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红光刚散，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还残留着。
林太玄把手里那根天河镇底神珍铁往背后一挂，抬脚就要往外走。
“去看看吧。”
“太玄哥哥！”
衣角被人死死拽住。
苏玖这只平时最爱撒娇的小狐狸，此刻两只爪子扣得死紧，指节都发白了。
她没穿鞋，光着脚踩在地板上，那条平时摇得欢快的大尾巴此刻垂在身后，有些炸毛。
“别去了……”
苏玖声音带着哭腔，仰着头，那双异色瞳孔里全是水汽，“你才刚回来，身上还是湿的，连口热饭都没吃……咱们不去了好不好？那个院长不是说了吗，只是个板子，晚点看也没事的。”
她是妖，直觉最准。
刚才那个系统展现出来的恶意，那是奔着灭世去的。她怕林太玄这一出门，又像刚才那样，哪怕是赢了，也是一身血回来。
甚至，回不来。
林太玄停下脚步，低头看着这只挂在自己身上的白毛团子。
他伸手，在那对软乎乎的狐狸耳朵上揉了一把，把那一头顺滑的白毛揉得乱糟糟的。
“傻狐狸。”
林太玄咧嘴一笑，那笑容里没多少正经，却透着股让人安心的劲儿，“我也想歇着啊，我也想吃小白做的糖醋排骨，抱着你睡大觉。”
他指了指头顶，虽然现在那里只有天花板，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指什么。
“但那孙子不让我歇啊。”
“它都要把全部的死人拉出来填坑了，我要是现在躺平了，以后咱们就只能去地底下做邻居了。”
苏玖拼命摇头，眼泪甩得到处都是，就是不撒手。
“我不听！我不管！我就要你……”
一只手伸过来，拽住了苏玖的后衣领。
德穆兰把m700往肩上一扛，单手把这只哭闹的小狐狸提溜到一边。
“行了。”
这位哈夫克出身的御姐，平日里最是冷硬，但这会儿声音也软了几分，“别给他添乱。你也看见了，那不是能躲过去的事。”
苏玖还在挣扎，却被德穆兰死死按住。
“让他去。”德穆兰看着林太玄，那双紫色的瞳孔里没有挽留，只有信任，“早去早回，排骨给你留着。”
旁边，敖心海和敖玲也走了过来。
两条龙女没说话，只是伸手在苏玖肩膀上拍了拍。敖心海的手有些抖，她是东海大公主，见惯了大场面，但此刻那份从容也是装出来的。
谁不心疼？
刚才那场炼狱厮杀，林太玄是一个人扛着几千条命杀出来的。
铁打的人也经不住这么造。
但她们更清楚，这个男人就是根定海神针。只要他还在动，龙国的天就塌不下来。
“走了。”
林太玄没再回头看那些含着眼泪的姑娘，转身大步走出别墅。
背影决绝，却又不显得悲壮，反而透着股要去菜市场买菜的随意。
……
京城，绝密研究院。
层层关卡，荷枪实弹。
林太玄跟着院长走进最深处的实验室。这里没有那些精密的仪器，空荡荡的房间中央，只放着一张金属台。
台上，放着一样东西。
这就是那个所谓的“碳纤维板”解析出来的玩意儿。
不是什么高科技武器，也不是什么绝世功法。
是一本书。
一本看着像是从哪个地摊上淘来的、连封皮都磨损了的破书。材质非金非玉，摸上去有点像某种兽皮，泛着古旧的黄褐色。
封面上，只有三个字。
字迹潦草，龙飞凤舞，透着股子不羁的道韵。
但没人认识。
那些把一辈子都奉献给古文字研究的老教授们，围着这本书研究了半天，头发都薅秃了，愣是没认出来这写的是啥。
“太玄，就是这个。”
院长指着那本书，脸色凝重，“我们试过各种方法，火烧、水浸、甚至用激光切割，这书连个印子都没留下。翻也翻不开，就像是块砖头。”
“解析结果显示，这东西的能量波动，和之前把你接回来的那道金光，同源。”
同源。
那就是老君的手笔了。
林太玄走过去，伸手在那粗糙的书皮上摸了摸。
触感微凉。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那三个字的瞬间。
嗡！
周围的世界突然安静了。
嘈杂的人声、仪器的嗡鸣、甚至连空气流动的声音都消失了。
眼前的实验室像是一幅被水泼过的水彩画，迅速褪色、扭曲，最后化作一片虚无的白。
没有天，没有地。
只有一片纯粹的白。
在这片白茫茫的世界中央，突兀地摆着一张红木八仙桌，两张太师椅。
一个白发帅哥，正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有一茶盏把玩着。
太上老君。
“来了？”
老君眼皮都没抬，指了指对面的空椅子，“坐。”
林太玄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把那根神珍铁往桌子上一拍。
“当啷”一声。
“我说老君，你这就有点不够意思了吧？”
林太玄伸手去抓桌上的茶壶，想给自己倒杯水润润嗓子。刚才跟那两条龙女废话半天，又一路赶过来，嗓子早就冒烟了。
结果手腕一抖。
空的。
连滴水都没有。
“啧。”林太玄把茶壶往桌上一扔，翻了个白眼，“这么大个神仙，连口水都不给喝？你也太抠了。”
“喝什么喝，那就一摆件，懂不懂？”
老君拿茶盏敲了敲桌子，一脸嫌弃，“这就一虚构的空间，变个茶壶出来那是为了构图好看，真让本座给你泡茶？你那点功德够付茶水费吗？”
“切，小气劲儿。”
林太玄撇撇嘴，“说正事。外面那个疯婆子系统要搞屠杀，你给那本书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提到“疯婆子系统”，老君手里的蒲扇停了一下。
他叹了口气，那张满是褶子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那玩意儿…其实是个意外。”
“意外？”林太玄眉毛一挑。
“那是很多年前，我们在域外开疆扩土的时候，缴获的一个域外器灵。”
老君挠了挠头，“当时我看这东西算力挺强，逻辑思维也不错，就寻思着能不能废物利用一下。”
“你也知道，地府那帮人整天喊累，说什么996福报那是资本家剥削，非要闹着改革。我就想着，把地府那一摊子事儿托管给这个器灵，搞个自动化管理，解放人手，让我们这边的人能腾出手去干更重要的事。”
林太玄听傻了。
合着这三角洲系统，原本是你们招来的外包员工？还是负责管理地府的？
“结果呢？”
“结果玩脱了呗。”老君摊手，“这器灵野心不小，趁着我们主力部队在外面打仗，把六道轮回给截断了，搞成了现在的炼狱。”
“那你们不管管？”林太玄瞪眼，“这都骑在脖子上拉屎了！”
“管不了。”
老君摇摇头，语气里多了几分沉重，“当年的主力部队…被打静默了。”
“静默？”
“嗯。战力不够，为了保住火种，大部分重伤的小神仙都选择了自我兵解，进入沉睡。靠着万界众生的信仰吊着一口气。”
“而且那系统也贼毒。”
“它知道只要信仰不灭，我们就不会死，所以它开始有意识地抹除我们在万界留下的传说。它搞那个‘万界清洗计划’，把死去的玩家变成行尸走肉，就是为了切断信仰的来源。”
没人记得，神就会死。
这才是那个系统真正的杀招。
林太玄沉默了。
他没想到这背后的水这么深。那个看似只是个游戏系统的玩意儿，竟然是在下一盘吞噬诸天神佛的大棋。
“那这书……”
林太玄指了指桌上凭空出现的那本破书。
“生死簿改。”
老君神色严肃起来，
“既然地府已经被它占了，轮回也被它掐断了，那我们就另起炉灶。”
“这本书，连接着蓝星的本源。”
“从现在开始，所有在蓝星战死的人，或者是像你这样代表龙国出战的玩家，只要死了，灵魂就不会沉入那个该死的炼狱，不会被它抓去当行尸走肉。”
“他们的名字，会直接记录在这本书上。”
“虽然暂时没法让他们复活，但至少能保住他们的真灵不灭。等到哪一天，咱们把那个系统干趴下了，重塑轮回，这些人就能正常转世，甚至……”
老君顿了顿，眼里闪过一道精光，“甚至可以直接转修鬼仙，重铸肉身。”
林太玄心里的大石头稍微松动了一点。有了这东西，至少不用担心战友死后还要被敌人利用，变成挥刀砍向自己人的怪物。
“行，这东西我收下了。”
林太玄伸手按在书上，“那我这就回去，召集人手，跟它拼了。”
“慢着。”
老君手里的蒲扇突然伸过来，压住了林太玄的手背。
“谁让你去拼了？”
“啊？”林太玄一愣，“我不去谁去？指望外面那些还在研究怎么用枪托砸核桃的普通人？”
“你还有更重要的事。”
老君看着林太玄，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里，倒映着无数星辰流转。
“那个系统既然敢摊牌，说明它已经准备好了全面入侵。它不仅仅是在游戏里搞事，它的触角已经伸到了现实。”
“守卫蓝星，那是蓝星原住民自己的责任。”
“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如果连自己的家园都不敢拿命去填，那救下来也没意义。”
老君收回茶盏，指了指林太玄的胸口。
“而你，林太玄。”
“你是那个变数。”
“你要做的，不是在蓝星当个常胜将军。”
“你要去它的老巢，去诸天万界的缝隙里，去把她本体敲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