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明清指尖叩了叩办公桌,心里暗忖:本想过了初九再跟他算账,没想到邓新文的脾气这么冲,不趁早治一治,日后怕是要无法无天。
半小时后,临时秘书敲门进来:“华书记,邓部长到了。”
“让他进来。” 华明清头也没抬,继续翻看手里的文件,连起身的意思都没有。
邓新文推门而入,见市委书记端坐桌后,压根没正眼瞧他,原本就揣着的忐忑瞬间放大,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他站在办公室中央,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额角渐渐冒出汗来。
五分钟的沉默像过了半个世纪,空气压抑得让人窒息。直到华明清 “啪” 地一声将文件推到桌角,才抬眼看向他,语气平淡无波:“邓部长来了?坐吧。”
邓新文如蒙大赦,慌忙挪到沙发上坐下,屁股只沾了半边椅面。
“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 华明清依旧没起身,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邓新文摇摇头,声音有些发紧:“不知道,华书记。”
“春节前你答应我的新年工作计划,现在在哪儿?” 华明清的目光像带着重量,压得邓新文不敢抬头。
邓新文开始耍赖,梗着脖子辩解:“华书记,这才刚上班第一天,哪能这么急着要啊?”
“那你今天一整天都在忙什么?” 华明清追问,语气依旧不紧不慢,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邓新文慌了神,支支吾吾道:“也、也没忙什么,就是随便应付了些琐事。”
“应付?” 华明清嗤笑一声,“你所谓的‘应付’,就是去医院看了眼条件,发通脾气就回来了?”
邓新文脸色一白,没想到这事华书记已经知道了。
“其他人都乖乖完成了体检,就你特殊?” 华明清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是觉得自己身份金贵、身子骨娇弱,咱们安海的人民医院配不上给你做体检?”
邓新文一脸茫然,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反驳,额头上的汗越流越多。
“我当初就跟你说过,要是不能尽快融入安海、踏实做事,后果你自己承担。” 华明清的语气冷了下来,“现在这话,还用我再重复一遍吗?”
邓新文还是不吭声,只是一个劲地翻白眼,不敢与华明清对视。
“你这句话伤了多少基层医护人员的心,你知道吗?” 华明清敲了敲桌面,“在外人听来,你这就是不想在安海干了!”
“不是的华书记!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邓新文急了,连忙摆手辩解。
“有没有这个意思,不是你说了算的。” 华明清脸一沉,语气严肃,“你把今天说的话回去跟你家人说说,看看他们怎么理解。作为市委常委,你说这种话、做这种事,对得起自己的身份吗?”
邓新文又陷入了沉默,手指不安地绞着衣角。
“你这种高人一等的做派、目空一切的态度,到底想隐瞒什么?” 华明清的目光像探照灯,直刺人心,“别把别人都当傻子,有什么话就直说!”
这话戳中了邓新文的要害,他身子猛地一僵,眼神慌乱起来,他不知道华明清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况,只能硬着头皮辩解:“我没隐瞒什么,就是、就是习惯了……”
华明清心里冷笑,脸上却依旧严肃:“既然没隐瞒,那这件事怎么处理?”
邓新文松了口气,以为这事能就此翻篇,强装镇定道:“我、我明天就去体检……”
华明清没接话,又开始了沉默。良久,才话锋一转:“邓新文同志,明天的签约仪式,宣传部打算怎么配合?”
“签约仪式?” 邓新文愣了愣,随即无所谓地说,“那是市府的经济活动,跟我们宣传部有啥关系?”
华明清气得差点笑出声,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这么重要的全市重点项目,居然被他说得毫无干系!
“宣传部是干什么的?” 华明清压着火气问。
“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啊。” 邓新文脱口而出。
“党的方针政策是什么?”
“是、是改革开放……” 邓新文眼神躲闪,显然没多想。
“就这么简单?” 华明清彻底无语了,“你是不是觉得,报纸、电视台天天刊登‘改革开放’四个字,就算完成任务了?”
邓新文装不下去了,索性破罐子破摔:“华书记,说实话,我对宣传部的工作确实不太懂,您有什么具体安排,直接吩咐就行。”
“不懂可以学,但不能耽误工作!” 华明清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新年工作计划,三天内必须交给我。上次你答应春节后就交,这次再耍赖,后果自负。”
“好、好,我三天内一定交。” 邓新文连忙点头,恨不得立刻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办公室。
看着邓新文落荒而逃的背影,华明清彻底失去了耐心,这样的人居然能当宣传部长,简直是笑话!他想起岳父郭德龙的叮嘱,要注意影响,这事处理起来确实棘手。华明清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妈的,邓怀芳怎么养出这么个草包儿子!
平复了一下情绪,华明清拿起邱家辉送来的两份督查报告,一份是扶贫办的贪腐线索,一份是贫困人口致贫原因调查。越看,他心里越不淡定:扶贫办居然敢在扶贫资金上动手脚;安海的贫困人口居然超过三万人,这个基数实在太大了!
“通知纪委王洪芳书记,让她现在过来一趟。” 华明清对临时秘书吩咐道。
不到十分钟,王洪芳就赶到了。“华书记,您找我?”
“坐。” 华明清将扶贫办的督查报告递过去,“先看看这个。”
王洪芳接过报告,越看眉头皱得越紧,五分钟后抬起头,语气凝重:“华书记,这扶贫办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动扶贫款!您打算怎么处置?”
“这事该怎么处置,得问你这位纪委书记。” 华明清笑笑,“材料交给你,案子就由纪委牵头负责。我的态度一直很明确:反腐防腐,发现一个、查处一个,绝不姑息。”
他顿了顿,语气沉重:“春节前我去慰问贫困人口,看到他们的生活状况,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才让督查室趁春节期间突击调查,没想到查出这么大问题。扶贫办敢动手脚,民政局未必干净,你们可以顺藤摸瓜,一并调查。”
“明白!” 王洪芳眼神坚定,“这是我到任后接手的第一个大案,正好给纪委练练手。”
“很好。” 华明清点点头,“你们可以把这个案子作为突破口,深入调查致贫原因,这是老百姓最关心的事,也是缓解干群矛盾的关键。副科级及以下干部,纪委常委会有权直接采取措施,包括双规,这是之前常委会定的规矩,按制度来就行。”
“请华书记放心,我们马上组建专案组,尽快开展工作!” 王洪芳起身告辞。
送走王洪芳,华明清刚翻看了几页徐明洲送来的企业审计报告,临时秘书就进来汇报:“华书记,琼花机械厂的客人已经到安海大酒店了。”
下午三点,姚正国、朱百胜带着琼花机械厂的团队准时抵达。这次挂牌仪式厂方格外重视,分管宣传的厂领导陆荣轩、新任琼花安讯股份公司总经理严家仁都亲自来了,严家仁原是厂技术部副部长,当年他的提拔,还是华明清和朱百胜一起拍板的。
琼花机械厂一共来了五十多人,其中四十人是直接入驻新公司的技术和管理人员,一到安海就直奔原燕舞公司厂区;姚正国则带着核心团队住进了安海大酒店。
华明清对姚正国向来敬重,得知他到了,立刻赶过去作陪。在姚正国的套房客厅里,两人刚聊了几句家常,朱百胜就带着陆荣轩等人走了进来。都是老熟人,相见格外亲热。
“华书记,给您介绍一下,这是安机公司的张总经理。” 姚正国指着身边一位中年男人说,“他有事情想汇报,您不是外人,还是咱们厂的高级顾问,省委组织部的批复已经下来了,正好一起听听。”
张总经理连忙上前握手,笑着说:“华书记好!那我就直说了,春节期间我们安机公司没停工,收割机、插秧机生产线已经调试完毕,振动电机生产线也进入了量产,配套的建筑振动泵很快就能投放市场。三月初我们会送批量样机去农机市场展销,我还想组织两支农机服务表演队,从南向北跟着农时走,现场演示收割、插秧技术,不知道董事长和华书记意下如何?”
姚正国看向华明清,华明清微微点头:“这个想法很有创意。” 他转向陆荣轩,“如果能邀请新闻媒体跟踪报道,效果会更好。要敢于和同类产品比试,就像汽车拉力赛一样,比效率、比耐久度,不怕输,找到差距才能改进。当年省城的现场演示会,不就是靠着实打实的效果拿下的订单吗?不过要先做个详细方案,把各种问题都考虑到。”
“华书记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 姚正国当即拍板,“张总,你回头找陆主任好好策划一下,要做就做大做强。”
张总经理连忙应声:“好嘞!我回去就安排!”
朱百胜笑着接过话头:“华书记,听说你们安海要建职业大学?我们琼花机械厂也很感兴趣。”
“哦?” 华明清挑眉,“我们已经和沪江大学、建康药物大学、建康工学院达成了联合办学协议,你们想怎么参与?”
“就是想送些技术骨干去深造。” 朱百胜解释道,“我们机械分厂有些老师傅,手艺是没话说,但就是说不出原理,教徒弟全靠悟性,不利于技术传承和升级。如果能让他们系统学些理论知识,既能提高自身水平,也能带动整个团队进步。”
“你说到点子上了!” 华明清兴奋地竖起大拇指,“我们办职业大学,就是要培养‘懂理论、会实操’的高级技师,而不是只会埋头干活的‘哑巴技师’。发达国家的职业教育比我们先进太多,我们必须迎头赶上。你们要是愿意派人来,我们可以专门开设机械制造方向的专班,量身定制课程!”
姚正国笑着打断两人:“行了行了,别光聊工作,肚子都饿了,咱们吃饭去!”
晚上的宴会,华明清特意叫上了尚正中、邱家辉和徐明洲。他就是想让这几位核心班子成员多在对外场合露脸,尽快被各方认可,既能减轻自己的压力,也能凝聚班子合力,他要打造一个团结务实、能打硬仗的领导集体,在安海留下一段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