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钰!
她站在那里,站在废墟与硝烟的边缘,姿态扭曲而诡异。黑红色的荆棘与流动的阴影如同活物般缠绕着她的左半身,不断蠕动着,散发出令人窒息的腐朽与虚无混合的气息。而她的右半身,却还勉强保持着人类的轮廓,只是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其下冰蓝色的能量与血红的煞气如同纠缠的毒蛇,疯狂冲突,却又被一种更强大的意志强行束缚在一起。
最令人心悸的是她的眼睛。那只属于楚钰的、原本冰蓝剔透的眼眸,此刻其中仿佛有风暴在肆虐,痛苦、迷茫、暴戾、以及一丝残存的、如同星火般微弱的清明交织翻滚。而另一只完全被阴影覆盖的眼窝中,只有纯粹的红芒,冰冷、贪婪、充满了毁灭一切、吞噬一切的原始欲望。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周围的厮杀、爆炸、能量的对冲仿佛都与她无关。她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陈旦身上,集中在了他身后那尊若隐若现的四方碑虚影之上。
那种眼神,陈旦从未在楚珏身上见过。那不是战友的信任,不是冰冷的戒备,甚至不是敌人的杀意。那是一种……仿佛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却又变得有些陌生的“工具”的眼神,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令人不安的“所有权”意味。
“……楚钰?”陈旦的声音干涩无比,试图通过灵犀之力传递过去一丝呼唤。他仍在全力维持着对圣树本源的镇压与净化,不敢有丝毫松懈,但心神已不可避免地受到了巨大干扰。
然而,他的呼唤如同石沉大海。楚钰(或者说占据主导的那个意识)只是微微偏了下头,那只冰蓝色的眼眸中挣扎之色更浓,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冰冷覆盖。她缓缓地、极其不协调地抬起那只被荆棘阴影包裹的左臂,指向陈旦。
一个混合了楚钰声线却又冰冷扭曲、带着多重回音的声音,清晰地响彻在陈旦的脑海,甚至压过了战场轰鸣:
“……秩序……的碎片……”
“……融合……进化……的……钥匙……”
“……归来……吧……”
随着她的话音,一股无形的、却庞大到令人绝望的精神威压轰然降临!这威压并非针对肉体,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和能量核心,带着一种绝对的“命令”与“征召”意味,强行冲击着陈旦的识海,撼动着四方碑的根基!
陈旦闷哼一声,按在地面的双手剧烈颤抖,四方碑的光芒一阵乱晃,刚刚被压制下去的圣树侵蚀纹路立刻又有反扑的迹象!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这股意志强行从体内剥离出去!
“稳住!”大长老嘶声怒吼,将更多的生机能量注入陈旦体内,帮助他抵抗这股恐怖的精神冲击。周围的精灵战士们也发现了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存在,纷纷调转武器,然而他们的攻击落在楚钰周身那扭曲的力场上,如同泥牛入海,根本无法造成任何影响。
“嘻嘻……挣扎吧……恐惧吧……”楚钰口中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轻笑,那只阴影之眼中的红芒大盛,“……这具容器……比想象的……更有趣……她的执念……她的痛苦……都是……最好的食粮……”
她一步步向前走来,脚步蹒跚却带着一种诡异的韵律,所过之处,地面迅速碳化枯萎,连空气中弥漫的腐朽能量都仿佛遇到了君王般向她臣服、汇聚。她周身的气息节节攀升,迅速超越了之前在星骸废墟时的程度,甚至隐隐与天空中那尊黑棘王座虚影产生了共鸣!
她不再是那个被侵蚀、艰难挣扎的楚钰,而是在向着某种更可怕的存在“进化”!
“拦住她!”莱戈利斯目眦欲裂,张弓搭箭,蕴含着自然愤怒的翠绿箭矢连珠射向楚钰的要害!
艾莉娅也娇叱一声,弯刀划出皎洁的月弧,斩向她的脖颈!
紫曜更是咆哮着喷出炽热的银白龙息,庞大的龙躯带着碾压之势扑击而下!
面对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击,楚钰甚至没有抬眼去看。她只是随意地挥了挥那只荆棘阴影缠绕的左臂。
轰!!!
一股混合了辰家煞气的锋锐、黑棘腐朽的侵蚀、以及某种虚空虚无属性的诡异力量,如同爆炸的冲击波般向四周扩散开来!
莱戈利斯的箭矢在空中寸寸断裂、湮灭! 艾莉娅的弯刀被直接震飞,虎口崩裂,鲜血淋漓! 紫曜那庞大的龙息竟被强行倒卷而回,它那坚不可摧的龙鳞在与那力量接触的瞬间便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庞大的龙躯被狠狠掀飞出去,砸塌了一片残垣断壁,发出痛苦的龙吟!
一击!仅仅随意一击,便几乎瓦解了陈旦身边最强的防御力量!
实力的差距,已经大到令人绝望的程度!
“……碍事……”楚钰冰冷地吐出两个字,目光依旧死死锁定着陈旦,继续不紧不慢地逼近。那只冰蓝色的眼眸中,最后一丝挣扎似乎也即将被彻底淹没。
陈旦的心沉入了无底深渊。他不仅要分心抵抗来自天空王座的精神威压和圣树本源的侵蚀反噬,现在更要面对一个进化后、敌友不明、实力恐怖到极点的楚钰!内忧外患,瞬间将他逼入了真正的绝境!
怎么办?攻击?现在的楚钰根本无法力敌!逃离?圣树和所有精灵瞬间就会毁灭!沟通?对方的意识似乎已经被完全压制或污染!
就在陈旦心神剧烈震荡,四方碑光芒明灭不定,几乎要维持不住的刹那——
嗡!
他识海深处,那一直沉寂的、源自辰家三长老的玉符残片,以及之前短暂激活四方碑更深层次权限时出现的那一缕灼热跳跃的金红色光芒(星火深层?),忽然自行颤动起来!
与此同时,正在步步逼近的楚钰,身体猛地一滞!那只冰蓝色的眼眸中,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剧烈挣扎!一个极其微弱、却充满了极致痛苦与祈求的意念,艰难地穿透了层层封锁,传递到陈旦脑中:
“……碑……镇……我……”
是楚钰!是她本体的意识!她在祈求陈旦用四方碑的力量镇压她!哪怕是与她同归于尽,也绝不愿彻底沦为那存在的容器和爪牙!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陈旦的脑海,带来了巨大的震撼与更深的痛苦。
而楚钰体内的那个存在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抗激怒了,阴影之力暴涨,瞬间将那道挣扎的意念压了下去,她周身的气息变得更加暴戾和不稳定,逼近的速度陡然加快!
没有时间犹豫了!
陈旦眼中闪过一抹极致痛苦的决绝。他猛地一咬牙,做出了一个艰难无比的决定!
他不再试图全面维持对圣树本源的镇压,而是猛地将四方碑的大部分力量收回,凝聚于自身!青铜色的光芒骤然内敛,变得极其凝练,在他体表形成一层厚重的、如同实质铠甲的光晕!
同时,他对着大长老嘶声吼道:“长老!圣树交给你们了!撑住!!!”
话音未落,他竟主动切断了与圣树生机的大部分连接,身体如同离弦之箭,不退反进,带着一往无前的决死气势,主动冲向了那步步逼近的、恐怖无比的楚钰!
他放弃了全面防御,选择了孤注一掷!他要趁着楚钰体内两个意识剧烈冲突、对方轻敌的瞬间,近身搏杀,尝试用四方碑的力量,完成楚钰的祈求——镇压她!哪怕只能争取到一瞬间的机会!
“楚钰!!!”陈旦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将所有复杂难言的情绪都融入这一声呼喊中,拳头之上,凝聚了四方碑此刻所能调动的、最纯粹的“镇压”法则之力,狠狠轰向楚钰的胸口!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冲向毁灭的身影上。
是拯救?还是……共赴黄泉?
绝望的终章,似乎已然奏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