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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锻炉”行动的硝烟,如同某种具有实质的、污秽的幔帐,顽固地笼罩在阿登森林被撕裂、灼烧的土地上空,久久不愿散去。混合着未燃尽火药、焦糊木质、以及某种更令人作呕的甜腻腥气的空气,沉甸甸地压迫着每一个幸存者的肺叶。德军的胜利是确凿无疑的——他们以钢铁和意志,硬生生砸开了法军苦心经营的防线,将黑红白三色旗插上了象征着胜利的“铁砧”高地。然而,胜利所带来的短暂狂热,如同投入冰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被清理战场时直面的人间惨剧、统计伤亡名单时的冰冷数字,以及巩固新阵地所带来的繁重疲惫所吞噬、淹没。

紧随一线突击部队蹚出的血路,德军的后勤辎重单位、配属工兵以及专门负责清点战利品的特殊分队,开始像工蚁般涌入这片刚刚经历地狱之火洗礼的区域。对他们而言,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停歇,意味着另一场无声却同样紧张的“战役”拉开序幕——清点这场规模宏大的消耗战后,散落在焦土与尸骸间的、冰冷而丰厚的“遗产”。

一、 死亡谷地的系统“收割”

汉斯·韦伯下士所在的第六后备步兵团第一连,作为北翼攻势的先锋,在经历了最初的追击和建立环形防御圈后,接到了新的命令:协助师部派来的战利品收缴队,系统性地搜查他们曾用鲜血与生命一寸寸争夺下来的法军阵地,并提供必要的警戒。于是,在突破发生后的第二个清晨,天色依旧被烟尘染得灰蒙蒙的,汉斯、埃里希,以及连里其他几十名状态尚可、眼神中残留着疲惫与麻木的士兵,在一名来自师后勤处、名叫冯·德·海特的瘦高个少尉的带领下,踏入了这片熟悉的死亡之地。

眼前的景象,比战斗白热化时更加触目惊心,更具一种静态的、深入骨髓的恐怖。昨日还喷射着致命火舌的蜿蜒堑壕,如今已成为堆叠着蓝红色尸体的、巨大而丑陋的集体墓穴。死亡的气息浓烈得几乎令人窒息,成千上万只绿头苍蝇聚集在此,发出持续不断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嗡嗡声,它们贪婪地附着在残破的肢体、凝固的黑色血泊以及失去神采的眼球上。一些被强征来的当地农夫战俘,在德军工兵的监督下,面色惨白、动作机械地将一具具已经开始僵硬、肿胀的尸体从泥泞的壕沟中拖拽出来,像堆放木柴一样,在空地上进行着粗略的分类——德军与法军分开,军官与士兵分开,以便后续的身份确认与掩埋。

“从最前沿的阵地开始,按照堑壕编号顺序推进,”冯·德·海特少尉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与他手中不断记录的笔记本和铅笔一样,透着一种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近乎残忍的职业性冷静。“仔细搜查每一个掩体、每一个射击孔、每一个角落。武器、弹药、装备、文件,所有有价值的东西,分类堆放。动作要快,时间不等人,但眼睛也要放亮,别漏掉任何细节!”

他们首先进入的是一条相对保存完好的法军前沿堑壕,这里显然是霍奇基斯m1914重机枪的预设阵地,周围散落着厚厚一层黄铜色的8毫米空弹壳,在泥水中闪烁着微弱的光。

“记录:m1914霍奇基斯重机枪,两挺。”少尉一边说,一边用铅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划写着,“一挺严重损毁,炮管扭曲,水冷套筒破裂,判定为炮击所致;另一挺轻度损伤,仅支架变形,枪机活动顺畅,标记为‘可修复’。”几名士兵在他的示意下,费力地将那挺尚算完好的机枪从布满血污的射击位上抬下来,沉重的三脚架在泥地上拖出深深的痕迹。

埃里希用他那沾满泥污的靴子踢了踢脚边一个被撬开的松木弹药箱,里面是排列整齐的、油纸包裹的8毫米勒贝尔步枪弹板条。“弹药,完整的还有……三箱。散落的?他妈的到处都是,数不清了。”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

汉斯的目光则被堑壕壁上一个不起眼的、用帆布半掩盖着的防潮铁盒吸引。他蹲下身,用工兵铲的刃口撬开已经有些变形的盒盖。里面是一些泛黄的信纸,字迹被雨水或泪水晕染开;几张边缘卷曲的家庭照片,上面是穿着朴素、笑容拘谨的妇女和眼神清澈的孩子;还有一个银质的怀表,表壳上有一道深深的凹痕,玻璃表蒙碎裂,指针永恒地停在了六点十七分——或许正是炮火准备结束,死神开始步兵冲锋的时刻。他沉默地将铁盒递给冯·德·海特少尉。

“个人物品,集中存放,标记来源位置。”少尉只是瞥了一眼,便面无表情地将铁盒扔进一个写着“杂项\/个人物品”的粗麻布口袋里。在这些后勤军官眼中,这些承载着个人悲欢与生命最后时刻的物件,与需要处理的战场垃圾并无本质区别,唯一的用途或许是后续的情报分析或统计。

随着他们向法军阵地纵深的推进,缴获的物资开始变得种类繁多,价值也显着提升。

在一个利用天然岩洞加固而成的半地下式掩体里,他们发现了法军的一个连级指挥所。这里相对完好,德军的炮火似乎未能直接命中这处幸运(或不幸)的所在。简陋的木桌上,还摊开着比例尺精细的军事地图,上面用蓝色铅笔清晰地标注着德军的进攻路线和推测的部队番号,有些箭头的准确性让汉斯背后泛起一丝凉意。地图旁,是喝了一半的波尔多红酒瓶、吃剩的硬面包块,以及一个被打翻的烟灰缸,烟灰洒了一地。

“重要发现!”冯·德·海特少尉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他在一个角落的帆布行军床下,找到了一个结实的、带着密码锁的皮质野战公文包。随行的工兵上前,用撬棍和锤子,粗暴地破坏了锁具。打开公文包,里面是码放整齐的文件:用打字机打出的作战命令副本、手绘的连排级兵力部署草图、一本使用过的、部分页码被匆忙撕毁的密码本,以及……一叠关于德军步兵战术特点、部队识别特征和军官行为习惯的情报摘要。

“上帝保佑!这些文件……必须立刻用火漆密封,派专人护送,直接送往集团军情报局!”少尉小心翼翼地用戴着手套的手指翻动着纸张,语气中充满了发现宝藏的激动,“这比我们缴获一个完整的炮兵连还要有价值!它能救成千上万我们士兵的命!”

除了这些核心文件,指挥所里还找到了三部bRc-13式野战电话(线路大多在撤退前被剪断),一台“安德伍德”牌便携式打字机,以及一个装着不少法郎纸币和银币的小型钱箱。

二、 林间秘库的惊人“宝藏”

然而,真正的、足以让后勤军官心跳加速的“宝藏”,却隐藏在防线后方约一公里处,一片利用茂密冷杉林巧妙伪装的林间空地上。这里是法军一个营级后勤补给点,德军进攻的迅猛和炮火的猛烈,使得守军在溃退时未能完全摧毁或运走这里的巨额物资。

当汉斯他们跟随冯·德·海特少尉,穿过最后一道由倒下树木形成的天然屏障,抵达这片区域时,即使是见惯了生死、对物质早已麻木的前线士兵们,也不由得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惊叹,感受到一种纯粹的、物质层面的巨大冲击。

空地上,各式各样的木箱、帆布包裹的捆扎物、以及堆叠整齐的物资,像一座座沉默的小山,沿着林缘向远处延伸。虽然边缘区域有几处被德军延伸炮火击中,仍在冒着缕缕不祥的黑烟,散发出焦糊味,但绝大部分区域奇迹般地保存完好,仿佛一个沉睡的巨人仓库。

“立刻分组!按类别彻底清点!快!动作快!”冯·德·海特少尉的眼睛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他像一位发现了传说中海盗藏宝库的探险家,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士兵们无需更多催促,立刻分成几个小组,用工兵镐和撬棍,开始对付那些钉得死死的松木箱。撬开箱盖时,木材断裂的“嘎吱”声此起彼伏,仿佛在奏响一首关于缴获的奇特乐章。

· 军火库:

· “勒贝尔m1886步枪!全新的,枪油味还没散!至少两百支!” 一个士兵从塞满稻草的箱子里抓起一支闪着蓝光的步枪,大声喊道。

· “手榴弹!F1‘板栗’型的,引信都完好!整整五大箱!”

· “8毫米勒贝尔弹!天啊,看看这些箱子!这他妈的得有几十万发!” 撬开的箱子里,黄铜弹壳在透过林荫的斑驳光线下,反射出诱人而冰冷的光芒,像流动的黄金。

· 还有专门存放霍奇基斯机枪备用枪管、光学瞄准镜座和成套维修工具的箱子,分类细致,令人咋舌。

· 被服与装具:

· 堆积如山的法军标准蓝色军服上衣和过于鲜艳的红色裤子(这种显眼的配色在战场上无异于自杀标志,但此刻它们只是堆积如山的物资)。

· 厚实的呢子军大衣、羊毛毯、成捆的皮靴、帆布背包、铝制水壶、m2型早期防毒面具(造型简陋,像鸟喙)……数量之多,足以重新装备好几个齐装满员的步兵营。

· 食品仓库:

这是最让普通士兵们感到肾上腺素飙升的发现,远比冰冷的武器更具吸引力。

· 堆积如山的“战争面包”——一种能当砖头用的军用硬饼干,虽然坚硬得能崩掉牙齿,但却是最可靠的能量来源。

· 大量的罐头食品:贴着“boeuf”(牛肉)、“ sardines”(沙丁鱼)、“potage”(蔬菜浓汤)标签的马口铁罐头,在士兵们眼中比黄金更珍贵。

· 咖啡豆!真正的、未经研磨的咖啡豆,不是德军中常见的、用菊苣根调味的代用品!还有整箱的方糖和浓缩巧克力块。这对于长期缺乏像样热饮和甜食的德军士兵来说,简直是天堂般的享受。

· 以及,数量惊人的红酒(vin rouge)和白兰地(cognac)。法军在这方面似乎从不亏待自己。士兵们忍不住发出一阵压抑的欢呼,尽管军官们立刻厉声警告严禁私自取用,但已经有人眼疾手快地将小巧的酒瓶或巧克力块塞进了自己臃肿的军服口袋或背包夹层。

· 工兵与医疗物资:

· 成卷的铁丝网、削尖的木桩、崭新的德式(或法制)铁锹和十字镐。

· 箱装的tNt炸药、配套的雷管、一卷卷导火索。

· 整箱的灭菌绷带、橡胶止血带、珍贵的磺胺粉(消炎用)、密封在安瓿瓶里的吗啡注射液、折叠式担架。这些医疗物资对于同样在战斗中伤亡惨重、药品奇缺的德军医疗系统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能挽救无数本可能逝去的生命。

“记录!详细记录!品名,数量,状况!”冯·德·德·海特少尉忙得像个旋转的陀螺,在几个物资堆之间穿梭,笔记本上早已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各种缩写、数字和物品名称,字迹因为激动而略显潦草。“立刻派人跑步通知运输连!让他们把所有能动的马车、手推车都调过来!优先等级:弹药、医疗物资、食品!快!快!”

三、 钢铁巨兽的残骸与价值

在工兵分队人员的引导下,他们甚至还短暂地参观了一个位于河谷边缘、被德军210毫米重型榴弹炮重点照顾并彻底摧毁的法军m1897型75毫米速射炮阵地。那里的景象只能用“惨烈”来形容。曾经被誉为“法国小姐”、以其高速射率和精度着称的火炮,此刻变成了扭曲断裂的金属残骸,炮管像柔软的树枝般弯曲,防盾上千疮百孔,其中一个炮轮甚至被冲击波抛到了几十米外的灌木丛里。炮手们的尸体以各种极端诡异的姿势散布在阵地上,无声地诉说着重炮轰击的毁灭性威力。

但即便是在这片废墟中,德军的“收割”依然没有停止。几门炮虽然整体结构损坏,无法修复使用,但一些关键的、制造精密的零部件,如炮闩机构、复进装置、以及完好的光学瞄准镜,可以被小心翼翼地拆解下来,打包运回后方兵工厂,用于修复德军自己缴获或受损的同类型法制75炮(德军将其称为FK 97(p))。更重要的是,在旁边一个经过巧妙伪装、深入地下的大型弹药掩体里,工兵们发现了大量完好的75毫米高爆弹和榴霰弹,这对于极度依赖缴获来补充前线火炮弹药(尤其是这种高性能速射炮)的德军而言,是极其宝贵且及时的补充。

四、 阴影角落的隐秘发现

在系统地清理主要阵地和仓库的间隙,汉斯凭借其猎人出身、对不协调细节的敏锐直觉,在一个位于密林最深处、入口被藤蔓和伪装网完全覆盖的小型独立掩体前停下了脚步。这个掩体位置极其刁钻,远离主要交通壕,更像是某种秘密观察点或通讯中转站。

他示意埃里希保持警戒,自己则用工兵铲清理开入口的障碍,弯腰钻了进去。内部空间狭小而低矮,仅能容纳两三人,但异常整洁,与外面战场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只有一张固定在地上的小木桌,一把折叠椅,一部被大锤砸毁的野战电话机,以及一个被撬开、里面空空如也的铁皮文件柜。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不同于硝烟和腐臭的、类似消毒水或某种化学药剂的味道。

搜查似乎一无所获。但就在汉斯准备退出时,他的指尖在文件柜底部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缝隙里,摸到了一小块异样的、硬硬的凸起。他费力地用刺刀尖端将其撬开,从里面抠出了一个用厚实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巴掌大小的长方形物体。

他小心翼翼地剥开层层油布,里面是一个封面空白、没有任何标识的硬皮笔记本。他深吸一口气,翻开内页。里面是用铅笔记录的、极其潦草难辨的符号、缩写和简短的短语,并非标准的军事术语或通用法语,更像是一种高度个人化、甚至是特定小团体内部使用的速记密码。夹杂在这些令人费解的记录之间的,是一些用简单线条勾勒出的、却透着诡异气息的素描:形态扭曲、如同痛苦人脸的树木;隐藏在枝叶缝隙中、充满窥视感的眼睛图案;以及,那个他们已经见过两次、绝不可能认错的——用树枝粗糙捆扎的十字架图案,旁边清晰地标注着日期和一组看起来像是地图坐标的数字。

汉斯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他几乎没有犹豫,迅速而自然地将笔记本塞进了自己军服内侧的口袋,并下意识地按了按,确认它的存在。他没有向正在不远处清点几箱普通通讯备用零件的冯·德·海特少尉报告这个发现。一种强烈的、源自战场生存本能的直觉告诉他,这本看似不起眼的小册子,可能远比那些堆积如山的罐头、步枪甚至机密文件更重要,也更……危险。它似乎指向了那些隐藏在森林阴影中的“窥视者”更深层、更不为人知的秘密。

五、 物资面前的人性光谱

在堆积如山的、前所未有的物质收获面前,参与清点工作的德军士兵们,其人性的各种面相也暴露无遗,如同在强光下显影的照片。

大多数士兵,在军官和士官们严厉的目光监督下,依旧保持着基本的纪律和麻木的顺从,机械地搬运、清点、分类。对他们这些刚从死神指缝间溜出来的人来说,这些物资首先意味着更实际的东西——更充足的食物可以填饱饥饿的肚子,保暖的衣物可以抵御森林夜晚的寒气,更多的弹药则意味着在下一场战斗中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但也无可避免地出现了小规模的哄抢和藏匿行为,尤其是在那些散发着食物香气和酒精诱惑的物资堆被发现的时候。一些士兵,或许是长期处于饥饿和压力之下,理智的弦在瞬间崩断,他们不顾军官的厉声呵斥和军纪的威胁,拼命往自己所能找到的任何口袋、背包甚至包裹伤口的绷带下面塞罐头、巧克力块,更有甚者,直接用刺刀撬开酒桶的木塞,将头埋进去贪婪地饮用,任由殷红的酒液顺着嘴角流淌,浸湿肮脏的军服。

“混蛋!你这头蠢猪!把这些东西放回去!这是全军的财产!不是你一个人的战利品!”埃里希怒吼着,一把从一个满脸通红、眼神狂乱的年轻列兵手中夺过一盒沙丁鱼罐头,狠狠地扔回木箱里,发出“哐当”一声脆响。那年轻士兵踉跄了一下,脸上混合着被抓住的羞愧、对失去食物的懊恼,以及一种近乎动物本能的贪婪。

而对于那些被俘的、伤势轻重不一的法军士兵,眼前的景象则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屈辱与刺痛。他们或坐或躺在临时划定的看管区域里,眼神空洞或充满仇恨地看着曾经的敌人,像分拣战利品一样,瓜分着本属于自己国家、自己军队的物资。一些伤势严重的法军俘虏,则用微弱的声音向德军的医护兵乞求着水和药品。而德军的医护兵,在资源和条件允许的情况下(通常是在优先处理完德军伤员之后),也会面无表情地使用缴获的法军磺胺粉和绷带,为那些生命垂危的俘虏进行简单的处理。在这片被死亡和掠夺笼罩的残酷战场上,偶尔也会闪过一丝如此微弱而矛盾的人道主义光芒,更凸显出战争本身的荒谬。

六、 沉重“财富”与未解的谜团

傍晚时分,运输连的骡马大车、征用来的农夫双轮手推车,以及少数几辆烧着木柴的货运卡车,开始络绎不绝地驶入这片林间空地,如同一条贪婪的河流,开始吞噬这些丰厚的“战利品”。堆积如山的物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被分类装车,运往后方德军的补给枢纽。但这场物质盛宴留下的印象,却如同烙印般深刻在每个亲历者心中。

冯·德·海特少尉心满意足地合上了他那本写满了数字和清单的笔记本,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轻松。这份详实而惊人的缴获报告,无疑将为他带来一份卓越的业绩评价,甚至可能是一枚象征着功劳的勋章。

然而,对于像汉斯和埃里希这样身处最前线、在尸山血海中搏杀过的士兵而言,感受却远为复杂和沉重。

他们暂时脱离了忙碌的人群,坐在一个还没来得及运走的、装满波尔多红酒的木箱上(箱盖上已经被某个心急的士兵用刺刀撬开了一个小洞),沉默地分享着一盒从法军军官物资里翻出来的、包装精美的巧克力。巧克力的味道异常醇厚丝滑,远非德军配给的粗糙代可可脂制品可比,但此刻品尝起来,舌尖却萦绕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

“看看这些东西,”埃里希用下巴指了指那些正在被工兵们费力装车的成箱弹药和崭新的步枪,声音有些沙哑,“法国佬……他们准备得真他妈的充分。这些弹药,足够他们把我们都送回老家……如果不是我们冲得够快,炮火够猛,现在躺在地上等着被搜刮的,就是我们了。”

汉斯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的右手下意识地伸进军服口袋,再次确认了那个硬皮笔记本的存在。这些堆积如山的、令人震撼的物资,无声却有力地证明了法军在此地的防御绝非仓促构筑,他们是经过了长期、周密且资源充沛的准备,是决心要在此地死守,给予德军重大杀伤的。德军的这场胜利,绝非轻易取得,它是用更高的战术素养、更严明的纪律、更坚定的进攻意志,以及无数像他们一样普通士兵的鲜血和生命,硬生生堆砌出来的。

这些丰厚的缴获,固然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德军日益紧张的后勤压力,短暂地提升部队的士气,但它们更像是一面冰冷而清晰的镜子,残酷地映照出这场战争骇人的消耗本质,以及交战双方同样付出的、难以估量的惨痛代价。每一箱罐头,曾经是某个法军士兵赖以生存的口粮;每一发黄澄澄的子弹,都曾带着明确的杀意,试图夺取他们或他们同伴的生命。

缴获,是胜利最直接、最物质的证明,但它更是战争残酷性的另一种延伸和体现。它们填补不了失去战友后心中留下的巨大空洞,也擦洗不掉双手和灵魂上沾染的、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森林在暮色中重归寂静,但这份寂静之下,埋葬了太多来不及绽放的生命,也隐藏了太多如同幽灵般徘徊未去的谜团。汉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口袋中笔记本粗糙的封面,他知道,这个意外的发现,或许就是一把钥匙,一把可能打开更深层黑暗、通往下一个未知谜团的钥匙。而这场围绕着生存物资、钢铁武器与人类意志的残酷战争,还远未到看见终点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