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曜返回铁砧时,已是深夜。
苍狼从夜色中浮现,机甲表面的蓝红双色纹路在黑暗中幽幽发光,如同某种危险的警示灯。防御墙的守卫看到机甲的瞬间,呼吸都停滞了一瞬——那渐变的装甲、异色的眼灯,还有从机体深处透出的、既熟悉又陌生的能量波动,都让人本能地退后半步。
但机甲降落在维修车间前的姿态依然沉稳,驾驶舱开启时的液压声也一如往常。
李曜从里面爬出,落地时脚步微晃。他扶住舱门边缘,深吸几次,才稳住身形。左手的黑色纹路在车间灯光下如活物般蠕动,深入皮下,隐约可见暗红能量在脉络中奔流;右手的蓝色光痕则亮得刺眼,指缝间漏出的光芒在地面投下淡蓝光晕。
陈岩和医疗队早已等候。医生们见状,下意识后退——没人敢轻易触碰这个介于秩序与混沌之间的存在。
“队长……”陈岩上前,手伸到一半又停住。左边是污染实体,右边是过载编码,无论哪边,都可能引发不可控反应。
“我没事。”李曜自己站直,声音里的双重回音比之前更明显,“先看石峰他们带回的情报。我在锈骨峡谷确认了堕观者的意图——他们不是要占领,是要播种。”
“但你必须接受检查——”
“没时间了。”李曜打断,“空间畸变引擎虽毁,但他们还有备用方案。节点b的污染每分钟都在加深,我们必须在它彻底转化前行动。”
他走向指挥中心,起初步伐虚浮,很快恢复稳健。只是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半黑半蓝的发光脚印,数秒后才缓缓消散。
指挥中心内,石峰小队已全员待命。张澜刚做完手术,躺在移动病床上,面色苍白但清醒;其余人虽已换衣清洗,眼中的疲惫与沉重却无法掩饰。
李曜推门而入,所有目光齐刷刷聚焦于他。
沉默持续五秒。
赵叔率先开口,老猎人目光如刀,扫过李曜的双手与双眼:“队长,你把自己当试验品了?”
“算是。”李曜在主位坐下,“节点c的混沌浓度远超预期,那是唯一能争取时间的方式。”
“代价呢?”石峰问得直接。
李曜抬起左手,黑纹在灯光下如蛇游走。“我必须时刻维持平衡。偏向秩序,混沌反噬;偏向混沌,秩序崩解。若失控……”他没说完,但所有人都懂。
吴莎将解码器推至桌中央。“我们在裂谷集市地下确认了节点b的状态。转化进度62%,但更关键的是——”她调出全息影像。
画面展开:一座晶柱矗立于巨大腔室中央,周围没有守望者骨架,而是六具黑色人形——体型比收割者更大,胸口晶体呈深紫色,散发不祥波动。
“‘守墓者’单位。”吴莎解释,“堕观者系统残片显示,它们是高阶守卫,具备独立作战能力,并能通过能量链接共享护盾与感知。”
影像继续:六名守墓者同时抬臂,向晶柱注入深紫能量流。晶柱光芒由暗黄转为紫黑,如同一颗正在坏死的心脏。
“它们在加速转化。”周明补充,“模型推演显示,若无干预,节点b将在三十四小时内完成100%污染。届时,它将成为半径百公里内所有堕观者单位的稳定能源核心。”
李曜凝视那紫黑光芒,心中飞速计算:
节点A的地脉桥接还剩61小时;
节点c的平衡态不知能撑多久;
一旦节点b彻底沦陷,三节点净化协议将永久失效——地脉崩溃无可避免。
“我们必须在34小时内夺回节点b。”他说,“但六个守墓者……正面强攻等于送死。”
石峰点头:“我们撤退时试过反击。仅两个守墓者的联合防御,就差点让我们全军覆没。它们的护盾强度是收割者的两倍以上,且能互相充能修复。”
李曜闭眼,展开平衡感知。
无需地图,三个节点的位置在他意识中清晰浮现:
节点A(东南):秩序微弱,如风中残烛;
节点c(北):平衡动荡,如刀尖起舞;
节点b(东):紫黑污染弥漫,如垂死心脏。
地脉网络如濒死血管,部分尚有搏动,部分已彻底坏死。
但还有一个信号……
微弱、庞大、沉睡,却与他的平衡结构产生共鸣。
李曜猛然睁眼:“裂谷集市地下,除了节点b,是否还有别的东西?某种……巨大的人工结构?”
众人对视。周明迟疑道:“撤离时,扫描仪捕捉到节点b正下方约200米处,有一个规则空间,体积至少是节点腔室的十倍。但信号被强干扰,无法识别内容。”
李曜的指尖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共振。
“那是暗影总部。”他低声说,“或者说,堕观者在地表的核心据点。节点b不只是能源,更是他们的‘门’。”
“什么意思?”陈岩皱眉。
“星尘矿业时代,节点具备空间桥接功能。”李曜调出地脉图,标记三点,“A、b、c本应构成等边三角,形成最稳能量结构。如今b被污染,三角失衡。但如果……”他顿住,一个疯狂念头成形,“如果我们不净化节点b,而是利用它的污染状态呢?”
“利用?”石峰警惕。
“节点b现在是个混沌能量源,对吧?”李曜手指划过投影,“如果我能接触其控制核心,用我的平衡编码覆盖堕观者协议,短暂夺取权限——我就能把它变成一颗炸弹。”
他环视众人,眼中蓝红交织,闪烁着近乎神性的决绝:
“一颗混沌能量炸弹,在堕观者总部中心引爆。”
指挥中心陷入死寂。
“队长,”陈岩声音干涩,“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如果你在节点b内部引爆它,你——”
“我知道。”李曜平静如冰,“但这是唯一能重创他们的方法。摧毁节点,炸毁总部,打乱播种计划,为铁砧争取最后的时间。”
“不!”石峰猛地站起,“一定有别的办法!我们可以切断地脉支流,可以远程干扰,可以——”
“时间呢?”李曜反问,声音不高,却如重锤落下,“34小时,节点b完全转化;61小时,地脉桥接崩溃。净化协议需要三节点同步激活——失去b,协议即废。地脉仍会崩塌,铁砧仍会毁灭。”
他看向每个人,目光最终落在赵叔身上:“我不是去送死。我是去创造机会。只要总部瘫痪,守墓者失去指挥,节点b的控制就会松动。那时,你们才有机会夺回它——用真正的方式。”
“而我……”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一黑一蓝,光与影的化身,“或许还能在爆炸前,把平衡编码注入地脉残网,延缓崩溃。”
没有人说话。
只有通风系统低沉的嗡鸣,和张澜微弱的呼吸声。
良久,赵叔缓缓坐回椅子,声音沙哑:“你打算怎么进去?六个守墓者,连靠近都难。”
李曜嘴角微扬,露出一丝近乎悲凉的笑意:“谁说我要从正面进?”
他调出裂谷集市地下结构图,在节点b下方那片巨大空白区域画了一个圈。
“他们以为节点b是门——但真正的入口,可能在下面。”
“而我,”他轻声说,“是唯一能穿过混沌之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