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冲入交战地点的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顾临溪看见了那一幕——沈瓷坐在车里,车门大开,一个黑衣人用枪抵着她的太阳穴。而沈瓷的手中,握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小刀,刀刃抵在她自己的脖颈上,已经有血珠渗出来。
“顾临溪!”秦漠的喊声从远处传来,“别过来!”
但顾临溪已经刹不住车了。摩托车在距离包围圈十米处停下,他跳下车,没有看那些持枪的追兵,眼睛只盯着沈瓷脖子上的那把刀。
“放开她。”顾临溪的声音在夜风中颤抖,但异常清晰,“你们的目标是我和‘种子’。我跟你们走,放了她。”
沈瓷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她看着顾临溪,摇了摇头,嘴唇无声地动了动:走。
顾临溪看懂了这个口型,但他没有动。他怎么可能走?在看到她脖子上渗出的血迹时,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几乎无法呼吸。
“很感人。”挟持沈瓷的黑衣人开口了,声音还是经过变声器处理的机械音,“但我们的命令是——两个都要。顾先生,把‘种子’交出来,然后慢慢走过来。否则……”他动了动手里的枪。
沈瓷的刀又压深了一分,血顺着刀刃流下来,在她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
“沈瓷,不要!”顾临溪的声音几乎破碎,“你把刀放下,我过来,我什么都答应!”
“别过来。”沈瓷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敲进顾临溪心里,“顾临溪,听我说。‘种子’不能给他们,你也不能跟他们走。你答应过我的——要好好活着。”
“没有你我活不下去!”顾临溪几乎是吼出来的。这句话在寂静的夜晚回荡,让所有在场的人都为之一震。
沈瓷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碎了。她看着顾临溪,看着这个为了她不顾一切冲回来的男人,看着他眼中的绝望和决绝。然后她笑了,那个笑容很淡,在月光下却美得惊心动魄。
“傻子。”她轻声说,然后做了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她猛地将手中的刀向自己的脖子划去!
“不——!”顾临溪的声音撕裂了夜空。
但刀锋在最后一毫米停住了。不是沈瓷停住了,而是挟持她的黑衣人抓住了她的手腕——他们真的不敢让她死。
就在这一瞬间的混乱中,顾临溪动了。
不是冲向沈瓷,而是冲向旁边一个废弃的油桶。他一边跑一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东西——不是“种子”,而是一个烟雾弹。这是秦漠给他的应急装备之一。
烟雾弹落地,浓密的白色烟雾瞬间弥漫开来。枪声响起,但失去了目标。顾临溪在烟雾中穿梭,不是靠眼睛,而是靠那种奇异的感知力——他能“看见”每个人的位置,能“看见”沈瓷在哪里。
他冲到沈瓷身边时,那个黑衣人还在试图控制她。顾临溪没有武器,但他有“种子”赋予他的速度和力量——这是他第一次真正使用这种能力。
他一拳击中黑衣人的手腕,那人吃痛松手,枪掉在地上。顾临溪没有恋战,抱起沈瓷就往秦漠的方向跑。
沈瓷很轻,比他想象中还要轻。她的手臂环住他的脖子,血蹭在他的衣领上,温热的,黏稠的。
“你的脖子……”顾临溪一边跑一边喘息着问。
“皮外伤。”沈瓷的声音贴在他耳边,“不深。吓唬他们的。”
顾临溪的心脏这才重新开始跳动。他抱紧她,眼眶热得发疼。
枪声在身后响起,但准头很差——烟雾还没有完全散去。秦漠的人也趁机反击,火力压制了追兵。
“这边!”秦漠的声音从一堆废弃建材后传来。
顾临溪抱着沈瓷冲过去,秦漠和周医生已经在那里建立了临时掩体。周医生立刻检查沈瓷的伤口,松了口气:“真的只是皮外伤,消毒包扎就好。”
秦漠一边开枪掩护一边说:“你们快走,后面有条小路,楚风已经带人在那里接应了。”
“一起走!”顾临溪说。
“我得断后。”秦漠换了个弹匣,“放心,我命硬得很。快走!”
顾临溪还想说什么,但沈瓷拉住了他:“听秦漠的。”
她看向秦漠,眼神里有感激,也有担忧:“活着回来。楚风等你喝酒。”
秦漠咧嘴笑了:“那必须的。快走!”
顾临溪抱起沈瓷,沿着秦漠指的小路跑。沈瓷靠在他怀里,手一直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你吓死我了。”顾临溪一边跑一边说,声音还在颤抖,“我以为你真的……”
“我不会的。”沈瓷轻声说,“我答应过你,要和你过一辈子。我不会食言。”
顾临溪的眼泪终于掉下来,滴在沈瓷脸上。沈瓷伸手,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
“别哭,”她说,“我没事。”
小路尽头,楚风果然带着人接应。两辆改装过的越野车停在那里,引擎已经启动。
“快上车!”楚风打开车门。
顾临溪抱着沈瓷上了第一辆车,周医生紧随其后。车立刻启动,驶入夜色中。
车上,周医生给沈瓷处理伤口。伤口确实不深,消毒后贴上止血贴就好。但顾临溪一直紧紧握着沈瓷的手,像是怕她会消失一样。
“顾临溪,”沈瓷轻声唤他,“松开一点,你握得太紧了。”
顾临溪这才意识到自己几乎把她的手捏碎了。他松开一些,但还是握着:“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沈瓷看着他,“你回来找我,我很高兴。”
这句话让顾临溪愣住了。他以为沈瓷会生气,会责怪他意气用事,会说他打乱了计划。
“你不怪我?”他问。
沈瓷摇头:“我怪你,但我也高兴。”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看到你为我冲回来的那一刻,我知道……我没有爱错人。”
顾临溪的眼泪又涌了上来。他低下头,额头抵着她的手:“沈瓷,我爱你。所以我不可能丢下你。”
“我知道。”沈瓷说,“我也是。”
车在夜色中疾驰。楚风通过对讲机传来消息:秦漠已经成功脱身,正在往另一个方向撤离,引开部分追兵。接应点已经不安全了,他们需要去备用的二号接应点。
“二号接应点在哪里?”顾临溪问。
“北郊的一个私人码头,”楚风说,“陆衍安排了船,我们可以走水路离开。”
水路意味着更难追踪,但也意味着一旦被堵住,更难逃脱。
“顾临溪,”沈瓷忽然说,“把‘种子’给我看看。”
顾临溪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那个屏蔽盒,打开。淡金色的“种子”静静躺在里面,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沈瓷看着它,看了很久,然后说:“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们就把它交出去。我不想再因为它,让你陷入危险。”
“你也是,”顾临溪说,“我不想再看到你因为我受伤。”
两人对视,在昏暗的车厢里,眼神交流中传递着同样的决心——结束这一切,回归平凡的生活。
车行驶了一个小时,终于到达码头。这是一个小型私人码头,夜深人静,只有几盏路灯亮着。一艘不起眼的渔船停靠在岸边,船上亮着微弱的灯光。
楚风先下车确认安全,然后示意他们跟上。顾临溪抱着沈瓷下车,周医生提着医疗箱跟在后面。
码头的夜风格外寒冷,带着水汽的咸腥味。沈瓷裹紧了顾临溪的外套,靠在他怀里。
“冷吗?”顾临溪问。
“有点。”沈瓷说,“但没关系。”
他们正要上船,顾临溪突然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楚风警觉地问。
顾临溪闭上眼睛,集中精神感知。然后他的脸色变了:“水里有东西……不是鱼,是人。至少五个,潜藏在码头下面。”
几乎同时,渔船上的灯突然熄灭了。码头周围的路灯也一盏盏熄灭,整个码头陷入黑暗。
“中计了!”楚风大喊,“撤!”
但已经晚了。从周围的阴影里,走出至少十个人,手持武器,堵住了所有去路。而水面上,五个人浮出水面,手里拿着水下专用的枪械。
他们被完全包围了。
一个身影从黑暗中走出来。这次没有戴面罩,也没有用变声器。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面容冷峻,眼神锐利如鹰。
“顾先生,沈小姐,”他的声音很平静,“请把‘种子’交出来。我们不想伤人,但耐心是有限的。”
顾临溪将沈瓷护在身后,手里紧紧握着那个盒子。
月光从云层缝隙中洒下来,照亮了码头,也照亮了顾临溪和沈瓷紧握的手。
沈瓷的手很冷,但顾临溪的手很热。两只手交握在一起,戒指碰着戒指,在月光下闪着微光。
“顾临溪,”沈瓷在他耳边轻声说,“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记得。”顾临溪说,“回山庄。”
“嗯。”沈瓷点头,“无论如何,都要回山庄。”
然后她抬头,看向那个领头的男人,声音清晰而冷静:
“‘种子’可以给你。但你必须答应,放其他人走。”
男人挑眉:“沈小姐在谈判?”
“不是谈判,”沈瓷说,“是交易。‘种子’换他们的安全。我和顾临溪留下,其他人离开。”
顾临溪猛地转头看她:“沈瓷!”
沈瓷握住他的手,很用力:“听我的。”
月光下,她的眼神坚定而温柔。顾临溪看着那双眼睛,突然明白了她的打算——她不是真的要交出“种子”,而是在争取时间,制造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点头:“好。听你的。”
然后他转向那个男人:“‘种子’在这里。但你必须先让他们上船离开,我们才交出来。”
男人沉默了几秒,然后笑了:“可以。但船只能开出一公里,我要确认‘种子’是真的。”
“可以。”顾临溪说。
楚风和周医生还想说什么,但顾临溪用眼神制止了他们。两人咬了咬牙,转身上了渔船。
渔船缓缓驶离码头,向着黑暗的水面远去。
顾临溪和沈瓷站在码头上,被十几个人包围。夜风吹过,很冷,但他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
“现在,”男人伸出手,“把‘种子’给我。”
顾临溪看着手中的盒子,又看了看沈瓷。
沈瓷对他点了点头。
然后顾临溪做了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他将盒子高高举起,然后用力扔向远处的海面!
“你!”男人勃然大怒。
但就在盒子脱手的瞬间,顾临溪抱住沈瓷,纵身跳进了漆黑的海水!
水冰冷刺骨,黑暗吞噬了一切。
而在他们跳下去的瞬间,顾临溪用最后的力量,将真正的“种子”——一直藏在他贴身口袋里的那个——塞进了沈瓷的手中。
然后他在水下吻住了她,将一口气渡给她。
这是他们此刻唯一能做的——信任彼此,相信他们会一起游出去,一起回到山庄。
冰冷的海水中,两只戴着戒指的手,依然紧紧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