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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夜时分,暴雨如倾。

陈巧儿被窗外的雷声惊醒时,第一个念头竟是计算雨量对新建水车原型的影响。穿越三年,她早已习惯这具十五岁身躯里住着二十七岁灵魂的违和感,但某些思维定势依然顽固——比如看到自然现象就条件反射地做物理分析。

“巧儿姐,你醒着吗?”隔壁传来花七姑压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安。

“醒了。”陈巧儿摸索着点亮油灯,昏黄的光晕在土墙上跳动。她披上外衣,听见花七姑轻手轻脚推门进来,手里还抱着个枕头。

“我有些心慌,”花七姑坐在床沿,秀眉微蹙,“傍晚采茶时,看见山道上有几个生面孔,不像附近村落的。”

陈巧儿心头一紧。最近半月,李员外的爪牙在附近活动的传闻越来越多。鲁大师前日还提醒她,工坊里那些“奇技淫巧”的图纸最好收好,免得惹来不必要的注意。

“可能是路过的商贩。”陈巧儿故作轻松,心里却开始快速盘点工坊里的防御机关——门口那套利用杠杆原理的绊索陷阱应该已经调试好了,窗台下埋设的响铃装置虽然简陋,但足以预警。

轰隆——

又是一道惊雷,闪电瞬间照亮整个房间。就在那一刹那,陈巧儿清楚地看见窗外院子里,有两个黑影正快速移动!

“有人!”她猛地吹灭油灯,拉着花七姑蹲到窗台下。

黑暗中,两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雨声掩盖了许多动静,但陈巧儿受过现代听力训练,还是捕捉到了踩踏泥水的细微声响。不止两个人,至少四个,而且移动很有章法——这不像是普通盗贼。

“工坊。”陈巧儿吐出两个字,心沉了下去。她的所有心血,那些融合了现代机械原理的古代器械原型,全都放在鲁大师院子东侧的工坊里。尤其是那台改良水车模型,采用了她设计的差速齿轮系统,一旦被偷或破坏……

“我去叫鲁大师。”花七姑刚要起身,被陈巧儿按住。

“别出去。他们可能就在门外等着。”陈巧儿的大脑飞速运转,“鲁大师的屋子在西头,如果他没被惊醒,我们贸然过去反而危险。”

她摸索到床边,从枕头下取出一个小木匣。打开后,里面是她这三个月来“业余时间”做的小玩意儿:几个用竹片和牛筋制成的弹射器,一把改良的榫卯式弩机(射程只有十步,但足以自卫),还有一包用辣椒粉和石灰混合的“防身散”。

“拿着这个。”她将弩机塞给花七姑,自己装填弹射器,“记住,弩机只能射一次,必须近距离瞄准腿部。七姑,你会用吗?”

花七姑的手在发抖,但声音坚定:“会的。你教过我三次。”

又是一道闪电。这次陈巧儿看清了:四个黑衣蒙面人已经撬开工坊的门锁,其中两人留在门外望风。雨水顺着他们的蓑衣滴落,在泥地上溅起水花。

“他们进去了。”陈巧儿咬紧下唇。工坊里最重要的不是成品,而是那些图纸——她用炭笔绘制的三视图、力学分析、甚至还有几页关于简单蒸汽动力的设想。这些如果落到李员外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但她设计的机关,也该启动了。

工坊内,领头黑衣人举着防水的油纸灯笼,昏黄的光照出一屋子奇形怪状的物件。水车模型、自动织机的半成品、一堆用竹木制成的齿轮和连杆……看得他眼花缭乱。

“头儿,找什么?”手下低声问。

“图纸,还有小巧的成品。李员外说了,这丫头弄出来的东西不一般,能带走的全带走,带不走的——”他做了个折断的手势。

突然,最里面的架子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四人立刻屏住呼吸。几息之后,并无异常。

“老鼠吧。”一个手下松了口气,伸手去拿桌上的图纸。

就在他的手指触到纸张的瞬间,头顶传来破风声。一个用藤条编成的网兜从天而降,精准地罩住了两人!几乎同时,架子上一排竹筒倾斜,白色粉末倾泻而下。

“石灰!闭眼!”

但已经晚了。两个被罩住的人惨叫着揉眼睛,另两人慌忙后退,却踩中了地上隐蔽的踏板。

砰!砰!

两侧墙上的机括弹开,数根削尖的竹竿疾射而出。虽然力道不足以致命,但尖锐的竹尖划破了其中一人的手臂,鲜血顿时染红衣袍。

“有机关!撤!”领头人当机立断。

但门却推不开了。不知何时,门外被一根横木抵住——那是陈巧儿设计的简易门栓,利用雨水的重力触发,一旦工坊内多个机关被启动,门外的水桶注满后就会拉动绳索放下横木。

“从窗户走!”

四人转向窗户,却发现窗棂不知何时多了一层致密的竹网。领头人拔刀砍去,竹网异常坚韧,几刀下去只断了数根。

此时,屋外传来鲁大师中气十足的怒吼:“哪个不长眼的小贼,敢动老夫的地盘!”

陈巧儿听到鲁大师的声音,心中一松,但随即又提了起来——鲁大师年过六旬,虽技艺精湛,但毕竟不是武人。

“七姑,你留在屋里,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出来。”她快速交代,“如果半刻钟后我没回来,你就从后窗去村里喊人。”

“可是——”

“听话!”陈巧儿很少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她抓起那包“防身散”,猫着腰出了房门,沿着屋檐的阴影快速移动。

雨势稍减,但依然细密。她看到鲁大师举着油纸伞站在工坊门前,手里竟然握着一把——长柄锤?

“里面的听者!”鲁大师声音洪亮,“老夫这工坊里机关重重,你们现在出来,还能留条活路。要是硬闯,死在里面可别怪我没提醒!”

陈巧儿差点笑出声。这老头,平时对她严苛得不行,关键时刻倒是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工坊里的机关她最清楚,虽然能伤人,但绝不致命——她一个现代工程师的道德底线不允许设计杀人陷阱。

工坊内安静了几息,然后传来砸窗的声音。但竹网的设计借鉴了现代复合材料思路,三层竹片交错编织,柔韧性极佳,刀砍尚且费力,徒手更难破坏。

陈巧儿绕到工坊侧面,那里有一个她预留的“检修口”,外表看起来和墙壁无异,但按下隐蔽的榫卯就能打开一块活动板。她悄无声息地滑进去,落在堆放杂物的角落。

四名黑衣人正在全力破坏窗户,没人注意到她的潜入。陈巧儿屏住呼吸,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竹管——这是她仿照现代喷雾器设计的简易装置,里面装的就是辣椒石灰混合粉。

她瞄准了那个正在指挥的领头人。

三、二、一——

噗!一股粉末喷出,在狭窄空间内迅速弥漫。

“咳咳!什么——啊!我的眼睛!”

趁四人乱作一团,陈巧儿快速移动到图纸存放处,将最重要的几卷塞进怀里。然后她拉动了一根隐蔽的绳索。

工坊中央,那个改良水车模型突然动了起来!齿轮转动,连杆起伏,带动模型上的小木槌敲击一面铜锣。

铛!铛!铛!

刺耳的锣声在雨夜中传得老远。

几乎同时,村中传来犬吠声,远处亮起了火把的光——鲁大师刚才那声怒吼,终究是惊动了邻里。

“撤!快撤!”领头人捂着眼睛嘶吼。

陈巧儿早已躲回暗处。她看着四人终于撞开竹网,狼狈翻窗而出,在泥泞中连滚带爬地消失在山道方向。

她没有追。只是借着窗外透进的微光,看着满地狼藉的工坊。水车模型还在机械地敲着锣,那单调的声音在空旷的雨夜里显得格外寂寥。

一刻钟后,村里几个青壮举着火把赶到时,只见鲁大师撑着伞站在院子里,陈巧儿则蹲在工坊门口,仔细检查一个黑衣人匆忙中落下的腰牌。

“鲁大师,巧儿姑娘,没事吧?”为首的村正关切地问。

“无碍,几个小贼罢了。”鲁大师捋着胡须,但陈巧儿注意到他的手在微微发抖——终究是上了年纪,受惊不浅。

她站起身,将腰牌递给村正:“请您看看这个。”

腰牌是木制的,做工粗糙,但上面刻着一个清晰的符号:三条波浪线,上面叠加着一个方形图案。陈巧儿穿越以来从未见过这个符号,但村正一看,脸色就变了。

“这是……李家庄的标记。”他压低声音,“三条波浪是李家的家纹,这个方形图案……我去年在县衙的文书中见过,是官府工匠坊的标识。”

陈巧儿与鲁大师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凝重。

李员外竟然已经和官府工匠坊有了勾结?这意味着什么?她的那些创新设计,如果被官府盯上,就不再是简单的民间竞争了。

“今晚多谢各位叔伯。”陈巧儿收起思绪,向村民们行礼,“雨大夜寒,还请回吧。明日我再请大家吃茶道谢。”

村民们又叮嘱几句才散去。花七姑这时才从屋里跑出来,紧紧抱住陈巧儿:“吓死我了!你没事吧?”

“没事。”陈巧儿轻拍她的背,目光却落在鲁大师身上。

老头一言不发地走进工坊,举灯查看那些被破坏的机关和被翻乱的工具。许久,他长长叹了口气。

“丫头,”他转身,昏黄的灯光在脸上投下深深阴影,“这些机关……是你什么时候做的?”

“这三个月,晚上睡不着的时候。”陈巧儿老实回答。

“那个水车敲锣的机关,利用了差速齿轮和偏心轮联动,对吧?”

“是。我本来想用在水车自动报时上,只是原型还没做好——”

鲁大师抬手打断她,走到工作台前,拿起一张被踩脏的图纸。那是陈巧儿绘制的自动织机传动系统草图,上面用炭笔标注着一些公式和计算过程。

“这些符号,”他指着几个微积分符号,“还有这种画图的方法……老夫活了六十二年,从未见过。”

陈巧儿心跳漏了一拍。她太不小心了,情急之下用的都是现代工程制图的习惯。

“这是……我自己想出来的简化标记法。”她硬着头皮解释。

鲁大师盯着她看了很久,久到花七姑不安地捏紧了陈巧儿的衣袖。屋外雨声淅沥,工坊内只有油灯偶尔爆出灯花的细微声响。

最后,老头把图纸轻轻放下。

“明天开始,”他说,“工坊所有图纸,一式两份。一份用你看得懂的符号,一份用传统匠人的画法。”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还有,你那套‘防身机关’,给老夫的屋子也装一套。”

陈巧儿愣住。

“怎么,只许你自保,不管师父死活了?”鲁大师瞪眼,但眼中没有责备,只有深深的忧虑,“今晚这些人,不是普通贼寇。他们的手法……是受过训练的。”

“您是说——”

“老夫什么也没说。”鲁大师转身往外走,到门口时停住,“巧儿,你是个奇才。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有些风……不是几道机关就能挡住的。”

他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

陈巧儿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那枚腰牌。木纹粗糙的触感提醒着她:这个世界,远比自己想象的复杂。

“巧儿姐,”花七姑小声说,“你的手在抖。”

是吗?陈巧儿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泥水的手。穿越三年,她第一次感到如此清晰的寒意——不是来自雨夜,而是来自那种被无形巨网笼罩的预感。

工坊外,雨又下大了。

远处山道上,那个逃脱的领头人撕下蒙面巾,露出一张三十来岁的脸。他回头望了一眼山下工坊的微弱灯火,对身边人说:“回去禀告李员外,这丫头不简单。还有……她那些机关,绝不是普通工匠能想出来的。”

“头儿,你的眼睛——”

“无妨。”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和石灰,“重点是这个:她在图纸上用的那些符号,我在州府大匠那里见过类似的。虽然不完全一样,但……思路很像。”

“您是说,她有师承?”

“或者,”领头人眯起红肿的眼睛,“她根本就不是普通的山村丫头。”

风雨声中,几人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山林深处。

而工坊内,陈巧儿点亮了所有油灯,开始一张张整理散落的图纸。花七姑默默在一旁帮忙,两人谁也没说话。

窗外的雨,似乎没有停歇的迹象。

陈巧儿拿起炭笔,在一张新纸上开始绘图。不再是器械设计,而是一张布局图——整个院落的布局,标注出每一个可能被入侵的路径,每一个适合设置机关的位置。

她的手不再抖了。

既然风雨已至,那就筑起更高、更坚固的墙。现代思维与古代技艺的融合,或许不仅能创造巧夺天工的器物,也能织就一张守护所爱之人的网。

只是,那张腰牌上的符号,如同阴云般萦绕在她心头。

官府工匠坊,李员外,还有鲁大师那未说出口的警告……这一切,究竟意味着什么?

今夜未解之谜,注定要延续到往后的日子里。而陈巧儿不知道的是,山道上的黑衣人怀中,除了偷到的几张次要图纸外,还有一样她绝对意想不到的东西——

那是她三个月前随手丢弃的草稿纸一角,上面写着一行字,用的是简体中文:

“如果能弄到蒸汽机,效率至少提升300%。”

而这行字下面,画着一个谁也没见过的奇怪符号:@。

那是她穿越前,习惯性写下的自己的电子邮箱前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