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六点五十分整。
一辆线条流畅、光可鉴人的梅赛德斯-奔驰300SL “鸥翼”轿跑车,如同一位守时的绅士,悄无声息地停在了东73街卡奇尔公寓的门口。
这款在1955年堪称技术与奢华完美结合的巅峰之作,其独特的向上开启的车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驾驶座上,利奥此时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身着剪裁合体黑色西装,安静地等待着。他目光平视,姿态恭敬而疏离。
公寓门打开,卡门·戴尔·奥利菲斯走了出来。她显然为这次晚餐做了精心的准备,却又不失她独有的风格。
她舍弃了过于繁复的晚礼服,选择了一条简洁的深蓝色及膝丝绸连衣裙,款式优雅而现代,恰到好处地衬托出她完美的身材比例和那双惊人的长腿。
颈间只戴了一串小巧的珍珠项链,耳垂上点缀着同款珍珠耳钉,金棕色的长发依旧松松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平添几分随性的风情。
她外面罩了一件与裙子同色的羊绒大衣,抵御傍晚的微寒。
利奥立刻下车,动作精准而优雅地为她打开了那扇独特的“鸥翼”车门。
“晚上好,奥利菲斯小姐。我是利奥,威尔逊先生的管家。”他的声音带着标准的牛津口音,礼貌而克制。
“晚上好,利奥先生。麻烦您了。”卡门微微颔首,坐进了低矮的跑车副驾驶。
车内空间带着皮革和淡淡木质香调的洁净气味。
车门缓缓落下闭合,将外界的喧嚣隔绝。
利奥回到驾驶座,车子平稳地汇入纽约傍晚的车流。
一路上,利奥除了必要的询问,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这反而让卡门稍稍放松了一些,她将目光投向窗外飞速掠过的都市夜景,内心对于即将到来的会面,充满了紧张与期待。
车子最终驶入cA酒店专属的环形车道,早有侍者恭敬等候。
利奥引领着卡门,穿过金碧辉煌却相对公共的大厅,径直走向一部需要专用钥匙才能启动的电梯。
“威尔逊先生为您准备了一个私人套间用于晚餐,这样环境会更静谧些。”利奥解释道,语气平常,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安排。
电梯无声地上升,停在一个安静的楼层。利奥用钥匙打开一扇厚重的双开木门,侧身让卡门进入。
这是一个布置极尽奢华的套房客厅,但与酒店常见的浮夸风格不同,这里的奢华更内敛、更具品味。
昂贵的波斯地毯吸收了足音,壁炉里跳跃着真正的火焰,温暖了满室。
家具是精致的路易十六风格,墙上挂着几幅看似低调实则价值不菲的印象派画作。
客厅中央,已经布置好了一张铺着雪白桌布的小型餐桌,银质烛台上蜡烛尚未点燃,水晶杯具折射着柔和的光晕。
“请您在此稍候,威尔逊先生稍后便到。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按铃。”利奥说完,微微一躬,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卡门一人。
她轻轻脱下大衣,搭在沙发扶手上,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璀璨的曼哈顿夜景。
心跳,不由自主地又开始加速。
这种安排,超越了寻常的晚餐约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势和掌控感。
大约等了二十分钟,套房门外传来了沉稳的脚步声,接着是门口侍者的问好声。
门开了,李长安走了进来。
他换下了一身略显严肃的商务西装,穿着一身深灰色的便装,剪裁合体,面料看上去柔软舒适,少了几分华尔街巨鳄的压迫感,多了几分闲适与优雅,但那份居于上位的气场却丝毫未减。
“晚上好,奥利菲斯小姐。”他走向卡门,嘴角含着一抹真诚的微笑,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抱歉让你久等。从华盛顿飞回来的航线稍微耽搁了一点时间。”
“晚上好,威尔逊先生。”卡门转过身,优雅地回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自然,“完全没有关系,这里的景色足以让人忘记时间。”
她注意到他话里的信息——从华盛顿飞回来,看来眼前这人平时也挺忙的。
不要以为总裁每天都在追女主,现实中公司老板都很忙的。
“叫我肖恩就好。”李长安走上前,很自然地行了一个吻手礼,动作轻柔而标准,带着旧式贵族的风范。
在上流社会混了这么久,这些流程李长安还是懂得。
“希望利奥的安排没有让你感到不适。只是我觉得,比起餐厅,这里更能让人放松地交谈。”
“非常周到,肖恩先生。”卡门从善如流,也报以微笑,“这里很美。”
这时,两位穿着白色制服、戴着白手套的侍者悄无声息地进来,开始点燃蜡烛,调整灯光,让室内笼罩在一种温馨而浪漫的光晕下。
另一位年纪稍长的侍酒师则推着镀金的酒车进来,上面放置着几个看起来就年代久远的酒瓶。
两人在侍者的引导下入座。
侍酒师上前,向李长安展示一瓶没有任何标签,但瓶身沾满历史尘埃的酒瓶。“先生,按您的吩咐,1945年份的罗曼尼·康帝,现已醒酒完毕。”
李长安点了点头。侍酒师以极其专业和谨慎的手法,为两人各斟了少许深宝石红色的酒液。
李长安举起杯,轻轻晃动,观察着酒液挂壁的“酒泪”,然后凑近鼻尖,闭上眼睛深深嗅了一下,脸上露出愉悦的表情。他这才看向卡门:“1945年的勃艮第,经历了战争的结束,也见证了和平的重生。希望你会喜欢。”
卡门虽然不是品酒专家,但也出道接近10年,当然知道红酒怎么喝。
酒液入鼻,香气复杂得难以形容,果香、花香、矿物感、陈年的皮革与香料气息层层叠叠,浓郁而优雅。
她浅尝一口,丝滑的酒液在口腔中绽放,单宁细腻如天鹅绒,余味悠长得超乎想象。
“难以置信……”她由衷地赞叹。
李长安微微一笑,对侍酒师示意。侍酒师为两人正式斟酒,然后与另外的侍者一起,开始上前菜——法式香煎鹅肝配无花果酱和黑松露薄片。
就餐过程中,李长安展现出了极其优雅的餐桌礼仪。
他使用刀叉的动作精准而无声,咀嚼时不发出任何声响,与人交谈时必定将刀叉放下。
他知识渊博,谈吐风趣,引导着话题,从欧洲的艺术展览到百老汇的最新剧目,从摄影技巧到旅行见闻,他都能侃侃而谈,且见解独到,绝不卖弄。
他巧妙地避开了直接谈论生意和权势,更多地是分享趣闻和观点,并时不时将话题抛给卡门,认真倾听她的回答。
卡门最初的那份紧张,在他的引导下渐渐消散。
她发现,抛开他惊人的身份,肖恩·威尔逊本人是一个极具魅力的交谈对象。他眼神专注,仿佛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值得他认真对待。他的幽默感高级而不低俗,偶尔流露出的对某些事物的犀利点评,也显得智慧而不过分刻薄。
主菜是烤阿拉斯加帝王蟹肉配白葡萄酒汁和时令蔬菜,同样精致美味。他们一边享用美食,一边品评着杯中美酒,相谈甚欢。卡门甚至暂时忘记了对方那显赫的姓氏,沉浸在这种轻松愉悦的氛围里。
“我很好奇,肖恩,”卡门借着酒意,问出了一个盘旋在她心头的问题,“昨天在大厅,你看到我时,眼神有些特别。我们……以前见过吗?”
李长安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情绪,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他摇了摇头:“没有,奥利菲斯小姐。如果见过,我绝不会忘记。或许是因为你的美丽本身,就带有一种超越时代的、令人过目难忘的特质,让我觉得……似曾相识。”
这个回答既规避了真相,又充满了恭维,让卡门无法再追问,心里却像被羽毛轻轻拂过。
晚餐在甜品(一道精致的巧克力熔岩蛋糕)和餐后咖啡后结束。侍者们再次悄无声息地收拾完毕,退出了套房。
李长安并没有提出任何进一步的要求,他看了看腕表,温和地说:“时间不早了,让利奥送你回去吧。今晚非常愉快,卡门,感谢你的到来。”
他起身,再次执起她的手,行了一个告别吻手礼。
“我也是,肖恩。谢谢你的晚餐和……这美妙的夜晚。”卡门由衷地说,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嘴唇轻触手背时那一丝克制的温热。
李长安微微一笑,松开了她的手,但并未立刻示意结束。
他的目光自然地扫过一旁小书桌上酒店备好的信笺和钢笔,随即步伐随意地走过去,抽出一张印有cA酒店徽记的便签纸。
他拿起钢笔,流畅而迅速地在纸上写下了一串数字,墨迹在精致的纸张上微微晕开。
他将对折了一下的便签纸轻轻递到卡门面前。
“纽约的夜晚很美,但生活有时也需要一点白天的帮助。”
他的语气随意,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上面是我的一个私人号码,如果遇到什么……需要协调的小麻烦,或者单纯觉得想找人聊聊艺术和爵士乐,可以打这个电话。它通常能找到我。”
这个举动超出了卡门的预期。
要知道这种身份的人,他随随便便一句话,也许就能改变很多人的命运。
她接过那张尚带着笔墨微香的便签纸,没有展开多看,便郑重地将它放入自己手包的内层,拉好拉链。
“谢谢你,肖恩。”她抬起头,灰绿色的眼眸在烛光下显得格外明亮,“我会记住的。再次感谢今晚的一切。”
“晚安,卡门。”李长安颔首,随后示意了一下,利奥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套房门口,准备引路。
整个过程,礼貌、周到、完美,仿佛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