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
声音不大,却斩钉截铁,在罡风鬼哭中几乎被撕碎,却又清晰无比地落入李奕辰耳中。他看着眼前少女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眼中墨色微澜,随即归于平静。
“既已决意,便无回头路。”李奕辰颔首,不再多言。他走到裂谷边缘,仔细感受着下方狂暴的罡风乱流与残桥碎片上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洗痕”之力波动,指尖墨气流转,开始急速推演、计算。
凌清墨也走到崖边,向下望去。罡风呼啸,如万鬼哭嚎,卷起血泥瀑布的腥气与“蚀”力的阴寒,扑面而来,几乎令人窒息。那些钉在对面崖壁上的巨大黑钉,在昏暗光线中如同巨兽的獠牙。而黑钉之间,数块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淡蓝色碎片,如同风中之烛,在狂暴气流中飘摇不定,时而闪现,时而隐没。碎片之间相隔甚远,毫无规律,更无任何可供攀附之物。想要凭借这些碎片渡过百丈裂谷,不亚于凡人走钢丝于万丈深渊,且钢丝还是断的、滑的、随时会崩碎的。
但她也清晰地感知到,额间那灰瞳印记,以及与怀中墨玉的共鸣,都隐隐指向那些碎片,尤其是其中一块较大的、光芒相对稳定的。似乎,只有踏足其上,才能触发某种“路引”,或得到某种“认可”。
“左前方,巽位下七丈,第一块碎片,三息后升至最高点,持续约半息,是唯一的借力时机。”李奕辰的声音传来,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如同在陈述一道算题的答案,“其力不稳,落脚需以‘洗痕’之力注入,稳住碎片,同时借力跃出。记住,你注入之力,既是稳住碎片,亦是唤醒 碎片中残存的‘路引’印记,为你指引下一块碎片的方向与时机。但注入不可过多,否则碎片承载不住,会提前崩解;亦不可过少,否则无法唤醒印记,你会失去方向,坠入深渊。”
凌清墨深吸一口气,默默记下。她调整呼吸,将体内残存的、为数不多的“洗痕”之力凝聚于双足,心神沉入额间印记,努力提升五感与平衡。
“就是现在!”
李奕辰话音未落,凌清墨已如一只扑向悬崖的雨燕,纵身跃出!身形下坠,罡风如刀,瞬间撕裂了她体表脆弱的护体灵光。她不管不顾,目光死死锁定左前方、正在罡风托举下向上飘起的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散发着微弱淡蓝光晕的金属残片!
三丈、两丈、一丈……就是现在!
凌清墨足尖凝聚的淡蓝光华一闪,精准地点在那残片中心!
“嗡……”
残片剧烈一震,光芒骤亮了一瞬,表面浮现出几个极其模糊、一闪即逝的淡金色符文虚影。一股微弱的、但确实存在的“吸力”与“指引感”传来,同时,碎片下坠之势也因她注入的力量而勉强 一滞。
借着这刹那的滞涩与反弹之力,凌清墨腰肢一拧,身形再次斜向上掠出,目光已投向李奕辰提前指出的下一个方向——右下方,坎位偏震,五丈外,一块稍大、但光芒黯淡、隐在血雾中的三角形碎片。
罡风更烈,裹挟着血泥的腥气与刺骨的阴寒,几乎让她睁不开眼。神魂中,那无处不在的鬼哭与疯狂呓语再次如潮水般涌来,试图扰乱她的心神。额间灰瞳传来冰冷的刺痛,仿佛在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凌清墨咬牙,将舌尖咬破,以剧痛维持清醒。她感觉自己仿佛一片狂风中的落叶,随时会被撕碎。距离第二块碎片还有两丈,但上升之势已竭,开始下坠!
就在此时,怀中墨玉微微一热,一股温润却坚韧的、源自血脉的奇异力量流淌而出,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让她下坠之势不可思议 地缓 了一 丝!虽然极其微弱,但在这生死关头,已是天壤之别!
借着这瞬息之机,凌清墨再次催动“洗痕”之力,身形强行一折,足尖险之又险地再次点中第二块碎片!
这一次,碎片光芒更弱,符文虚影几乎看不见,指引感也模糊不清。反弹之力微弱,碎片自身也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显然,这块碎片蕴含的本源之力即将耗尽。
“该死!”凌清墨心中一沉。第三块碎片的位置,因为第二块碎片指引不明,她只能凭感觉和李奕辰之前的推演大致判断,在左上方,更深、更靠近血泥瀑布 的位置!那里罡风更乱,血雾更浓,隐约可见碎片的轮廓,却看不清具体状况。
没有退路了!她猛地一蹬即将碎裂的第二块碎片,身形如同离弦之箭,射向那一片翻腾的血雾与未知的凶险!
“小心瀑布边缘的‘ 蚀 血 罡 风 ’!”李奕辰的警告声从遥远的崖顶传来,瞬间被罡风吞噬。
凌清墨已无暇他顾。她冲入了那片浓稠的血雾,视线受阻,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血泥瀑布轰鸣。一股粘稠、沉重、带着强烈腐蚀性 的暗红气流,如同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在她身上!“洗痕”之力凝成的光膜瞬间被侵蚀出大片空洞,皮肤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更有无数阴寒怨毒的意念顺着破口钻入,直冲识海!
是“蚀血罡风”!比寻常罡风凶戾十倍!
凌清墨眼前一黑,气血翻腾,几乎要昏厥过去。额间灰瞳骤然灼烫,自主爆发出冰冷的灰光,将侵入的怨毒意念瞬间 吞噬、消泯!虽然暂时护住了神魂,但那灰瞳吞噬之后,传递来的虚弱 与更深的冰冷,让她浑身发寒。
就在她身形失控、即将被罡风卷入下方血泥瀑布的刹那,眼角余光终于瞥见了左前方不足一丈处,一块斜插在崖壁裂缝中、小半淹没在血泥里、仅露出一角、却散发着相对稳定淡蓝光晕的较大残片!
可能是桥面的残骸!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凌清墨体内潜力爆发,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强行扭转身形,伸手猛地抓向 了那露出的残片一角!
“嗤啦——!”
手掌与残片接触的瞬间,布帛撕裂声与腐蚀声同时响起。掌心传来钻心剧痛,粘稠冰冷的血泥与残片边缘锋利的断面瞬间割破了她手上的“洗痕”光膜与皮肉,鲜血涌出,却又被血泥迅速吞噬、同化。但与此同时,残片中一股精纯、浩大、远超之前碎片 的“洗痕”之力,顺着伤口,猛地冲入 了她的体内!
“呃啊——!”
凌清墨闷哼一声,感觉一股清凉却霸道的力量如同洪水般在经脉中横冲直撞,与她自身残存的“洗痕”之力剧烈冲突,更与她额间印记中的“墨痕”部分产生强烈排斥!剧痛从手臂蔓延全身,仿佛身体要在这股外来力量的冲击下炸开!
但祸福相依。这股强大的外来力量,也暂时 撑住 了她下坠的身形,并强行驱散 了周围一部分“蚀血罡风”。残片剧烈摇晃,但并未碎裂。
凌清墨死死抓住残片,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她喘息着,低头看向手掌。伤口处,暗红的污血与淡蓝的流光交织,正被残片中涌出的力量缓慢 地逼出、净化。而那股冲入体内的力量,在最初的冲突后,似乎与她自身源自洗痕泉的“洗痕”之力开始 缓慢 地 融合,变得更加驯服,并主动修复着她破损的经脉,滋养着枯竭的身体。
“这是……”她心中一动,这残片中蕴含的,恐怕是当年布桥大能留下的、更为精纯的“洗痕泉”本源之力!虽然只是残存的一小部分,但对此刻的她而言,不啻于久旱甘霖!
她不敢耽搁,一边尽力引导、融合这股力量,一边抬头看向对岸。距离彼岸,尚有七十余丈!而前方,罡风更烈,血雾更浓,隐约可见更多、更密集的残桥碎片,如同一条断断续续的、漂浮在死亡之海上的“路”,通向未知的彼岸。但那些碎片之间,距离更远,位置更刁钻,有几处甚至完全 被翻腾的血泥瀑布主流 所覆盖!
这才是真正的考验!之前的“怨魂涡”与渡碎片,不过是开胃小菜。
就在她观察前路,心中飞快计算之时,崖顶的李奕辰,动了。
他并未跟随凌清墨跃下。在凌清墨离开第一块碎片后,他便一直静静立于崖边,墨色的眼眸紧锁着她在罡风血雾中挣扎的身影,以及那些明灭不定的残桥碎片。他的指尖,墨气始终在流转,推演着无数种“可能”。
当凌清墨抓住那块蕴含较强本源之力的残片,暂时稳住身形时,李奕辰眼中墨光一闪。
“时机到了。”他低语一声,忽然并指如剑,对着裂谷上空,那混乱狂暴的罡风与血雾交织之处,虚虚 一 划。
“以 ‘ 变 ’ 为 引,借 ‘ 痕 ’ 为 路,开——”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但凌清墨却猛地感觉到,周遭混乱的、充满恶意的法则乱流,似乎极其短暂 地“凝固” 了一 瞬。紧接着,那些原本毫无规律、明灭不定的残桥碎片,其中几块 的光芒,骤然 同步 闪烁 了一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短暂 地“拨动” 让它们残存 的“路引” 印记,强行 建立了极其微弱 的联系!
一条若隐若现、断断续续、但确实存在 的淡蓝色 “光路” 虚影,如同 幻觉 般,在凌清墨眼前 一闪 而逝!从她脚下残片,指向 了前方数块特定的碎片,最终摇摇 指向对岸!
这“光路”只存在了不到一息,便轰然破碎,碎片光芒也重新变得散乱。但凌清墨已死死 记住了那条路径的每一个 转折、每一块 碎片 的位置 与大概 的闪烁 时机!
是李奕辰!他以莫测 的手段,强行 干涉 了此地混乱的法则,为她指明 了最 可能 通过 的路径!虽然这路径依旧九死一生,但比起完全盲目的摸索,已是天壤之别!
“走!”李奕辰略显疲惫、却依旧平静的声音,穿透罡风,清晰地传入她耳中。
凌清墨精神大振。她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将体内刚刚融合、壮大了一丝的“洗痕”之力催动到极致,足下发力,身形再次跃出,精准地扑向“光路”指向的第一块碎片!
有了相对明确的路径,有了更强的力量支撑,虽然过程依旧险象环生,但凌清墨的心却稳了许多。她在狂暴的罡风与血雾中穿梭,时而在碎片上借力,时而以“洗痕”之力凝聚的丝线缠住远处的碎片强行牵引,时而又不得不以身体硬抗擦身而过的“蚀血罡风”。
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碎片不堪重负的呻吟与自身力量的剧烈消耗。每一次穿梭,都是与死神擦肩而过。额间的灰瞳印记始终保持着冰冷的灼热,既吞噬着侵入的怨念与“蚀”力,也让她保持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醒。怀中的墨玉持续散发着温润的力量,护持着她的心脉与神魂,仿佛血脉中先祖的庇佑。
终于,在经历了不知多少次险死还生后,凌清墨来到了裂谷的最后 一段,也是最凶险 的一段。
前方,不再是零星的碎片,而是一片相对密集、但完全 被汹涌 澎湃 的血泥瀑布主流 笼罩 的区域!“光路”的虚影,最后指向的几块碎片,就隐藏 在那遮天蔽日 的血泥洪流 之后!想要过去,必须正面 穿越 这能腐蚀 万物、冲垮 神魂 的血泥瀑布!
更要命的是,凌清墨清晰地感觉到,瀑布之后,那片区域的“蚀”力浓度高得 吓人,其中更夹杂着一道冰冷、贪婪、充满毁灭欲 的熟悉 的“注视”——是“血沼之灵”!它似乎早就“看”到了这条路径,就在瀑布之后等待着!之前的“光路”显现,恐怕也惊动 了它!
退无可退。身后是漫长的、无法回头的险路,前方是绝境,但也是唯一通往彼岸的途径。
凌清墨停在最后一块相对安全的碎片上,剧烈喘息。体内“洗痕”之力在融合了新的本源后,虽然总量恢复了一些,但经过连番消耗,也只剩三四成。神魂疲惫欲死,身体伤痕累累。额间灰瞳虽然依旧冰冷,但搏动明显减缓,仿佛吃饱 了,又或者……接近 了某种极限?
她看向对岸,不过三十余丈,却如同天堑。又抬头,望向崖顶的方向。李奕辰的身影早已看不见,只有无尽的血雾与罡风。
他会怎么做?会再次出手吗?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她掐灭。不,不能总是依靠别人。李奕辰已经为她指明了路,接下来的生死,需她自己来闯。
她握紧了拳,掌心伤口再次崩裂,鲜血渗出,却带来一丝清醒的刺痛。她将体内残存的“洗痕”之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双腿与双臂,同时,心神沉入 额间那灰瞳印记。
这一次,她不再 抗拒 它的冰冷 与“饥饿”。她主动 地,小心翼翼 地,引动 了其中一丝“归寂” 之息,将其引导 至体表,与“洗痕”之力混合,形成一层极其稀薄、却 散发着 诡异 灰蓝 光泽 的护体 灵光。
这混合的力量极不稳定,在她体表明灭不定,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但她能感觉到,这层护体灵光,似乎对周围的“蚀”力与污秽,产生了奇特的 抗性 与“排斥”。
是生是死,在此一举!
凌清墨眼中厉色一闪,再无犹豫,足下猛地一蹬最后一块碎片,身形如同一支离弦的灰蓝色箭矢,义无反顾 地射 入了遮天蔽日 的血泥瀑布!
“轰——!!”
天旋地转!无穷无尽的、粘稠冰冷的、蕴含恐怖 腐蚀 力 与疯狂 怨念 的血泥,瞬间将她吞没!耳边是震耳欲聋的轰鸣,视野一片血红,五感尽失!体表那层稀薄的灰蓝灵光剧烈闪烁,发出“嗤嗤”的声响,以惊人的速度消耗 着!
更可怕的是,一股庞大、阴冷、充满无尽恶意 的意志,如同等待 已久 的猎手,猛地 “攥” 住了她!是“血沼之灵”!它就在这瀑布之中,或者说,这瀑布本就是它身体的一部分!无数粘稠 的、充满 吸力 的暗红 触手,从四面八方缠 冲上来,要将她拖入 瀑布最深处,彻底 消化、同化!
“滚开!”凌清墨在心中怒吼,疯狂催动体内力量,额间灰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灰光,混合着“洗痕”之力,形成道道锋锐的灰蓝气刃,斩向那些触手。
“嗤嗤嗤!”
触手被斩断,但瞬间又有更多涌上!灰蓝护体灵光越来越暗,体内力量飞速流逝。那冰冷的、贪婪的意志,如同附骨之蛆,不断冲击着她的识海,低语着永恒的沉沦。
“融入……成为‘蚀’的一部分……永恒的安眠……”
不!绝不!哥哥还在等我!凌家的秘密还未揭开!我怎能死在这里!
就在她意识即将被无尽的黑暗与冰冷吞没的最后一刻——
“嗡!”
怀中,那枚一直温润的环形墨玉,猛地 爆发出 前所未有的 炽热!一道凝实 的、暗沉 的、带着 古老 契约 气息 的墨色 光柱,毫无 征兆 地从 她 胸口 迸发,直冲 云霄!不,是穿透 了血泥瀑布,射向 了对岸 崖壁 上,那 最大 的一枚 黑钉!
不,不止是对岸!这道墨色光柱,似乎也 隐隐 呼应 着崖顶 的方向!仿佛另一 道无形 的力量,从 天而降,与 之 交汇!
是李奕辰?他在崖顶做了什么?
没时间细想了。墨色光柱出现的刹那,那“血沼之灵”的意志,第一次 发出了惊怒 的咆哮!缠绕凌清墨的触手猛地 一 滞,似乎对这墨色 光柱中蕴含的某种气息,极为 忌惮,甚至是……恐惧?
而凌清墨自身,在这墨色光柱的笼罩 下,如同 被 注入 了一 剂 强心针!疲惫欲死的身体,竟凭空 生 出一 股 新 力!更重要的是,她清楚 地感觉 到,对岸 那枚 被 光柱 照射 的巨大 黑钉,与 她 怀中 墨玉,与 她 额间 的 “ 墨痕 ” 部分,产生 很强烈 的共鸣!
那黑钉,是“钥匙”的另一部分?是凌家先辈留下的后手?
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凌清墨用尽最后力气,借着墨玉光柱带来的短暂“震慑”与新生之力,顺着光柱的“牵引”,如同游鱼般从触手的缝隙中猛地蹿 出,冲 向光柱 指向 的对岸!
“吼——!!”
“血沼之灵”彻底暴怒,整个瀑布都在沸腾,无数触手疯狂追来,但似乎被那墨色光柱残留的气息阻挡、削弱,速度慢了一丝。
就是这一丝之差!凌清墨的身影,终于 冲破 了血泥瀑布 的最后 一层 帘幕,重重 地摔 在了对岸 坚硬 冰冷、布满 黑色 砂砾 的地面 上!
身后,是依旧咆哮的血泥瀑布与“血沼之灵”不甘的怒吼。身前,是鬼哭涧 真正 的入口——一片更加 黑暗、死寂、扭曲 的山谷。山谷中,浓得 化 不 开 的黑雾 缓缓流淌,其中 隐 有 猩红 的闪电 与诡异 的影子 掠 过。而那枚巨大的黑钉,就矗立 在入口 不远处,钉 在一面 刻 满 模糊 古老 符文 的岩壁 上,墨 色 光 柱 正缓缓 收 敛。
凌清墨瘫在地上,连一根手指都动弹不得,只有胸口剧烈起伏,贪婪地呼吸着虽然 依旧 阴 冷 污 秽、但 比 沼泽 中 纯净 了一丝 的空气。额间灰瞳黯淡,近乎沉寂。体内力量涓滴不剩,神魂疲惫到了极点。
但,她还活着。她渡 过 了泣 血 沼 泽,站 在 了鬼 哭 涧 的门 前。
“呼……”
一阵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破风声。一道青衫身影,如同 鬼 魅 般,从 上方 崖 壁 的阴 影 中飘 落,轻 盈 地落 在她 身 旁。
李奕辰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气息也有些紊乱,显然方才隔空催动墨玉、引动黑钉、甚至可能还施展了其他手段,对他消耗同样巨大。但他眼神依旧平静深邃,俯身检查了一下凌清墨的状况,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枚莹 白 的、散发 着清 香 的丹 药,塞 入她 口 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却磅礴的暖流,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滋养着干涸的经脉与疲惫的神魂,也快速 修 复 着体 表 的伤 口。
“做的不错。”李奕辰难得地,用了一个带着一丝肯定 意味的词。他看向那枚巨大的黑钉,又看了看凌清墨怀中光芒已恢复温润的墨玉,眼中墨色流转,不知在想什么。
“刚才……那光柱……”凌清墨虚弱地问道。
“凌家守墨人一脉,彼 此 之 间,尤 其 是 与 某 些 重 要 ‘ 锚 点 ’、‘ 钥 匙 ’ 之 间,存 在特 殊 的 契 约 共 鸣。”李奕辰解释道,目光落向鬼哭涧深处,“你怀中墨玉,是凌家家主信物之一,亦是某 种 ‘ 钥 匙 ’ 的碎 片 或凭 证。对岸那黑钉,是当年布 下 此 桥、镇 守 此 地 的凌 家 先 辈,留 下 的后 手 与‘ 路 标 ’。我不过是以秘法,暂 时 激 发 了这 种 共 鸣,为 你 引 路,亦 是 对 ‘ 血 沼 之 灵 ’ 的一 种 威 慑。此钉在此,说 明 当年凌 家 先 辈,曾 深 入 鬼 哭 涧,并 留 下 了重 要 的 东 西 或信 息。”
他顿了顿,看向凌清墨:“你方才最后关头,能引 动 灰 瞳 与‘ 洗 痕 ’ 之 力 混 合,形 成 那 层 特 殊 护 体 灵 光,虽 是 无 奈 之 举,却 也 是 一 种 本 能 的摸 索。此 法 凶 险,不 可 常 用,但 或 许……是 你 未 来 掌 控 自 身 力 量 的一 个 方 向。”
凌清墨默默记下。她能感觉到,体内丹药的力量正在快速生效,体力与灵力都在缓慢恢复。但更深处,那种源自“归寂”之息的冰冷与虚弱,依旧存在,只是被暂时压制了。
“休息片刻。待你恢复些许,我们便进 涧。”李奕辰盘膝坐下,也服下一枚丹药,闭目调息,“鬼哭涧内,危 机 与机 缘 并存。你 要 找 的‘ 洗 痕 泉 ’ 散 落 本 源,我 要 寻 的‘ 墨 心 ’ 线 索,以 及 当 年 凌 家 先 辈 留 下 的秘 密,或 许 都 在 其 中。”
“但 记 住,此 地 已 是 真 正 的‘ 绝 地 ’。‘ 蚀 ’ 力 弥 漫,空 间 紊 乱,古 战 场 杀 意 经 年 不 散,更 有 可 能 存 在 着 当 年 陨 落 强 者 的不 灭 残 魂,以 及……‘ 狩 墨 者 ’ 与‘ 蚀 ’ 奴 可 能 布 下 的陷 阱。你 身 上 的 ‘ 异 数 ’ 气 息,在 这 里,将 如 同 暗 夜 中 的 明 灯。”
凌清墨靠在冰冷的岩壁上,望着前方那片翻滚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雾,听着涧中传来的、比裂谷更加凄厉诡异的呜咽风声,缓缓点了点头。
明灯也好,靶子也罢。路,是她自己选的。既然走到了这里,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她闭上眼睛,全力消化药力,恢复力量。额间灰瞳,在沉寂中,似乎微 不 可 察 地动 了一 下,放 佛 在 无 声 地“ 注 视 ” 着眼 前 这片 即 将 进 入 的、更 加 诡 异 危 险 的世 界。
而鬼哭涧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似乎 也 有 无 数 道 冰 冷、贪 婪、或 充 满 恶 意 的“ 目 光 ”,穿 透 了重 重 黑 雾,投 向 了入 口 处,这 两 个 不 速 之 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