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纹丝不动。
回应孙悟空的只有风吹芭蕉叶的沙沙声，那动静听着像是在嘲笑。
猪八戒在那块石板旁边转悠了两圈，伸出手指头戳了戳那层看不见的屏障，指尖刚触碰到就被烫得“刺啦”一响。
“哎哟！”
猪八戒把手指头含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
“哥，这下面是不是住着个火龙真人？烫得跟刚出锅的馒头似的。”
孙悟空没理会这呆子的废话。
他蹲下身，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那张贴在石板正中央、已经有些泛黄的符纸上。
指尖传来的触感很怪。
又冷又热。
一边是佛光普照的温热，一边是来自九幽黄泉的阴寒。
这两股截然相反的力量，竟然在那张小小的符纸上达成了一种诡异的平衡，就像是一对正在跳贴面舞的仇人。
有点意思。
孙悟空吹了口气。
符纸的一角被掀起，露出了下面暗红色的朱砂印记。
那印记不是画上去的。
是血。
而且不是人血，带着一股子腥甜的硫磺味。
【叮！】
【检测到高危违禁品！】
【物品名称：复合型双重加密禁制·至尊版。】
【加密方A：文殊菩萨·慈悲法印（表层伪装）。作用：屏蔽天机，制造“祥瑞”假象，防止过路神仙窥探。】
【加密方b：地府第十八层·幽冥锁魂咒（内核）。作用：针对灵体进行物理层面的绝对囚禁，许进不许出，信号完全屏蔽。】
【系统评价：好家伙！这是佛门和地府搞的联名款啊！这种级别的安保措施，通常只用于镇压上古凶兽或者……用来掩盖足以让三界震动的顶级丑闻。】
【破解难度：高。建议宿主购买商城新上架的‘万能解码器’，售价5000功德点……】
“省省。”
孙悟空在心里回了一句。
五千功德点？
留着买排骨吃不香吗？
“看来咱们没找错地方。”
孙悟空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转头看向还在那对着手指吹气的猪八戒。
“呆子，看出来没有？”
“这井底下压着的，可是个宝贝。”
猪八戒一听“宝贝”两个字，刚才那股怂劲儿立马散了一半，两只大耳朵支棱起来。
“啥宝贝？金砖？还是夜明珠？”
“比那个值钱。”
孙悟空指了指脚下的石板。
“这下面压着一个惊天大瓜。”
“要是把这瓜切开了，保准能把那凌霄宝殿和灵山大雷音寺的脸，都给炸得稀巴烂。”
猪八戒缩了缩脖子。
“哥，咱能不能换个比喻？俺老猪胆子小，这瓜……这瓜保熟吗？”
“熟透了。”
孙悟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搞技术破解。
既然是搞事情，动静自然要大一点。
既然这帮神佛喜欢玩“加密”，那他孙悟空就喜欢玩“暴力拆解”。
右手虚握。
一团纯粹到了极点的金色光芒在他掌心凝聚。
那不是法力。
是功德。
是这三界中最不讲道理、最霸道、最硬通货的力量。
“开！”
孙悟空低喝一声，掌心的金光化作一道利刃，对着那张符纸直直地劈了下去。
没有什么花哨的咒语。
就是单纯的以力破巧。
就是拿钱砸人。
“刺啦——”
一声裂帛般的脆响在御花园上空炸开。
那张集合了佛门与地府顶尖禁制技术的符纸，在海量功德之力的冲击下，连一秒钟都没坚持住，直接自燃。
黑色的烟雾和金色的火星同时爆开。
一股腥臭无比的黑气从石板缝隙里喷涌而出，像是被压抑了无数年的火山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咳咳咳！这什么味儿啊！”
猪八戒捂着鼻子连连后退，那股味道比他在福陵山云栈洞攒了五百年的臭袜子还要冲。
“冤气。”
孙悟空站在黑气中央，身上的锦斓袈裟无风自动，那一层淡淡的金光将所有的污秽都挡在三尺之外。
“还有龙臊味。”
他抬起脚，在那块没了禁制的青石板上轻轻一跺。
“轰隆！”
重达千斤的巨石像是被攻城锤正面击中，直接翻滚着飞了出去，狠狠砸在不远处的假山上，把那座假山砸了个粉碎。
黑洞洞的井口露了出来。
阴风怒号。
隐约能听到深处传来铁链拖动的声音，还有野兽濒死般的喘息。
“走着。”
孙悟空冲着井口扬了扬下巴。
“咱们去给那位龙王爷送温暖。”
猪八戒磨磨蹭蹭地不肯上前，探头探脑地往井里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啥也看不见，只觉得脊背发凉。
“哥……我就不下去了吧？”
“俺老猪虽然以前是管水军的，但这都退役多少年了，业务生疏，而且这井看着就窄，别回头卡住了……”
“哪那么多废话。”
孙悟空也不跟他客气，飞起一脚踹在猪八戒那肥硕的屁股上。
“下去吧你！”
“哎哟——我去！”
猪八戒惨叫着化作一颗肉弹，头朝下栽进了井里。
孙悟空紧随其后，身形化作一道金光，瞬间没入黑暗。
井下别有洞天。
穿过那层厚厚的水幕，下面竟然是一座小型的水晶宫。
只是这“水晶宫”寒酸得让人想流眼泪。
到处都是断壁残垣。
原本应该晶莹剔透的水晶柱子上爬满了绿油油的青苔，地上散落着破碎的珊瑚和贝壳，还有不少腐烂的虾蟹尸体。
没有夜明珠照明，整个空间昏暗压抑，透着一股子死气沉沉的霉味。
这就是乌鸡国的井龙宫？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垃圾处理站。
“谁？！”
“谁闯本王禁地？！”
一声惊恐的咆哮从废墟深处传来。
紧接着，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响动。
孙悟空落在满是淤泥的地面上，金色的眸子穿透黑暗，锁定在正中央的一根巨大石柱上。
那里锁着一条龙。
确切地说，是一条看起来像是风干了的泥鳅。
那龙王身上的鳞片掉得七七八八，露出了底下溃烂的皮肉，两根龙角断了一根，剩下一根也布满了裂纹。
最惨的是，一根粗如儿臂的黑色锁链，直接贯穿了他的琵琶骨，把他像条死狗一样钉在石柱上。
那锁链上流转着暗红色的符文，每闪烁一次，龙王的身体就会剧烈抽搐一下，显然是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猪八戒从一堆烂泥里爬出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泥，看到这幅场景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乖乖……这也太惨了。”
“这哪是龙王啊，这是刚从刑部大牢里捞出来的死刑犯吧？”
那井龙王听到动静，艰难地抬起头。
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恐惧和绝望。
“狮……狮爷爷？”
“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叫唤了……”
“求狮爷爷饶命……给个痛快吧……”
看来是被打怕了。
连人都没看清，就开始求饶。
孙悟空眉头皱了一下，心里那种不爽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虽然龙族在三界地位不高，但也算是正儿八经的神仙编制，归四海龙王管辖，受天庭册封。
把一个在编的神仙折磨成这样。
这文殊菩萨的坐骑，手伸得够长的，胆子也够肥的。
这是完全没把天庭放在眼里。
“睁大你的龙眼看清楚。”
孙悟空往前走了一步，身上的金光驱散了周围的黑暗。
“谁是你那个什么狗屁狮爷爷。”
“俺老孙长得有那么丑吗？”
强烈的金光刺得井龙王睁不开眼。
他眯着眼睛，努力适应着这突如其来的光亮。
当他终于看清那个站在面前、身披袈裟、尖嘴缩腮的雷公脸时，整条龙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瞬间僵住了。
紧接着。
巨大的颤抖传遍全身，带动着那根锁链哗啦啦作响。
“大大大……大圣？！”
“齐天大圣？！”
井龙王的声音劈了叉，带着不敢置信的颤音。
五百年前。
这猴子大闹天宫的时候，虽然没怎么祸害井龙王这种基层干部，但他那一身标志性的行头和那股子无法无天的凶悍气势，整个三界谁人不知？
“您……您是来救我的？”
“您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救我的吗？！”
井龙王嚎啕大哭，眼泪混着血水往下淌，那叫一个凄惨。
“行了，闭嘴。”
孙悟空被他哭得脑仁疼，不耐烦地掏了掏耳朵。
“再嚎就把你舌头拔了。”
哭声戛然而止。
井龙王拼命忍住抽泣，把嘴闭得紧紧的，生怕惹恼了这位活祖宗。
“我问，你答。”
孙悟空走到石柱前，伸手在那根黑色的锁链上弹了一下。
“当——”
锁链发出沉闷的回响，震得井龙王又是浑身一哆嗦。
“这玩意儿，谁给你穿上的？”
“是……是那青毛狮子怪。”
井龙王哆哆嗦嗦地回答。
“三年前，他占了乌鸡国，就把小龙抓了起来，锁在这里，逼小龙交出……交出……”
“交出那死鬼国王的尸体？”
孙悟空替他补全了下半句。
井龙王拼命点头，脑袋磕在石柱上咚咚作响。
“对对对！大圣明鉴！”
“那国王被推下井后，小龙我想着他是真龙天子，命不该绝，就……就用定颜珠保住了他的尸身。”
“本来想着等风头过了，托梦给太子，让他们把尸体捞回去。”
“谁知道那狮子精手段通天，不仅封了井口，还设下这等恶毒的禁制！”
“他隔三差五就派人下来折磨小龙，逼小龙毁尸灭迹。”
“小龙不敢啊！这要是毁了人皇金身，那天谴下来，小龙我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孙悟空冷笑一声。
这老泥鳅倒是还有点底线，或者是说，还算有点脑子。
毁坏人皇尸身，那确实是大因果。
就算是文殊菩萨，恐怕也不敢直接沾这个手，所以才想借刀杀人，逼这个小小的井龙王动手。
到时候出了事，把这老泥鳅往斩龙台上一送，黑锅全甩得干干净净。
典型的职场霸凌。
“尸体在哪？”
“就在……就在那边的水晶棺里。”
井龙王用下巴指了指废墟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大箱子。
猪八戒跑过去掀开盖子看了一眼，又跑回来，对着孙悟空点了点头。
“哥，是个死人，穿着龙袍，看着跟睡着了似的，没臭。”
尸体还在。
那剩下的问题就更关键了。
“老泥鳅。”
孙悟空盯着井龙王的眼睛，语气突然变得森冷。
“这国王死的时候，魂魄呢？”
“既然你保住了尸身，那魂魄是不是也还在你这？”
提到“魂魄”两个字。
井龙王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比刚才还要白上三分。
那种恐惧不是装出来的。
是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没……没了。”
井龙王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被勾走了。”
“黑白无常？”
孙悟空追问。
“不……不是。”
井龙王猛地摇摇头，眼珠子瞪得溜圆，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极其恐怖的画面。
“那天晚上，国王刚落水断气。”
“根本没等黑白无常来。”
“井底突然裂开了一道口子……那种红色的口子，像是大地流了血。”
“两个穿着红袍子、脸上没有五官的鬼差直接走了出来。”
“他们手里拿的不是哭丧棒，也不是勾魂索。”
“是一块令牌。”
“血红色的令牌！”
“那令牌上刻着‘冥河’二字！”
井龙王浑身都在发抖，牙齿打颤的声音在空旷的水晶宫里格外清晰。
“他们一句话没说，直接把国王的生魂给……给装进了一个红葫芦里。”
“小龙我当时就在旁边看着，吓得连个屁都不敢放啊！”
“那不是地府普通的勾魂！”
“那是……那是‘血令拘魂’啊！”
“那是专门用来抓捕逃出十八层地狱的恶鬼用的！”
“这国王明明是个凡人，怎么会……怎么会引来那种东西？！”
轰！
孙悟空的脑海里像是炸开了一道惊雷。
血令拘魂？
冥河？
这事儿已经不仅仅是地府阎王爷渎职那么简单了。
这特么是地府深处的那些老怪物也下场了？
冥河老祖？
还是地藏王菩萨默许的某些势力？
一个凡人国王的死，居然动用了这种级别的“特种部队”？
这乌鸡国的水，何止是深。
简直就是连着九幽血海。
孙悟空缓缓直起腰，眼底的金光不仅没有熄灭，反而燃烧得更加炽烈。
那是兴奋。
是猎人闻到了顶级猎物味道时的兴奋。
“统子。”
他在心里喊了一声。
【在呢，宿主。检测到超S级隐藏剧情线索！这波赚大了！】
“给我记下来。”
孙悟空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那笑容让一旁的猪八戒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红袍鬼差，冥河血令。”
“好，很好。”
“原本以为只是想抓几条鱼，没想到炸出来一群史前巨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