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亚突然开口，引用了那句赫克托曾经教给她的道藏。
西乐高愣了一下。
“你们神，就是这么看我们的……”
“但刍狗……”瑞亚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无比坚定，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吼出来的。
“刍狗也有刍狗想要的命运！刍狗也不想被用完就扔掉！”
“我是灵族！正因为我是灵族，我才选择了道院！”
“在漫长的岁月里，我们在做什么？我们在方舟里像老鼠一样瑟瑟发抖，看着族人一个个死去，生怕灵魂被色孽吞噬！”
“我们在网道里，像强盗一样靠折磨其他生灵来苟延残喘！”
“或者是变成像您一样的丑角，用滑稽和疯癫去取悦这残酷的命运！”
瑞亚的泪水滑落，但她的手依然稳稳地举着玉符。
“那是生存吗？不！那是苟活！”
“只有道主！只有赫克托！”
“他给了我们真正的尊严！他告诉我们，灵族不需要靠躲藏，不需要靠折磨，也能站着活下去！”
“赫克托承诺过：道主不死，灵族不灭！”
瑞亚的声音在剧场中回荡，震耳欲聋。
“这种‘生’，不是像寄生虫一样的生，是大道之行！”
“我的忠诚，属于灵族的未来。而灵族的未来……在道院！在那条赫克托为我们开辟的路上！”
“如果今天我眼睁睁看着你杀了阿莉维亚，就是亲手断绝了灵族与道院的盟约！”
“就是亲手掐灭了种族的希望！”
“为了这最后的火种……”
瑞亚的手指猛地用力，玉符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咔咔声，恐怖的剑意已经刺破了表层，即将爆发。
“我宁为玉碎！！！”
一触即发。
西乐高没有动。
祂就像是一尊雕塑，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敢于向神亮剑的灵族女王。
就在那玉符即将彻底破碎，剑意席卷一切的瞬间。
一只手。
温暖，有力，并未被禁锢的手，轻轻按在了瑞亚颤抖的手背上。
“傻丫头。”
一个无奈的声音在瑞亚耳边响起。
“别捏了，这东西挺贵的。”
瑞亚浑身一震。
她惊愕地回过头。
发现原本应该被冻结在时间里的阿莉维亚，不知何时已经恢复了行动能力。
永生者正用一种复杂的，甚至带着一丝怜惜的眼神看着她。
“阿莉维亚……你……”瑞亚有些语无伦次。
阿莉维亚叹了口气，轻轻从瑞亚手中拿过那枚已经裂纹遍布的玉符。
然后。
她转过身，看向依然保持着威压姿态的西乐高，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行了，老家伙。”
阿莉维亚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语气里没有丝毫对神的敬畏，反而像是在训斥一个恶作剧过头的顽童。
“戏演够了吗？”
“瑞亚你想想，如果这位‘伟大的’笑神真的想杀我，或者真的想禁锢我……凭什么阻止不了你去捏碎玉符呢？”
阿莉维亚指了指瑞亚，又指了指西乐高。
“你那点微末道行，想在一个神面前同归于尽？别做梦了。你就算捏碎了，剑意还没出来，你就已经死了一百次了。”
“而且……”
阿莉维亚举起手中的玉符，在那上面轻轻一点。
“赫克托给的东西，我比你熟。”
“这玩意的触发机制是‘真正的生命威胁’。如果这个带着面具的家伙真的对我有杀意，这玉符早就自己炸了，根本不需要你动手。”
阿莉维亚看着呆若木鸡的瑞亚，苦笑了一声。
“他只是想逼你说出心里话。”
“他想看看，那个叫赫克托的人类，到底把你这个灵族先知，‘洗脑’成什么样了。”
“看看这所谓的道院盟约，到底结实不结实。”
瑞亚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她看向一脸无奈的阿莉维亚，又看向那边还在凹造型的西乐高。
刚刚那种视死如归的悲壮感，为了种族大义献身的豪迈，在这一瞬间像是被扎破的气球，“咻”地一声全泄没了。
剩下的只有一种，令人脚趾扣地的荒谬感。
瑞亚的脸“腾”地一下红到了尖耳根，是羞愤，也是尴尬。
刚才自己是不是喊得很大声？
是不是还摆了个特别中二的造型？
她想把手缩回来，又觉得这样显得更怂。
想继续保持严肃，但嘴角控制不住地往下撇。
尤其是阿莉维亚看她的眼神，有种慈爱中夹杂着“这孩子没救了”的关怀，让她觉得自己像个在大人面前卖力表演杂技，结果裤子掉下来的傻瓜。
“你们……你们合起……”
瑞亚憋了半天，眼眶更红了。
原本含在眼里的热泪，这下不是因为悲壮，而是因为实打实的委屈，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像只被强行揉捏了的小猫。
“噗——”
一声忍俊不禁的轻笑打破了尴尬。
紧接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西乐高再次爆发出了那种狂野的笑声。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大声，都要真诚。
“精彩！精彩至极！”
祂在空中连翻了三个跟斗，最后稳稳落地，变成了一个滑稽的绅士行礼姿势。
“不愧是跟过那个人类之主的老古董！眼光真毒！”
西乐高伸手摘下了脸上的面具。
面具之下，还是另一张面具。
只不过这一次，面具上的表情不再是嘲弄，而是一种夸张的赞许笑容。
“很好！非常好！”
西乐高跳到瑞亚面前，像看一件稀世珍宝一样打量着她。
“艾拉瑞亚，你的回答很有趣。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
“‘道主不死，灵族不灭’？”
“这句话……这句台词，我记住了。”
西乐高的语气变得轻快，甚至带着一丝期待。
“能在绝望中找到一条新路，并且敢为了这条路向神拔剑……”
“看来，那个赫克托确实有点本事。他没把你们变成奴隶，而是变成了战士。”
祂伸出手，那只手不再带有任何敌意，而是摊开在瑞亚面前。
“把信给我吧，小丫头。”
“这出戏的下一幕，我也想参演一个角色。”
“毕竟。”
西乐高歪了歪头，看向虚空深处，仿佛看到了那个在亚空间中与四神博弈的身影。
“我也挺想看看，那群自以为是的‘大演员’，最后被这剧本气疯的样子。”
“一定很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