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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历史军事 > 朱门浮沉众生相 > 第188章 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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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纯属虚构推理创作。如有雷同纯属意外巧合)。

霜降过后,田埂上的草叶结了薄薄一层白霜。林念桑站在父亲创办的“归田文学”门前,望着匾额上略显斑驳的四个字,心中涌起复杂的情绪。丁忧已近两年,这座位于乡间的文学,曾是他少年时读书启蒙之处,如今成了他守孝期间安身立命之所。

文学不大,三进院落,原本只收附近村落的子弟,教授四书五经、诗词歌赋。父亲林正则当年辞官归乡后创办此学,曾言:“不为科举,只为明理。”然而林念桑接手后发现,二十余年过去,世道已变,学中子弟虽能背诵经典,却对田间稼穑、家中账目、乡邻纠纷等实务一窍不通。

这日清晨,学中钟声照常响起。七名学子端坐堂中,最大的十七岁,最小的才九岁。林念桑缓步走入,手中未持经书,而是抱着一叠自己编写的册子。

“今日不讲《论语》。”他开口,见学子们面露诧异,继续道,“咱们先算一笔账。”

他在木板上画出田亩图:“假设你家有旱田十亩,水田五亩。旱田亩产麦一石二斗,水田亩产稻两石。麦价每斗四十文,稻价每斗三十五文。一年两税,夏税每亩征麦三升,秋税每亩征米四升。问:一年净收入多少?需纳粮多少?”

堂中寂静。那个十七岁的学子陈望犹豫举手:“先生,我们未曾学过算学……”

“所以今日开始学。”林念桑将册子分发下去,“这是我编的《实用算术》,从田亩计算到市集买卖,皆有实例。”

他注意到角落里的少年盯着册子发呆,那是佃户之子何栓,因聪慧被父亲特许免了田间劳作送来读书。何栓忽然抬头:“先生,这册子里的例子,可是咱们庄子上的实情?”

林念桑点头:“正是。数据皆来自庄上田亩账册。”

何栓眼睛亮了:“那我爹去年缴的租子,可能用这法子算清楚?”

“课后我单独教你。”

从此,归田文学的课程悄然变化。上午仍读经典,下午却分为数科:周一周四学律法常识,从《大明律》中摘选与庶民相关的田宅、婚姻、钱债等条目;周二周五学农工实务,请老农来讲节气农事,请木匠、瓦匠演示简易手艺;周三周六则学算术记账,兼及基础地理、医药常识。

变化自然引来非议。

十月末,几位乡绅联袂来访。为首的是当地望族赵老太爷,须发皆白,拄着拐杖,进门便道:“听闻林大人改了文学章程,老朽特来请教。”

林念桑恭敬奉茶。赵老太爷不接,直入主题:“老朽听闻文学如今不务正业,教些匠作之术、锱铢之算。林大人,读书人当以圣贤书为本,这些杂学,恐坏了学子心性。”

林念桑温声回答:“老太爷,念桑在朝为官数年,见多少进士出身者,不通钱谷,不辨菽麦,理政时全赖胥吏,往往被蒙蔽欺瞒。圣贤之道固然要学,然民生实务亦不可不知。”

“你这是要把学子都教成胥吏之材!”另一位乡绅拍案。

“胥吏又如何?”林念桑神色平静,“若胥吏皆通律法、明算术、知民情,地方治理岂不清明许多?再者,文学中子弟,能中科举者百中无一,余者终要回乡务农、经商、为匠。学些实用本事,有何不好?”

赵老太爷冷笑:“林大人这是要颠覆千年来读书人的根本!”

“不敢。”林念桑起身,从书架上取出一本泛黄册子,“此乃先父手记。二十年前,他记录乡中十五户送子入学之家,如今这些学子境况如何,老太爷可知?”

他翻开册子:“十五人中,一人中秀才,在县学任教;三人为商铺账房;两人充任衙门书吏;其余九人皆回乡务农,其中五人因不擅经营,田产日削,两人甚至卖了祖田。”

堂中寂静。林念桑继续道:“先父晚年常叹:只教圣贤书,不教立身艺,是误人子弟。这些回乡务农者,若当年学过田亩计算、粮价波动、契约文书,何至于此?”

乡绅们面面相觑。林念桑趁势道:“诸位不妨看看学子们的进益。下月初,文学将办一场‘实务会考’,请乡邻父老观评。”

实务会考的消息传开,乡里议论纷纷。到了十一月初三,文学庭院里摆了五张长桌,每桌考核一科。农工科前,学子们辨认种子、口述节气农事;算术科需现场计算田租账目;律法科则模拟乡间纠纷,要求引用律条调解。

最引人注目的是,林念桑请来了真正的“考官”:老农、账房先生、衙门退休书吏,甚至有一位走方郎中。赵老太爷等乡绅坐在上首观礼,面色复杂。

考核过半时,佃户何栓的父亲何老三挤到前面,颤声问:“栓子,你真能算清咱家那笔糊涂账?”

何栓点头,取来算盘,当场计算何家租种赵府田地的收支。算珠噼啪声中,一项项列出:种子钱、耕牛租、赋税、损耗……最后得出净余。何老三瞪大眼睛:“这、这比赵府账房算的多了三成!”

赵府管家脸色一变。赵老太爷皱眉:“拿账本来。”

对比之下,果然发现赵府账房多年采用虚增损耗、重复计税等手法,盘剥佃户。赵老太爷脸色铁青,当场斥退管家,对林念桑长揖:“老朽惭愧。林大人所教,确为实用之学。”

从此,非议渐消。附近庄户听说文学教真本事,送子入学的人家竟多了起来。林念桑又增设夜课,专收成年庄户,教授识字、算账、契约常识,每旬还有一次“律法问答”,解答乡民实际遇到的纠纷。

腊月里的一夜,风雪交加。林念桑正在整理教案,忽然门被敲响。开门见是陈望,那个十七岁的学子,满身是雪,眼眶通红。

“先生,学生……学生家中出事了。”

陈望的父亲是木匠,前日为邻村李乡绅家修房梁,不慎跌落,重伤卧床。李乡绅不仅不付医药费,反说陈父手艺不精损了房梁,要陈家赔偿。陈母去理论,被家丁赶出。

“学生想告官,可不知如何告起……”陈望哽咽。

林念桑沉思片刻:“你学过《大明律·工律》,记得‘雇工人’条款么?”

陈望茫然。林念桑从书架上抽出律法册子:“你看,律载:雇倩工人,若因工作而伤亡,雇主当给医药、埋葬之资。你父是受雇做工时受伤,李乡绅不仅应担医药费,若你父日后落下残疾,还需给付赡养费。”

“可、可李乡绅说签了契约,写明‘工伤自理’……”

“那契约是无效的。”林念桑指出,“《大明律》明文,凡违律之约,概不作准。人命关天,岂能以私约凌驾国法?”

他连夜帮陈望写下状词,列出律条依据,又教他如何递状、如何应对堂审。三日后,县衙开审,陈望依林念桑所教,条理清晰陈述,县令当庭判李乡绅支付医药费及赔偿。此事传开,乡民方知律法不是摆设,识字明律的庄户,竟真能与乡绅对簿公堂而不落下风。

此事后,夜课人数倍增。林念桑借机又添内容:如何立契不踩陷阱、如何计算利息合法、如何应对胥吏盘剥。他常对学子说:“学问不该是锁在书斋里的摆设,而应是握在手中的锄头、护身的盾牌。”

开春时,林念桑推行了一项新制:文学田产分出二十亩,作为“学田”,由学子们轮值耕种。从育秧到收割,全程参与,收成归文学公用。最初有学子嫌脏怕累,林念桑便第一个下田,裤腿卷到膝盖,手脚沾满泥泞。

何栓在田埂上问他:“先生,您曾是朝廷四品大员,为何要做这些粗活?”

林念桑直起腰,望着绿油油的秧苗:“我在朝中时,曾参与修订《赋役全书》。那时坐在衙门里,看着各地报来的田亩数字,自以为懂得民生。直到回乡亲手摸到泥土,才知数字背后的艰辛。”他抓起一把土,“这泥土里,有农人的汗水,有万千家庭的生计。不知稼穑之艰,如何制定惠民之策?”

春耕结束那日,学子们坐在田埂上休息。林念桑拿出自己编写的《农桑辑要》,这是他走访老农、结合农书编成的手册,语言通俗,配有简图。陈望翻看着,忽然道:“先生,这本书若能传遍乡里,该多好。”

林念桑心中一动。此后,他组织识字的学子,将实用知识编成更简易的《庄户须知》小册,用大白话写成,每旬在集市发放。内容五花八门:如何防粮仓霉变、如何写借据、如何辨别市面上常见的欺诈手段……

五月,一场突如其来的官司,让文学的名声传遍了附近数县。事情缘起于县衙加征“剿饷”,说是按田亩摊派,但胥吏上下其手,普通农户的税赋竟比乡绅田产还重。几个庄户联合告状,却因不懂计算田亩折算,反被县令以“抗税”为名关押。

林念桑闻讯,带着学子们连夜核算。他们翻出县志中历年田亩数据,对照朝廷颁布的税制,发现胥吏不仅虚报田亩,还擅改了折算比例。证据确凿之下,林念桑亲自写就联名状,附上详细账目计算,直呈府衙。

府台见状词条理清晰、数据详实,派人核查属实。最终,县令被申饬,胥吏受惩,多征的税银退还。庄户们捧着退还的铜钱,聚在文学门前叩谢。林念桑扶起众人,只说了一句:“今日之事,非我一人之功。若无算术算清账目,无律法依据支撑,再多的冤屈也只能埋在心里。”

经此一事,附近州县的寒门学子竟有慕名而来者。文学扩建了校舍,林念桑又请来退役的老吏教授公文写作,请走方郎中传授急救常识,甚至请来往商贾讲讲货物鉴别、行情判断。

中秋夜,文学举办“实务论学”。庭院中挂满灯笼,学子、庄户、乡绅济济一堂。林念桑请不同行业者分享经验:老农讲如何观天象测雨晴,账房讲如何识破假账,老吏讲如何与衙门打交道却不被刁难。

赵老太爷这次主动前来,听至半程,忽然老泪纵横:“老朽读书一生,今日方知何为真学问!从前只知‘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却不知若不识民间疾苦、不通世间实务,那‘平天下’不过是一句空谈。”

林念桑扶老人坐下,温言道:“老太爷,圣贤书要读,实务也要学。二者如鸟之双翼,缺一不可。只会空谈道理者,遇事无力;只知实务而无操守者,易入歧途。我所求者,是让学子既明理,又能行。”

丁忧期满前夕,林念桑将两年来的教案整理成《归田实学纲要》,分为农工、算术、律法、医药、商贾五卷。他在序言中写道:

“学问之道,贵在经世致用。昔人云:‘一物不知,儒者之耻。’今当世变,若仍拘泥章句,不问民生,则所学何益?愚以为,教育之要,在使人明理而立身。理者,天地人伦之道;身者,养家糊口之能。二者兼备,方为完人。”

临行前夜,林念桑独自站在文学庭院中。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上。父亲当年手植的桂树已亭亭如盖,秋风拂过,落英缤纷。他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桑儿,记住,朝堂再高,根在泥土。不知民间实情,再好的政策也是空中楼阁。”

如今他深切懂得了这句话。两年乡居,他摸清了赋税如何从一斗粮食变成一串铜钱,明白了律法条文到乡间执行时会如何变形,知道了庄户最需要的不是高深道理,而是能保护自己血汗的实实在在的知识。

“先生。”身后传来声音。林念桑回头,见陈望、何栓等学子站在月光下。

陈望上前一步:“先生明日返京,学生有一问:您在朝中推行实务之学,若遭阻力,当如何?”

林念桑沉默片刻,缓缓道:“世间变革,从无易事。但你们要记住:真正的力量,不在高堂之上,而在田间地头。让一个庄户能看懂契约,让一个匠人能算清工钱,让一个农妇知道如何保存粮食——这些微小的改变累积起来,便是移山填海之力。”

他看向这群年轻的面孔:“我这一去,文学就交给你们了。不必追求规模宏大,但求每一个从这里走出去的人,都能脚踏实地,既读圣贤书,也知百姓事。”

鸡鸣时分,马车候在门外。林念桑最后望了一眼“归田文学”的匾额,登车离去。车轮碾过黄土路,扬起轻尘。窗外的田野里,早起的农人已经开始劳作,佝偻的身影在晨曦中缓缓移动。

林念桑忽然想起自己初入翰林院时,曾写下一篇《治国策》,洋洋万言,引经据典,赢得一片赞誉。如今想来,那篇文章里充满了理想的蓝图,却缺少了泥土的气息。而这两年,他补上了这一课——在田埂上,在庄户家中,在算盘的噼啪声里,在律法条文的字斟句酌间。

马车渐行渐远,文学消失在视野中。但林念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种下,如同田间的种子,会在适当的时节生根发芽。那些学会算账的庄户,那些懂得律法的少年,那些知道如何立契不被欺的农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一粒种子。

而他要做的,是将这种子带到更广阔的地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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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警示喻意

《新篇章》一章通过林念桑改革乡村教育的故事,揭示了三个层次的警示喻意:

一、知识与权力的脱节之危:传统教育培养出的士人往往“不通钱谷,不辨菽麦”,掌握权力却不懂实务,导致政策脱离实际、胥吏擅权、民生多艰。这警示任何时代,若精英阶层远离基层实情,其决策必将产生偏差,最终损害社会根基。

二、教育脱离实际的后果:文学最初“只为明理”的宗旨虽好,却使大多数无法科举的学子缺乏立身之技,反陷入贫困。这批判了应试教育与实际生活技能的脱节,警示教育若不能服务人的全面发展,便是对受教育者的辜负。

三、真正的变革始于微小实践:林念桑没有高喊口号,而是从教庄户算账、识律、立契等具体技能入手,让知识成为普通人保护自己的工具。这喻示社会进步往往不在于宏大的理论,而在于赋予每个个体应对生活的基本能力。

最终,本章的核心警示是:一个健康的社会,需要打破知识垄断,让实用学问下沉到民间;真正的治国之道,始于让每个普通人掌握保护自己生计的实实在在的知识与技能。当精英不再悬浮于民间疾苦之上,当知识不再被束之高阁,社会才能根深叶茂,历风雨而不摧。 这种“向下扎根”的务实精神,恰是对任何时代浮华空谈之风最深刻的讽喻与警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