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内,悲伤和绝望依旧浓得化不开。
小德还跪伏在地,沉浸在那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悲痛中,哭声已经变得嘶哑而断续。
房门被轻轻推开,吴妍妍走了进来,她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而跟在她身后走进来的,竟然是那个一直跟在坂田身边、神秘莫测、包裹严实的黑衣小伙!
小伙此刻终于摘掉了那顶压得很低的棒球帽和一直遮住大半张脸的口罩,露出了他的真容。
当小德泪眼朦胧地转过头,看清那张脸时,他如同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所有的悲痛都被一股冲天的怒火和难以置信的震惊所取代!
他猛地从地上弹起,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狮子,两步冲到对方面前,一把死死揪住他的衣领,眼睛赤红,几乎要喷出火来,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
“草泥马!是你?!竟然是你干的?!为什么?!啊?!林哥哪里对不起你了?!你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
面对小德的暴怒,男人脸上却没什么太大的波澜,只是用力挣开了小德的手,整理了一下被揪皱的衣领。他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点了一支烟,吸了一口,才平静地说道:
“冷静点,程德峥。江林的死,不是我干的。这件事,从头到尾,是沈市的陈野联合了别人布的局,我只是……恰好知道一些内情,并且选择了对我更有利的一边而已。跟我没关系。”
“放你妈的狗屁!!”小德根本不信,怒火攻心之下,他抬脚就狠狠一脚蹬在男人的肚子上!
“呃!” 男人猝不及防,被这一脚踹得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后倒退,腰眼重重地磕在沙发坚硬的扶手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但他很快又站直了身体,揉了揉肚子和腰,脸上反而露出一丝古怪的笑意,他指着小德,语气带着一种针锋相对的尖锐:“那你呢?程德峥?你他妈就干净吗?!你为了吴妍妍这个女人,不也背叛晟合,你他妈不也是个‘鬼’?!咱们大哥别说二哥,都是叛徒,谁比谁高贵?!”
“我……!” 小德被男人这番直指要害的质问,瞬间噎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男人看着小德那副被戳中心事的狼狈样子,冷笑一声,从烟盒里又抖出一支烟,递了过去,语气放缓了一些,带着一种蛊惑:“行了,现在说这些都没用了。江林已经死了,人死不能复生。咱们该想想,接下来该做什么,怎么为自己谋条出路。”
小德阴沉着脸,盯着那支烟看了几秒,最终还是接了过来,就着张海递过来的火点燃,狠狠吸了一口,仿佛要吸进所有的烦躁和不安。他坐回沙发,声音沙哑地问:“你想干什么?直说吧。”
这时,一直沉默站在旁边的吴妍妍开口了,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峥哥,江林死了,晟合地产现在群龙无首,内部人心惶惶,沈市的陈野又宣布独立。我们……我们都希望,你能站出来,控制住晟合。只有这样,你,我,才能有未来。”
“我?”小德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嗤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拿什么控制?晟合是股份制公司!林哥活着的时候,占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是绝对控股!他说一不二!我呢?我他妈手里只有当初林哥给我的那百分之十!剩下那些股份,分散在唐卓龙、鸡哥还有几个元老手里!你让我怎么控制?靠我这百分之十去命令他们?他们会听我的?他们不把我生撕了就算客气了!”
男人吐出一口烟圈,走到小德面前,俯下身,盯着他的眼睛,用一种极其平静,却又令人毛骨悚然的语气,缓缓说道:
“这还不简单吗?既然股份在别人手里碍事……那就让那些股份,变成无主之物,或者……转移到你手里不就行了?”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干掉其余拥有股份的人,把他们手里的股权凭证‘拿’过来。不听话的元老,让他们消失。到时候,剩下的股份,自然就集中到你手里了。百分之十,加上这里一点,那里一点……很难吗?”
“什么?!” 小德瞳孔骤然收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嚯”地一下从沙发上跳起来,想也没想,抬手就狠狠一个耳光甩在了男人的脸上!
“啪!!”
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房间里回荡!
小德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张海的鼻子破口大骂:
“草泥马!你他妈再说一遍?!你他妈还是人吗?!那是跟我们一起拼过命的兄弟!是林哥留下的班底!你他妈想让我把他们全杀了?!你他妈疯了吧?!!”
黑市程鑫电话屏幕上,闪烁着“赵远舟”的名字。
电话接通,程鑫没有寒暄,直接开口,语气罕见地带着一丝凝重和劝阻:“三子,电话我接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江林的事……我也听说了。但是,我劝你,冷静,别这么做。”
电话那头,传来赵远舟的声音。那声音已经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圆滑、精明或豪爽,只剩下一种沙哑、干涩,仿佛声带被砂纸狠狠打磨过,又像是已经哭干了眼泪,只剩下烧灼般的痛楚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
“程鑫,”赵远舟的声音很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告诉沈市、包t,还有所有参与这件事的、那些所谓的大哥、大佬。平时,地盘争夺,生意摩擦,甚至动刀动枪,小打小闹,我赵远舟可以不管,江湖规矩,各凭本事。”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暴戾和死志:
“但是弄死江林,他们就得给我做好必死的准备!一个都别想跑!”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从牙缝里迸出最后的誓言:
“我、弟、弟、的、仇、我、得、报!血债,必须用血来洗!用他们的命,用他们所有人的命来填!”
程鑫在电话这头,都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几乎要实质化的杀意和疯狂。他眉头紧锁,再次沉声劝道:“三子!你冷静点!你忘了当年你是因为什么,才被迫远走他乡,低调蛰伏的?你已经被限制入境了!平时借着投资考察的名义,回来走动走动,差不多就得了!现在江林出事,我知道你心里痛,但你要是真不管不顾,把水彻底搅浑,掀起腥风血雨,到时候……局面失控,你觉得自己还能像上次那样,全身而退吗?!搞不好,连你自己都得搭进去!值得吗?!”
电话那头的赵远舟,似乎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充满了无尽悲凉和嘲弄的嗤笑。
“龙腾……”他低声念出这两个字,仿佛在咀嚼一个尘封已久、却又刻骨铭心的名字,“沉寂太久了……久到,让那些跳梁小丑,都忘记了曾经被支配的恐惧。”
他的语气重新变得平静,却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死寂般的平静,带着一种宣判般的冷酷:
“就这样吧。程鑫,话,帮我带到。”
说完,不等程鑫再有任何回应,赵远舟直接挂断了电话,听筒里只剩下冰冷的忙音。
程鑫握着话筒,久久没有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