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这时,温祈安紧绷的肩背才缓缓松弛下来,眼底的慌乱尚未完全褪去,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哥,你说的是真的吗?这次……不会再骗我了吧?”
顾浔野望着他,目光温柔,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抚上他的发顶,指腹带着微凉的温度,不经意间蹭过他泛红的耳廓,动作缱绻又珍重。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温祈安浑身一僵,震惊像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呼吸骤然急促起来,眼眶泛红地望着顾浔野,声音带着笃定:“哥,我信你。”
顾浔野弯了弯唇角,笑意漫进眼底,语气满是柔和:“祈安,哥不会再骗你了。跟哥一起住,还有,别再伤害自己了,哥很担心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温祈安猛地扑进他怀里,双臂像藤蔓般死死缠住他的腰,力道大得仿佛要将人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声音哽咽着,带着恳求:“哥,永远跟我在一起吧,就我们两个。”
顾浔野抬手,轻轻拍着他颤抖的背脊,没有应声。
顾浔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温柔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顾浔野答应带温祈安去城堡居住,自然不会食言。
他很快办理了出院手续,将人带上车,朝着城郊的方向驶去。
他也给温书瑶交代了,他会亲自处理,让她不用操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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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
城堡的石墙犹如被精心擦拭过一般,一尘不染,爬藤顺着雕花栏杆蜿蜒,宛如一条条绿色的巨龙,在阳光下闪耀着细碎的光芒,仿佛是它们身上的鳞片在闪闪发光。
整座建筑很开阔,温祈安眼底亮得惊人,在医院苍白的脸色被雀跃染透,脚步都带着轻快。
城堡外的草坪铺展得像块柔软的绿绒毯,中央孤零零铺着一方野餐垫,浅米色的布料映着澄澈天光。
顾浔野仰面躺着,小臂枕在脑后,任由暖融融的阳光漫过眉眼,连呼吸都变得慵懒。
没过多久,一具带着草木清香的身体轻轻覆了上来,稳稳落进他怀里,不用睁眼也知道,是温祈安。
这里本就人迹罕至,打扫的阿姨只每天早上来一次,收拾完就离开了,偌大的草坪上,只剩他们两个人。
温祈安将脸埋在顾浔野的胸口,鼻尖蹭着他棉质衬衫下温热的肌肤,听着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
只敢在梦里奢望的场景,竟真的成了现实。
可心头的甜意里,总掺着一丝莫名的不安,顾浔野这几日的脸色,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苍白。
他撑起手肘,鼻尖几乎要碰到顾浔野的下颌,目光描摹着他紧闭的眼睫,轻声问道:“哥,你最近的身体……还好吗?”
以前有温书瑶照料顾浔野的一切,他从来没询问过他的身体。
顾浔野没睁眼,声音带着阳光晒过的慵懒:“挺好的,不用担心我。”
温祈安这才松了口气,重新窝回他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脸颊贴着他的心跳:“哥,要是我们一直这样就好了。”
顾浔野沉默了片刻,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发顶,正要开口,却被温祈安抢了先:“我知道的,哥不接受也没关系。只要你不离开我,我们就这样一辈子,我都愿意。我可以等,等到你愿意的那天。”
顾浔野这才缓缓睁开眼,刺眼的阳光让他微微蹙眉,湛蓝的天幕在视野里有些模糊。
下一瞬,一只温热的手轻轻覆在他的眼上,挡住了灼人的光线。
温祈安声音温柔:“太刺眼了,哥,对眼睛不好。”
顾浔野闭着眼,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心头却一片寒凉。
他就像永远坠入了无边的黑暗,而将他拖进来的人,偏偏是此刻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温祈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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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另一边。
这几日,肖择禹终于等到了心脏源匹配的消息,可当那份薄薄的资料落在掌心,指尖几乎要将纸页攥皱。
上面赫然印着叶邵尘的名字和信息。
能与顾浔野完美匹配的心脏,竟然是叶邵尘的。
更让他心惊的是,资料末尾标注的早期适配检测记录,分明昭示着对方早已知情。
肖择禹当即约了叶邵尘见面,包厢里,气氛凝滞得像结了冰。
叶邵尘推门而入时,脸上带着浅笑,仿佛早就料到他会找来。
肖择禹将资料重重拍在桌上,纸张滑动发出声响,他目光锐利:“叶医生,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叶邵尘拿起资料,指尖划过“匹配度100%”的字样,唇角勾起一抹凉薄的弧度:“肖总,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他现在情况危急,每分每秒都在煎熬,必须立刻安排移植手术。”肖择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你一直待在他身边,身为医生,你不可能不知道他的状况,也不可能不清楚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叶邵尘抬眸看向他,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不甘,有偏执,还有一丝深藏的痛苦,他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叹息:“对,我早就知道,可在得到我想要的东西之前,就把我的心交给他,我不甘心。”
谁也不知道,叶邵尘当初主动接近顾浔野,初衷便是为他寻找合适的心脏源。
他翻遍了无数医疗档案,走访了数不清的潜在捐赠者,却万万没想到,兜兜转转,那颗能救顾寻野性命的心脏,竟然长在自己身上。
命运何其捉弄。
他穷尽心力想要靠近的人,终究要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相连”。
他舍不得顾浔野死,却更舍不得自己离开,离开这个他爱到骨髓,也恨到极致的人。
那份恨意,源于顾浔野的冷漠与疏离,源于自己一次次卑微讨好后的无功而返;可越恨,心底的爱意就越是汹涌,早已将他淹没,让他进退两难,连呼吸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疼。
肖择禹看穿了他眼底翻涌的挣扎,声音沉了沉,带着罕见的坦诚:“叶医生,我懂你对他的感情,那份爱意,深到和我别无二致。”
他顿了顿,语气里藏着一丝释然:“你之前说我是在自欺欺人。现在我告诉你,我不会再骗自己了。我也喜欢顾浔野,很喜欢。”
“如果那颗能救他的心脏长在我身上,我未必能比你洒脱。我也会舍不得,会做不出选择,会贪恋留在他身边的每一分一秒。”肖择禹抬眸,目光灼灼地望着叶邵尘,“可你有没有想过,看着他好好活着,看着他眉眼舒展,笑得鲜活,比强行留在他身边,用爱意捆绑他、逼迫他,难道不更有意义吗?”
他一字一顿,语气郑重:“爱一个人到极致,从来不是‘不甘心’,而是拼尽全力,也要让他过得好。”
叶邵尘听完,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他抬眼时,眼底只剩一片寒凉的荒芜:“肖总没站在我的处境里,自然不懂我的心境。我想救他,却要以自己的命为代价,要永远离开他,这种选择题,换做是你,未必能做得比我好。”
肖择禹望着他泛红的眼尾,语气里只剩恳切的催促:“叶医生,我现在只希望你能好好考虑。他的身体状况你比谁都清楚,再拖延下去,后果很严重。”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言,转身推门离去。
包厢里的冷气骤然裹住孤坐的身影,叶邵尘指尖捏着那份早已被揉得发皱的资料。
视线落在“匹配度100%”的字样上,眼眶终是不受控制地红了,滚烫的湿意模糊了纸面。
他想不通,为什么偏偏是他。
为什么那颗能延续顾浔野生命的心脏,偏偏长在自己胸腔里。
他舍不得顾浔野难受,每次看见那人强撑着苍白的脸色,每次触及他眼底压抑的痛楚,他都觉得比剜自己的心还疼。
可他更舍不得离开,舍不得从此从顾浔野的生命里彻底消失。
他怕自己走后,顾浔野会慢慢忘了他,忘了曾经有个人,为了他学医,为了他耗尽所有心力,只为能治好他的病。
他曾以为自己能成为顾浔野的救赎,却从未想过,这场救赎需要用自己的性命来换。
他不是贪生怕死,不是不舍得这条命。
他只是真的、真的不想离开顾浔野。
怕自己所有的付出,所有的爱恋,到最后都像指尖的泡沫,一触就破,连一点痕迹都留不下。
#
城堡的草坪上,欢声笑语。
温祈安稳稳坐在马背上,眼底能映出整片晴空。
这匹马,是顾浔野特意从意大利空运回来的,正是他们当年一起养的那匹叫“小尾巴”的小马驹,如今早已长成身形矫健的大马,鬃毛在风里扬着柔软的弧度。
顾浔野站在马侧,指尖牵着绳,掌心的力道稳稳控着马匹的步伐,目光始终落在马背上的人身上,带着纵容。
温祈安低头望着他,鼻尖萦绕着青草与阳光的气息,心底的幸福像气泡般不断涌上来:他此刻就像被宠着的“公主”,而顾浔野,就是他独一无二的王子。
这样单独相处的时光,让他贪恋到不愿眨眼。
他轻轻晃了晃绳,声音带着雀跃的撒娇:“哥,你上来陪我一起嘛。”
顾浔野抬头看他,眼底漾着浅笑意,却轻轻摇了摇头:“两个人坐太挤了。”
“不挤呀!”温祈安连忙往前挪了挪,腾出身后的位置,眼神亮晶晶地望着他,带着几分狡黠的示弱,“哥,你陪我坐嘛,我不敢让马跑,我害怕,你教教我。”
他眼底的期待太过浓烈,顾浔野望着他,没拒绝,手腕一用力,利落翻身上马,稳稳坐在他身后。
宽阔的胸膛贴着温祈安的后背,带着熟悉的温热气息,双臂从两侧环过,接过绳。
“坐姿调整好,腰背挺直,别弯腰。”顾浔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胸腔的震动,温柔又有力量。
温祈安立刻乖乖照做,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环着自己的有力臂膀,像被一个温柔的牢笼轻轻裹住。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马的嘶鸣和远处的草木清香,他几乎要醉在这份独属于他们的时光里。
顾浔野指尖轻轻拍了拍马颈,小尾巴立刻会意,踏着轻快的步伐小跑起来,带着两人穿梭在茵茵草坪上。
风裹着草木的清新扑面而来,拂动温祈安的碎发,也掀起顾浔野的衣角。
温祈安微微侧头,鼻尖萦绕着顾浔野身上清冽的气息,只觉得此刻的风是甜的,阳光是暖的,连空气里都浸着让人沉醉的温柔。
可温祁安身后的顾浔野望着前方开阔草地的眼底,藏着一片深不见底的沉郁。
这是他与温祈安最后一段融洽相处的时光,是他作为家人,能给予的最后一点温情与责任。
过了此刻,往后再也不会有机会。
他当初同意带温祈安来这座城堡,并非全然出于纵容。
这里地处城郊,信号稀薄,连网络都时断时续,与外界几乎隔绝成一座孤岛。
顾浔野还悄悄动了些手脚,屏蔽了不必要的信号与消息,断了温祈安接触外界某些信息的可能。
他怕在自己完成那些必须做的事之前,温祈安再闹出什么无法收拾的乱子。
所以,这座在温祈安眼里如同童话乐园的城堡,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座温柔的囚笼。
将人安置在这里,是他眼下唯一的选择。
一周的时间。
顾浔野亲自敲定的订婚宴消息,以雷霆之势传遍了商界顶层。
他并未大张旗鼓地广撒请柬,只定向通知了几家顶尖集团的核心人物,可他比谁都清楚,这些站在金字塔尖的圈子里,从没有真正的秘密。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出半日便发酵蔓延,而这背后,自然少不了陈望的推波助澜。
他借着自己在商圈与媒体圈的人脉,不动声色地放大了这场订婚宴的热度,让“顾浔野即将订婚”的消息,以最快速度渗透到各个角落,无人不知。
这段时间里,温书瑶的电话也打了过来,语气里满是担忧:“祈安知道你订婚的事吗?”
顾浔野望着窗外城堡的草坪,温祈安正蹲在花丛边摘花,漂亮的像幅画。
他声音平静:“他不知道,我也不会让他知道。”
“你放心。”顾浔野的声音隔着听筒传来,带着安抚的暖意,“我会看好他,以后绝不会再让他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订婚宴当天。
城堡里,一大早温祈安正对着手机里的食谱忙得不亦乐乎。
那日顾浔野随口提了句“想吃你亲手做的菜”,他便记在了心上,从切菜时的手忙脚乱到慢慢找到节奏,连指尖沾了面粉都笑得眉眼弯弯,为了顾浔野,他愿意学所有事。
而华城的另一端,裴御风快把手机打爆了,却始终打不通温祈安的电话。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被顶到热搜第一的新闻,标题刺眼夺目:“万协集团总裁顾浔野订婚宴将启,未婚妻身份曝光——夏氏千金夏怀!”
消息早已传遍了整个华城,连街边的电子屏都在滚动播报,他急得团团转,却连温祈安的半点消息都打探不到。
而在公寓里的夏怀也刷到了这条新闻。
没有配照,只有醒目的两个名字和详细的订婚宴地址。
她盯着屏幕上“顾浔野”与“夏怀”并列的字样,瞳孔骤缩,为什么她的名字和小野的名字会出现在这里。
大脑突然一阵刺痛,无数破碎的记忆片段如潮水般涌来。
模糊的光影里,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背对着她,侧脸冷硬,眼神里满是不加掩饰的冷眼与疏离。
那是她从未有过的记忆。
夏怀猛地回过神,心脏还在砰砰狂跳。
她来不及细想那些陌生的片段,抓起桌上的帽子和口罩匆匆戴上,推门而出,她必须去那个地址,弄清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怀刚踏出公寓电梯,眼角余光便瞥见了不远处的身影,是刘海福。
心脏骤然一缩,她几乎是本能地矮身躲到了路边的车后,指尖紧紧攥着衣角,掌心沁出冷汗。
可那道身影已经捕捉到了她闪躲的动作,刘海福脚步一顿,随即快步追了上来。
夏怀不敢停留,转身就往小区外狂奔。
她冲出大门,扬手拦了辆出租车,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急促地对司机喊道:“师傅,快开!去这个地址!” 说着把手机里的订婚宴地址递了过去。
车刚启动,后视镜里便映出紧随其后的另一辆出租车,刘海福也拦了车,紧紧跟在后面。
夏怀瘫坐在后座,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手机几乎要从手里滑落。
脑海里的碎片记忆突然汹涌泛滥,不受控制地冲击着她的神经,冰冷的海滩,咸腥的海风,还有一具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躯体,倒在沙砾上,衣衫凌乱,满身伤痕。
那是她自己!
可这些记忆,在她的人生里根本没有存在过。
她不知道这些惊悚的画面从何而来,像一场荒诞又恐怖的噩梦,却真实得让她浑身发冷。
出租车在车流中穿梭,后面的车始终紧追不舍。
夏怀捂着狂跳的心脏,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则消息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她的名字会和小野的名字绑在一起?还有这些突如其来的死亡记忆。
另一边,叶邵尘盯着手机里的订婚宴消息,再也按捺不住翻涌的情绪,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见一面。”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没有多余的客套。
电话那头的顾浔野低笑一声,语气里裹着嘲弄:“我还没去找你,你倒先找上门了。好啊,那就见一面。”
说实在的,他还有一笔账没跟叶邵尘算,前些日子忙着安置温祈安,倒差点把这人忘了个干净。
当天上午,顾浔野先赴了约。
叶邵尘一见到他,眼底便涌上浓得化不开的心疼,脱口而出:“是不是最近没好好吃饭?怎么又瘦了?”
顾浔野眼神冷冽地看着他,沉声道:“你现在不是私人助理,也不是我的私人医生,没有权力干涉我的生活。”
“你还在生我的气?”叶邵尘攥了攥衣角,声音低了几分。
“生气?”顾浔野忽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你把那些照片发给温祈安,给我搅出这么一个烂摊子,不就是想看到我焦头烂额吗?叶邵尘,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眼这么坏?” 小时候那个乖乖巧巧的小孩,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浑身带刺地扎人。
叶邵尘忽然笑了,那笑声里裹着几分委屈,“不是你教我的吗?你忘了?那些话,我从小就刻在心里。”
顾浔野浑身一僵,尘封的记忆突然被撬开,那是他离开福利院的那天,最后叮嘱的话,让他凡事别忍,别让别人欺负了去,要狠狠报复回来。
怎么会……真被叶邵尘听了去,还记了这么多年?
他靠在椅背上,无力地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疲惫:“温祈安他蠢得很,心思单纯没什么坏心眼,他什么时候伤害过你?就因为那些照片,他差点没了命。”
“对呀。”叶邵尘笑得更灿烂了,眼底却淬着冷意,“但是我就是觉得他欺负我了,我委屈得很。不是你教我的吗?” 他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尖锐,“所以我就是要让他安分点,他活该!谁能想到他为了你连命都不要,确实蠢。”
“你讨厌这种手段,”叶邵尘望着他,眼底带着疯狂,“那你也可以替温祁安来报复我,打我、骂我,怎么对我生气都好。”
顾浔野靠在椅背上,眼神淡漠:“换做以前,你已经没机会坐在这跟我说话。但现在,我没精力管了,也不想管了。”
他顿了顿,语气里满是疲惫的纵容,“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无论是在我的药里动手脚,还是告诉温祈安,逼得他用自杀来阻止我,让我心力交瘁。随便你。”
叶邵尘猛地攥紧拳头,声音带着哽咽:“所以我做的这一切,全都是毫无意义的?你连一点生气的情绪都不肯分给我,对吗?”
顾浔野仰身靠在椅背上,翘起长腿,双手交叠放在膝头,神色懒怠又漠然:“对,毫不在意。我一点情绪都不想浪费在你身上。”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对了,温祈安还不知道我订婚的事。你现在可以去告诉他,立马去,我不介意。你们想怎么闹都行,反正把我熬死了,大家谁都别想好过。”
“不要总把‘死’挂在嘴边!”叶邵尘猛地闭上眼,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楚,再睁开时,眼底是决绝,“我可以救你。我能让你好起来,能让你不再受病痛折磨。”
顾浔野缓缓垂下眼眸,眼睑下投出一片冷暗,声音平静,却字字带着刺骨的疏离:“叶邵尘,别再自以为是了。我根本不需要你的‘救赎’,我死或活,都跟你没有半分关系。”
他抬眼,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烦,像在驱赶什么令人不适的东西:“现在离我远远的,就是对我最好的解脱。我不想看见你,能坐在这里跟你心平气和的说这些,已经是给你留了最后一点脸面。”
“别再来烦我了。”
叶邵尘怔怔地望着他,顾浔野眼里的厌恶那样直白,那样浓烈,反复切割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他早已麻木到无法言说,胸口的疼痛密密麻麻,他喘不过气。
眼前的人这么狠心。
在这场关于爱与执念的博弈里,他是输得最彻底的那个。
顾浔野永远不会将目光多分给他半分,永远能用最残忍的话,将他所有的爱恋与委屈,碾得粉碎。
但叶邵尘终究还是妥协了。
不管他如何被冷待、被忽视,不管这份心意在那人眼里或许轻如鸿毛。
肖择禹的话终究戳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角落,他见不得那人蹙眉,见不得那人承受半分痛苦,他也想看见顾浔野幸福。
原来极致的喜欢到最后,竟是心甘情愿的放手。
他愿意把自己的心脏给顾浔野,愿意用自己的消亡换那人的生机。
死又算什么?反正从头到尾,这人也从未在乎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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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顾浔野离开后径直朝着订婚宴现场赶去。
宴会厅内夏怀一袭礼裙惊艳全场。
裙身缀满细碎的水晶,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晕,衬得她肌肤胜雪,眉眼间既有几分青涩的局促,又难掩骨子里的明艳,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顾浔野也在中途换了一身高定西装,剪裁得体的黑色面料勾勒出挺拔的身形,衬得他肩宽腰窄,气场沉稳矜贵。
两人并肩站在宴会厅中央,一个俊朗挺拔,一个清丽绝尘,模样极为登对,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顾浔野的视线穿过人群,很快在二楼护栏边找到了肖择禹的身影。
他倚在栏杆旁,指尖夹着一杯红酒,目光平静地望着楼下的两人,周围不少宾客也纷纷侧目,低声议论着这场备受瞩目的订婚宴。
说到底,这场订婚宴不过是顾浔野向整个华城宣告,夏怀,从此便是他顾浔野认定的未婚妻。
也正因如此,各路名流权贵纷纷赴约,只为见证这场注定搅动华城格局的联姻。
宴会厅里人声鼎沸,夏怀无疑是最耀眼的焦点,她眉眼弯弯,嘴角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眼底满是藏不住的雀跃与得意。
反观顾浔野,他脸上虽挂着笑容,却像是覆了一层精致的面具,眼底没有半分温度,那笑意浅淡地浮在唇角,连眼底的纹路都透着几分敷衍。
就在这时,一对中年男女缓步走来。
夏怀立刻上前,亲昵地挽住女人的胳膊,向顾浔野介绍:“顾先生,这是我的父亲母亲。”
顾浔野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
女人身着剪裁考究的高定礼服,珠光宝气衬得她贵气逼人,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和蔼;而旁边的男人则一身笔挺西装,嘴角也挂着笑。
他们从未想过,自家女儿竟真能攀上顾浔野这棵高枝,与万协集团的掌权人订婚,这简直是夏家祖坟冒了青烟。
夏父连忙伸出手,语气带着几分谄媚的热络:“顾总!能得到你的赏识,真是我们夏家的荣光啊!”
顾浔野抬手与他虚握了一下,指尖触碰到皮肤便迅速收回,语气平淡:“夏伯父客气了,能娶到夏怀,才是我的荣幸。”
一句话,让夏父笑得合不拢嘴,连忙转头看向夏怀,眼神里满是赞许与炫耀。
周围的宾客见状,立刻炸开了锅。
不少人纷纷围拢过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容,争先恐后地与夏家夫妇攀谈,谁都清楚,再过不久,夏怀就会是华城无人不晓的顾太太,夏家也会借着这层关系一飞冲天。
在许多人眼里,夏怀这一步,当真是飞上枝头,成了人人艳羡的凤凰。
宴会厅的喧嚣被二楼的静谧隔绝在外,顾浔野端着两杯酒缓步走来,将其中一杯香槟递到肖择禹面前。
肖择禹垂眸瞥了眼那泛着气泡的液体,唇角勾起一抹淡笑:“顾总,我向来偏爱红酒。”
顾浔野收回香槟放回旁边的酒架,转身取了杯色泽醇厚的红酒递过去,指尖松开杯柄时,语气带着试探:“换作是我,今天绝对不会来。”
肖择禹接过红酒,挑眉反问:“哦?为什么?”
“我抢了肖总喜欢的女人,”顾浔野抬眼看向他,“原以为肖总会心存芥蒂,避而不见,没想到你倒是赏脸。”
“顾总这话就见外了。”肖择禹轻笑一声,晃了晃杯中红酒,“一个女人而已,我若因此计较,反倒显得我小家子气了。”
顾浔野闻言,只是扯了扯唇角,没再接话。
他的目光落在楼下夏怀身上。
夏怀正围着一群宾客侃侃而谈,眉眼间满是得意与张扬。
那一刻,顾浔野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那笑意透着几分冰冷的冽意。
肖择禹将他这副神情尽收眼底,心中突然疑惑。
这般看似圆满的订婚宴,顾浔野眼中却藏着毫不掩饰的算计,实在反常。
而且他明显感觉到顾浔野对这个夏怀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
他沉吟片刻,抬眸问道:“顾总,看你这神情,似乎另有打算?”
顾浔野缓缓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肖择禹,声音低沉而意味深长:“我能有什么打算。”
话音刚落,骤然间,“轰隆”一声巨响划破宴会厅的喧嚣!
叠加至半人高的香槟杯塔轰然倒塌,晶莹的杯盏碎裂四溅,冰凉的酒液混着玻璃碎片泼洒一地,溅湿了周遭宾客的衣摆。
尖叫声与抽气声此起彼伏中,一道纤细的身影僵在原地,夏怀身穿工作服,戴着深色鸭舌帽,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惊惶无措的眼睛,瞪着满地狼藉,她攥紧了自己端着的果盘,整个人透着难以掩饰的慌乱与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