直接开在你之前所探废墟附近。”玉衡子意念传来,带着一丝凝重,“进入后,你需自行突破外围阻碍,找到并进入那处‘缝隙’。‘黯蚀回廊’内情况不明,吾亦难实时感知。一切小心,以完成任务、保全自身为要。”
“晚辈谨记。”
谷边缘,灰光门户再开。门外景象,正是那片斑驳废墟的荒凉一隅。
叶凌云最后看了一眼遗世谷的祥和,转身,决然踏入。
脚踏实地,缓冲带那熟悉的腐朽阴冷气息再次包裹而来。他迅速收敛所有气息,化为一道几乎融入环境阴影的淡影,朝着记忆中那处被变异怪物守护的废墟潜行而去。
废墟依旧,断壁残垣在灰暗天幕下沉默矗立。叶凌云潜伏在远处,仔细观察。与三日前相比,外围游荡的普通蚀藤蠕行者似乎少了一只,那只变异的暗紫色怪物也不见踪影,但废墟半掩的石门内,阴影更加浓郁,隐隐有令人心悸的污秽能量波动传出。
“要么在门内深处,要么……有其它变化。”叶凌云心念急转。他没有贸然靠近石门,而是绕着废墟外围,以溯源感知秘术仔细探查。
果然,在废墟另一侧,一处被大量坍塌物掩盖的角落,他感知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与周围污染略有不同的空间波动。
“在这里!”叶凌云精神一振。玉衡子所言不虚,通往核心的缝隙入口,果然不在怪物明显守护的正门,而是隐藏在废墟侧方。
他悄然靠近那处角落。坍塌物堆积如山,看似杂乱无章,但以溯源感知细察,可发现这些残骸的堆积隐隐构成了一种粗糙的、带有隔绝与误导性质的隐匿阵法,似是故意布置。
破除这种粗陋阵法对叶凌云而言不难。他指尖混沌之气流转,轻轻点在几处关键的能量节点上,细微的湮灭之力渗透,很快扰乱了阵法的根基。
堆积的残骸无声地滑落少许,露出了后面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漆黑狭长的裂缝。
裂缝边缘极不规则,如同被巨力撕开的空间伤疤,内部幽暗深邃,没有任何光亮,只有一股比缓冲带浓郁十倍的、冰冷死寂且带着粘稠恶意的气息,如同实质般缓缓渗出。
仅仅是站在裂缝口,叶凌云就感到皮肤传来轻微的刺痛感,识海中的淡银心莲雏形自动微亮,荡开一圈涟漪,驱散那股试图侵入的寒意。
这便是通往黯蚀回廊的缝隙!
没有犹豫,叶凌云先将心莲护体显化而出,一层淡淡的、几乎看不见的银辉笼罩全身,随即运转破邪光针秘法,一缕极其凝练的灰色光丝在指尖吞吐不定。他侧身,缓缓挤入那道狭长的空间裂缝。
进入的瞬间,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水膜。四周光线彻底消失,绝对的黑暗包裹了一切,连神识探出都如同陷入泥沼,被严重压制、扭曲。
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种绵软、湿滑、仿佛踩在某种巨大生物内脏壁上的触感,带着令人作呕的温热与蠕动感。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和甜腥味,以及一种低频的、持续不断的、仿佛亿万虫豸啃噬的窸窣声,直接钻入脑海,试图瓦解理智。
这里的环境污染浓度,与缓冲带已是天壤之别!
叶凌云将“虚空引”的感知提升到极致,小心翼翼地在黑暗中前行。裂缝内部并非笔直,而是蜿蜒曲折,时宽时窄。
他时不时会触碰到洞壁——那并非岩石,而是一种坚韧、布满粘液和未知瘤状物的肉膜组织,有时甚至会突然收缩或鼓起,仿佛拥有生命。
前行约莫一刻钟,前方黑暗中忽然传来清晰的、黏液拖行的声音,以及低沉的、饱含贪婪的喘息。
叶凌云立刻停下,屏息凝神,指尖破邪光针蓄势待发。
很快,两点猩红的光芒在黑暗中亮起,紧接着是更多!足足六点猩红,分成三组,快速逼近。借着那微弱红光,叶凌云看清了来物——那是三只形态更加扭曲的怪物。
它们有着类似人类孩童的干瘦躯干,但四肢细长如竹节虫,关节反转,爬行在地。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占据了半张脸的、布满螺旋利齿的巨口,而猩红的光芒,正是从它们脖颈两侧裂开的、如同鳃裂般的器官中透出!
“食念幼童”!叶凌云脑海中闪过这个名字。这是一种由高度污染本源催化怨念与生灵残骸形成的黯蚀衍生物,喜食生灵神魂与正面情绪,动作迅捷诡诈,口中能喷吐侵蚀神魂的毒液,颈部红光能制造短暂的精神恍惚。
三只“食念幼童”显然发现了叶凌云这个美味,发出兴奋的嘶嘶声,从三个方向同时扑来,速度快如鬼魅!
叶凌云早有准备,身形如风中柳絮,于方寸间挪移,险险避开最先扑至的两只。同时,他右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尖那缕灰色光丝无声弹出,精准射向第三只食念幼童脖颈处散发红光的鳃裂!
“噗!”
轻微闷响。那食念幼童对物理攻击似有不错抗性,但对这蕴含混沌湮灭与净心意境、专破邪秽的破邪光针却抵御力大减。
光丝没入鳃裂,怪物发出一声尖锐至极、直刺灵魂的惨叫,猩红光芒瞬间暗淡大半,扑击动作也僵直了一瞬。
趁此机会,叶凌云身形再动,左掌混沌之气澎湃,一掌拍在另一只扑近的食念幼童天灵盖上。
混沌之气蛮横涌入,湮灭其体内污秽核心。那怪物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如破布般软倒,迅速化为一股腥臭的黑烟消散。
第三只食念幼童见状,似乎萌生退意,但叶凌云岂容它逃脱?虚空引秘术发动,怪物周围的空间出现刹那的凝滞扭曲,使其动作一缓。叶凌云指尖再凝光丝,激射而出,贯穿其头颅。
战斗在数息内结束。叶凌云微微喘息,这黑暗环境与高浓度污染对心神的持续压迫,加上战斗时精神的高度集中,消耗颇大。
他注意到,被击杀的怪物所化黑烟,并未完全消散于空中,而是有一部分被周围蠕动的肉壁吸收,使得肉壁的蠕动似乎更活跃了一丝。
“此地……本身就像是一个活着的、被污染的巨物。”叶凌云心中一凛,更加警惕。
他快速收敛气息,继续前行。裂缝似乎快到尽头,前方隐隐传来暗红色的、不祥的光亮,以及更加清晰和嘈杂的、混合着嘶吼、咀嚼与能量爆鸣的声响。
终于,他踏出了狭窄的裂缝。
眼前豁然开朗,却又如同坠入更深的地狱。
这是一条无比宽阔、高不见顶的巨型回廊。回廊两端延伸入无尽的黑暗,不知通往何处。廊壁不再是肉膜,而是某种暗红色的、仿佛由凝固血液与金属熔铸而成的物质。
表面布满粗大的、如同血管般搏动的凸起管道,以及无数扭曲痛苦的浮雕面孔,那些面孔似乎还在微微颤动、无声哀嚎。
暗红色的光芒,便来自这些血管管道内部流淌的、粘稠的发光液体,以及镶嵌在廊壁各处、散发着黯淡污秽能量的诡异结晶。
空气沉重得如同水银,浓郁的污染气息几乎凝成实质的灰黑色雾气,在其中缓缓流动。地面上堆积着厚厚的、不知是何物质的灰白骨骸与黏腻污垢。
形态各异的黯蚀衍生物随处可见:有悬浮空中、如同剥皮蝙蝠、发出次声波攻击的哀嚎蝠;有在地面缓慢爬行、身体如同烂泥、能分裂再生的腐殖怪;有寄生在廊壁血管上、形如巨大眼球、能发射精神冲击光束的窥视魔瞳……
它们彼此之间也并非和平共处,相互厮杀、吞噬的景象比比皆是,使得回廊内永远回荡着混乱的声响。
而在回廊深处,叶凌云隐约能看到一些更加庞大、气息更加恐怖的阴影在缓缓移动,仅仅是远远感知,就让他心生寒意。
这里,便是黯蚀回廊!
当年污染爆发的重灾区,如今怪物盘踞的巢穴,也是封印网络的关键节点所在。
根据玉衡子的指示,他需要穿越这条回廊,找到一处位于回廊中段偏西方向的次级核心封印节点进行加固,并沿途收集情报。
叶凌云将心莲护体银辉催发到当前极限,将自身气息与存在感降至最低,慢慢潜入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