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小芸这次来,随身只带了个洗得发白的帆布包,看着很轻,里面却沉甸甸的。
她从包里取出一本书,递给宋清禾。
书的封皮是暗沉的蓝色,边角磨损得厉害,上面用古篆体写着四个字——《阴山札记》。
宋清禾接过书,有些意外,没想到巫小芸会把如此重要的东西交给她。
“巫前辈您这是……?”
巫小芸看着宋清禾,眼睛里带着一种托付的郑重。
“我活不了几年了,这身本事,总得有个去处。阴山派并非生来就是邪派,只是我们修行的路子,是与鬼神打交道,供奉阴灵,与寻常道门不同。
后来门派内乱,加上有弟子与真正的邪修勾结,这才被正道宗门排挤,流落民间,这世上,不仅仅只有我是阴山传人,我太爷爷当年有个师弟叫张祁舟,要是你能遇见他的后人,就把这本书交给他。
也算,是为我阴山派,留下一丝香火。若遇不上,那便将它毁了,也免得再落入心术不正之人的手中,为祸人间。”
宋清禾听完,心中涌起一股敬意。
一个被仇恨浸泡半生的女人,在复仇之后,还能为门派的传承考虑,这份心胸,实属不易。
她不再推辞,郑重地将《阴山札记》收好。
不过她还有一个疑问,“前辈,周昆的情况,可否再详细告知一二?”
巫小芸脸上没什么遮掩的意思,提起那名字时,眼底满是厌恶的冷意。
“那畜生身上背的是五毒穿心和缩阳咒。五毒穿心好理解,那是取癞蛤蟆、蛇、蜈蚣、蝎子、毒蜘蛛这五样毒物,炼成咒引子种进身体里。中招的人先是烂皮肤,接着烂五脏六腑,臭气熏天,想死都难。至于那个缩阳咒……”
“咳咳!”
宋清禾被口水呛了一下,连连摆手,脸上那点求知欲瞬间跑了个精光。
“这个……这就不劳您费心解释了,我懂,我都懂。”
见小姑娘这副窘迫样,巫小芸眼底那层阴霾散开些许,只是没一会儿,那点笑意又沉了下去。
“本来是想让他活受罪,一辈子烂在泥里,没成想周乾狗急跳墙,反倒连累了你的朋友。”
宋清禾无奈地撇了撇嘴,“我也没料到周乾能没底线成这样,说到底还是我刚下山,把人想得太简单了。”
往后她要是再碰上这种人模狗样不干人事的金主找上门,要么一开始就拒之门外,要是接了这活儿,非得像治那个张老板一样,不把对方家底掏空不算完。
“小道长既是青云宗出身,这一身本事又是承自哪位高人?我看你年纪虽轻,道行却深,难不成是现任掌门的亲传弟子?”巫小芸忽地开口问道。
听人提起自家师父,宋清禾脑子里瞬间蹦出个穿着破道袍的邋遢老头形象。
她没忍住撇了撇嘴,伸出一根食指在面前晃了晃:“青云宗现在的掌门赵清山是我师兄,我师父是青云宗老天师,张惟谦。”
“什么?!你师父是青云宗老天师,张惟谦?!”
宋清禾眨巴两下眼睛,一脸无辜:“对啊,这名字很吓人?”
“没……没事……”
巫小芸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后背窜起一股凉气,连带着看宋清禾的目光都变了味。
怪不得……
怪不得自己修习阴山秘术大半辈子,却在这黄毛丫头手里讨不到半点便宜。
原来对方背后站着的,竟是这么一尊大佬。
在这个圈子里,“老天师”这三个字,分量重得能压死人。
那可是活了一个多世纪的老怪物,真正的陆地神仙。
她太爷爷就算活得久,也熬不过那些老怪物。
巫小芸记得太爷爷在世时常念叨,当年国难当头,华夏术士都去护龙脉了,能从那场浩劫里活下来撑到今天的,个个都是镇守一方的顶梁柱,是整个华夏玄术界的天花板。
要是当初自己真一时糊涂,跟这丫头斗个鱼死网破……
怕是那位老人家动动手指头,自己这把老骨头就得连渣都不剩,甚至连鬼都做不成。
念及此处,巫小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看向宋清禾的眼神满满的忌惮与敬畏。
宋清禾正在拨打陈寻道长的电话,只是电话一直打不通。
她懊恼地挂了电话,忍不住抱怨,“这个老家伙!去一趟茅山,怎么跟失踪了似的!电话打不通,微信不回,自家闺女都要被人撕票了,他倒好,玩起人间蒸发了!”
她还指望着陈道长能赶过来帮忙,那可是亲闺女,他总不能不管吧。
可现在看来,远水救不了近火,一切都得靠自己。
“小道长,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巫小芸问道。
“就今晚。”
宋清禾简单说了一下自己的计划:“周乾的目标是我,我会正面去会会他。前辈你擅长驱使鬼物,就麻烦你暗中行事,先找到露姐被关的位置,想办法把人救出来。等露姐安全了,我们再联手,跟周乾好好算算这笔账。”
巫小芸点头应下,眼中杀意凛然。
……
当天晚上,天黑透了,一辆黑出租悄没声地开进了沪城西郊。
车窗外头,高楼大厦的灯火越来越远,换成了连绵的山影。
宋清禾看着窗外,心中暗暗腹诽。
这地方可真够偏的。
出租车在一栋挺老旧的别墅门口停下。
估计是周乾手上为数不多的家底了。
周家虽说上次伤了元气,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剩下的家产也够好多人吃一辈子了。
宋清禾把地址发给巫小芸,带着小白下了车。
别墅门口,两个黑衣保镖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宋清禾,其中一人面无表情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宋清禾跟着他们穿过巨大的花园,走进别墅大厅。
穿过宽敞的客厅,保镖将宋清禾带到一间地下室的入口。
宋清禾眉头一皱,觉得不对劲。
怎么往地下室走?
不该带她去周昆房间吗?
“你们到底要带我去哪?”
“宋小姐,我们也是按规矩办事,没有告知你的义务。”
宋清禾抱起胳膊,冷笑一声:“行,继续带路吧,我倒要瞧瞧周乾那老东西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