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88小说网!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乌执留下的药膏有奇效,一夜过后,脚踝的肿痛便消了大半,虽然行走仍有些不便,但已无大碍。

清晨的阳光透过木窗的缝隙洒进来,空气中飘浮着细微的尘埃。我打量着这间属于乌执阿妈的屋子,陈设极其简单,一张竹床,一张木桌,两把竹椅,一个半旧的衣箱,墙上挂着一幅颜色黯淡的织锦,图案是繁复的鸟兽纹样,透着一股被时光浸透的寂寥。

想到乌执就是在这里出生,而他阿妈却因他而死,我心里便有些发闷。那些寨民畏惧排斥的目光,他平淡讲述身世的语气,都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着我的心。

我拄着乌执昨晚留下的树枝拐杖,小心地打开门。门外是一个小小的回廊,可以看到楼下稀疏的篱笆和更远处层叠的山峦。空气清新冷冽,带着晨露和草木的味道。

这里果然偏僻,几乎看不到其他吊脚楼,也听不到人声。

正当我靠着回廊栏杆呼吸新鲜空气时,一个身影气冲冲地从不远处的小径跑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苗族少女,穿着崭新的、绣满五彩花边的衣裙,头上戴着沉甸甸的银冠,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很大,此刻却瞪得圆圆的,满是怒气。她手里还牵着一条体型精瘦、目光凶悍、耳朵竖起的下司犬。

她跑到楼下,仰头看见我,立刻用带着浓重口音、磕磕绊绊的汉话指责道:“就是你!汉家女!闯我们的祭坛!惹山神生气!”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就有寨民找上门来,还是这样一位看起来身份不低的少女。

“对不起,我昨天不是故意的,我迷路了……”我试图解释。

“骗人!”她根本不听,语气激动,“你们汉人最会骗人!乌蛊哥哥也是被你骗了!才把你带回来!”她提到乌执时,语气里带着一种明显的、混合着畏惧和某种不甘的复杂情绪。

“我没有骗他……”

“你就是有!”她打断我,用力拽了拽手里的狗绳,那条下司犬立刻龇起牙,发出低沉的呜咽声,凶恶地盯着我,“你快滚!滚出我们寨子!不然放阿黑咬你!”

我看着她稚气未脱却充满敌意的脸,又看看那条蓄势待发的恶犬,心里有些发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小姑娘,你冷静点……”

“我才不是小姑娘!我叫卓瑶!”她大声道,似乎对我的称呼很不满,“我阿爸是寨老!你赶紧走!”

原来她是寨老的女儿。难怪如此骄纵。

她见我只是后退,似乎更生气了,竟然真的松开了手里的狗绳,指着我对那下司犬命令道:“阿黑!去!赶她走!”

那恶犬得了指令,低吼一声,猛地窜上楼来!

我吓得惊叫一声,慌忙想退回屋里,却因脚踝不便,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就在那恶犬即将扑到我跟前时,一道靛蓝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突然从旁边掠过,精准地一脚踩住了那恶犬脖颈后的绳索,另一只手快如闪电地在它头顶某处按了一下。

那凶悍的下司犬竟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呜咽一声,瞬间瘫软在地,动弹不得。

是乌执!

他不知何时回来的,此刻正站在我和那恶犬之间,背影挺拔而冰冷。

他低头看着楼下已经吓傻的卓瑶,绿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温度,用苗语冷冷地说了几个字。

卓瑶的小脸瞬间变得煞白,眼睛里迅速积满了泪水,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指着我说了几句苗语,语气激动,像是在控诉。

乌执的表情没有丝毫松动,反而更冷了几分。他不再看卓瑶,而是将目光投向匆匆赶来的几个人影。

为首的正是昨晚那位面色威严的寨老,卓瑶的父亲。他看到眼前的景象——瘫软的狗、哭泣的女儿、冰冷矗立的乌执和惊魂未定的我——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他先是用苗语严厉地呵斥了卓瑶几句,卓瑶哭得更凶,却不敢反驳。然后,寨老转向乌执,态度明显变得恭敬甚至畏惧,他微微躬身,用苗语解释着什么,语气小心翼翼。

乌执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末了,才用苗语淡淡地回了一句。

寨老如蒙大赦,连连点头,然后粗暴地拉起还在哭泣的卓瑶,又示意身后的人拖走那条瘫软的下司犬,匆匆离开了。自始至终,他没敢再看我一眼。

一场风波,因乌执的出现而瞬间平息。

我靠着门框,腿还在发软,心跳如鼓。

乌执转过身,看向我。他脸上的冰冷在转身的瞬间似乎褪去了一些,但眼神依旧深沉。

“你没事吧?”他问,目光扫过我依旧有些红肿的脚踝。

“没、没事……”我摇摇头,声音还有些颤抖,“谢谢你,阿执……你又救了我一次。”

他沉默地走上前,递给我一个小纸包,里面是几颗和上次一样的乳白色糖丸。“压惊。”

我接过糖丸,心里五味杂陈。卓瑶的敌意、寨老的畏惧、乌执的冰冷强大与被孤立的身世……这一切都交织在一起,让我对这个少年愈发看不透。

他走进屋里,拿出新的草药,示意我坐下,然后像昨天一样,蹲下身,仔细地帮我换药。

他的手指依旧冰凉,动作依旧轻柔。我看着他低垂的眉眼,忍不住问:“那个卓瑶……她好像很……在意你?”我斟酌着用词。

他涂药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语气平淡:“寨老的女儿。被宠坏了。”

“她好像……有点怕你,但又……”我想起卓瑶提到他时那种复杂的语气。

“她小时候想摸我的虫子,被蜇了。哭了三天。”乌执言简意赅地解释,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原来如此。恐怕不只是被蜇了那么简单,或许还因此受了责罚,或者听多了关于他的可怕传说,才会形成这种又怕又不服气的复杂心理。

换好药,他站起身,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抬头看了看通往楼上的楼梯,尤其是那道紧闭的四楼木门。

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里,不方便了。”他忽然说。

“嗯?”我没明白他的意思。

“你住三楼。”他做出决定,语气不容置疑,“我收拾一下。”

说完,他径直走上楼梯,打开了三楼那扇同样古旧、但似乎没有上锁的木门。

我拄着拐杖,好奇地跟上去。

三楼比二楼更加空旷,几乎没有什么家具,只有一张简单的竹床和一张桌子,但异常干净,窗户也更大,光线很好,可以看到更远的山景。空气里没有灰尘味,反而有一股淡淡的、和乌执身上相似的草木冷香。

这里似乎有人定期打扫。

最让我注意的是,三楼通往四楼的那道楼梯,被一道看起来更加厚重、更加古老的木门封锁着,门上甚至贴着一张泛黄的、画着红色诡异符文的符纸。

那扇门散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气息。

乌执很快简单收拾了一下,铺上了干净的铺盖。

“你住这里。”他看着我,绿色的眼眸极其严肃,甚至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绝对,不要试图上四楼。任何时候,任何情况,都不行。”

他的语气比昨晚更加郑重,让我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扇符纸封门的楼梯。

“那里面……到底有什么?”我忍不住小声问,心跳加速。

乌执的目光也投向那扇门,眼神变得有些幽深难测。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然后,他转回头,看着我的眼睛,声音低沉而清晰:

“有些界限,不要触碰。”

“为了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