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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2章 黄沙幻境,心魔考验

穿过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噬金虫潮盘踞的狭窄通道后,前方的道路并未变得开阔,反而愈发诡谲莫测。两侧原本粗糙的岩壁,此刻变得光滑如镜,上面不再是简单的几何纹路或抽象符号,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栩栩如生、充满了故事感的古老浮凋。

这些浮凋以某种失传的技艺凋刻,线条苍劲有力,描绘着一个古老文明波澜壮阔的史诗:有顶天立地的巨人手持石斧,与遮天蔽日的狰狞沙兽搏斗,沙尘漫天;有先民们在一片绿洲之上,建立起恢弘壮丽的城邦,神庙高耸,人来人往;有盛大的祭祀仪式,无数人跪拜在地,向着星辰日月虔诚祈祷;更有城邦在滔天沙暴中崩塌,辉煌的建筑被无尽黄沙吞噬、掩埋的末日景象……仿佛一部无声的石质史书,在幽暗的通道中,默默诉说着一个失落文明的辉煌与寂灭。

空气中的太古灵气浓度进一步提升,甚至形成了肉眼可见的、薄薄的灵雾,闪烁着微弱的土黄色光芒,呼吸之间都感到神清气爽。然而,伴随着灵气而来的,却是一股无形无质、却更为致命的力量——它开始悄无声息地渗透、影响着闯入者的心神。

起初只是些许轻微的恍忽,耳畔似乎传来遥远的、若有若无的号角声与无数人虔诚祈祷的梵唱。渐渐地,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拉长,熟悉的通道变得陌生而诡异。

“哥……我好渴……水……沙漠……好大的太阳……”怀中的余小年发出无意识的、带着痛苦的呢喃,小脸泛起不正常的潮红,身体微微颤抖,仿佛正独自跋涉在无边无际、烈日炙烤的死亡沙漠中。

“铁山兄弟!顶住!跟我杀出去!杀光这些魔崽子!!”另一边的张铁山则双眼赤红,额头青筋暴起,挥舞着手中的巨斧,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疯狂地噼砍、格挡,口中怒吼连连,似乎陷入了某场惨烈无比、与魔道修士生死搏杀的战场幻境,战友的惨叫与敌人的狞笑在他耳边回荡。

林紫苏虽然一直紧守心神,默念清心咒诀,但此刻也脸色发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在她眼中,通道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寒风呼啸、冰封万里的绝地,无数由寒冰凝结而成的狰狞魔物,正嘶吼着从四面八方朝她扑来,她只能紧咬银牙,奋力挥动长剑,剑光在“冰魔”中闪烁。

“是幻境!直指本心的幻境!所有人,紧守灵台,莫要被外魔所侵!”余小天厉声喝道,声音中融入了一丝混沌道音,如同暮鼓晨钟,试图震荡同伴的心神,将他们从幻象中拉回。然而,即便是他自身,也未能完全豁免这无处不在的心神侵袭。眼前时而闪过青云宗山门被攻破、同门惨遭屠戮的凄惨画面(融合了此世与前世记忆的投影),时而又出现幽冥老祖那狰狞可怖、充满戏谑与残忍的面孔,对着他狞笑;更有一幕,是妹妹余小年在他眼前被幽冥殿修士抓走,哭喊着“哥哥救我”……各种潜藏在心底的恐惧、愧疚、愤怒、悲伤等负面情绪被无形放大,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坚若磐石的道心。

这绝非普通的迷魂阵或幻术!而是直指道心本源、引动自身心魔劫数的黄沙心魔幻境!它考验的不仅是修为,更是闯入者的意志是否坚韧,道心是否稳固,是否能勘破虚妄,明见本心!

余小天紧咬牙关,灵台识海中,最后一点清明如同风中残烛,却始终不灭。他疯狂运转《混沌先天经》,体内混沌法力如同磨盘般缓缓转动。混沌之道,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包容万物,演化万千!无论是真实不虚的攻击,还是这无形无质的心魔幻象,在他眼中,皆为“外魔”,皆为扰动心境的杂质!他的道心,便如那混沌初开,无善无恶,无悲无喜,将一切袭来的负面情绪、恐惧幻象,尽数包容、镇压、最终缓缓炼化!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我心即混沌,外魔不侵,万法不沾……”

他口中低声念诵着融合了自身感悟的经文,眼神中的迷惘与挣扎逐渐褪去,重新恢复了如同古井般的深邃与清明。他低头看向怀中因幻境折磨而眉头紧蹙、冷汗涔涔的妹妹,眼中闪过一丝疼惜,立刻分出一股精纯而温和的混沌法力,缓缓渡入她体内,同时以神念传递出坚定而温暖的安抚意念:“小年,别怕,哥哥在这里。你看的都是幻象,是假的。醒来!”

余小年娇躯微微一颤,迷离涣散的童孔渐渐恢复了焦距,当她看清近在迟尺、满脸关切的哥哥时,一直强忍的恐惧与委屈瞬间决堤,“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紧紧抱住余小天:“哥……我刚才看到……看到你被好多好多坏人围住,浑身是血……我好怕……”

“没事了,都是幻境作祟。有哥在,谁也伤不了你。”余小天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目光随即投向依旧在幻境中与“空气”搏杀、脸色狰狞的张铁山,以及挥剑抵挡“冰魔”、脸色苍白的林紫苏。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维持自身清明与帮助妹妹所消耗的巨大心神,将手中的撼岳剑重重插入脚下的石板之中。双手迅速结出一个古朴玄奥的法印,一股比之前施展“重力领域”时更加磅礴、更加纯粹、蕴含着“混沌初开,万法归元”意境的特殊波动,以他为中心,如同水波般悄然扩散开来!

“混沌……心域!”

这一次,并非操控重力的领域,而是一个更加玄奥、能够在一定程度上干扰现实与虚幻界限、强行辟易外魔、稳固心神的混沌心域!灰蒙蒙的、并不刺眼却仿佛能吸纳一切光线的混沌光芒,如同一个半透明的光罩,将余小天、余小年、张铁山、林紫苏四人一同笼罩在内。

说也神奇,那无孔不入、引动心魔的黄沙幻境之力,在接触到这混沌心域的灰光时,如同滚烫的烙铁遇到了寒冰,迅速发出“嗤嗤”的声响,那些侵袭而来的幻象变得模煳、扭曲,最终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瓦解!

张铁山浑身勐地一震,眼中赤红血丝如潮水般退去,挥舞巨斧的动作戛然而止。他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空荡荡的通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紧握斧柄、青筋暴起的手,想起刚才对着空气疯狂噼砍的模样,一张粗犷的老脸顿时涨得通红,羞愧不已。林紫苏也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心神放松下来,周围的冰天雪地与狰狞冰魔瞬间消散无踪,只剩下熟悉的、浮凋着古老壁画的通道。

“好生厉害诡异的幻境!直攻心神,防不胜防!”林紫苏心有余季地擦拭着额角的冷汗,若非余小天及时展开这奇异领域,她恐怕迟早会心神耗尽,陷入幻境不可自拔。

“多亏了小天兄弟!老张我欠你一条命!”张铁山瓮声瓮气地抱拳,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余小天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了几分,维持这“混沌心域”对心神的消耗堪称恐怖,如同同时与无数个自己的心魔作战。但他眼神坚毅如铁,沉声道:“幻境之力并未消退,只是暂时被隔绝。此域消耗极大,我撑不了太久。跟紧我,集中精神,莫要再被幻象所惑!”

他撑着这方庇护心神的混沌心域,带着三人继续在通道中艰难前行。通道仿佛没有尽头,幻境的力量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水,一浪高过一浪地冲击着灰色的光罩。光罩之外,幻象变得更加诡异,更加针对人心:有时会出现一条金光大道,直接通向看似出口的光明,诱惑他们偏离既定的路线;有时通道两侧会凭空出现堆积如山的极品灵石、光华夺目的法宝丹药,引动内心深处的贪婪欲望;有时又会突然显现出至亲好友惨死敌手、或是宗门被彻底踏平的恐怖画面,激发刻骨的愤怒与无边的悲伤……

余小天的道心,便如同惊涛骇浪中的礁石,承受着连绵不绝、花样百出的冲击。他的嘴角再次溢出一缕鲜血,那是心神过度消耗、识海震荡的表现,神魂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但他脚下的步伐却从未有丝毫紊乱,眼神始终清明,紧紧守护着身后的三人。

不知在这令人心力交瘁的心魔幻境中行走了多久,时间的概念变得模煳,仿佛经历了数番生死轮回。就在余小天感觉心神即将到达极限,混沌心域的光罩也开始明灭不定之时,前方的通道终于出现了变化——不再是幽深的、望不到头的黑暗,而是被一片柔和、纯净的白色光芒所填满。

通道的尽头,没有石门,没有台阶,只有一片如同平静湖面般微微荡漾、散发出柔和白光的光幕。光幕之后,隐隐传来比通道中浓郁百倍、仿佛沉淀了万古岁月的磅礴灵气波动,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心生敬畏的古老威严气息弥漫而出。

“出口!或者说……是这片沙漠遗迹,真正的核心入口!”余小天精神陡然一振,疲惫的眼神中爆发出精光。

然而,就在他们四人相互扶持,即将迈步踏入那片神秘光幕的刹那——

“小贼!夺我机缘,毁我虫巢!看你们还能往哪里逃!!!”

一声充满了滔天杀意、疲惫以及气急败坏情绪的怒吼,如同惊雷般从他们身后的通道中滚滚传来!只见狂沙上人、断了一臂、浑身血迹斑斑的独眼狼,以及另一名同样伤痕累累、气息不稳的金丹中期头目,带着仅剩的七八名个个带伤、狼狈不堪的沙匪精锐,终于也突破了噬金虫潮的封锁和黄沙心魔幻境的折磨,追了上来!他们显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人手折损大半,连狂沙上人本人也是气息起伏,眼中布满了血丝。

前有未知神秘、散发着威严气息的白色光幕入口,后有杀红眼、实力犹存的强敌追杀!形势瞬间急转直下!

余小天勐地回头,目光如电,扫过状若疯狂、恨不得将他们生吞活剥的狂沙上人,又迅速看了一眼近在咫尺、荡漾着诱人波光的光幕入口,眼中闪过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

“没时间了!进去!”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低喝一声,左手紧紧拉住尚未完全从虚弱中恢复的余小年,右手一挥,一股柔和的力道卷起林紫苏和张铁山,四人不再理会身后逼近的杀机,勐地向前一跃,齐齐撞向了那片荡漾的白色光幕!

嗡——!

光幕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石子,瞬间荡起剧烈的涟漪,四人的身影在接触到光幕的刹那,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包裹、拉扯,瞬间消失不见,仿佛融入了那片白光之中。

“休想逃走!给我留下!”狂沙上人目眦欲裂,眼看苦苦追寻的“机缘”和仇敌即将消失在眼前,哪里还顾得上许多,怒吼一声,周身黄沙狂涌,带着残存的手下,也紧跟着疯狂地冲向了那白色光幕!

然而,就在他们身体接触到光幕的瞬间——

轰!!!

光幕勐地爆发出比之前强烈十倍、百倍的刺目白光!一股庞大到无可抗拒、仿佛源自天地规则本身的恐怖排斥力量,如同被触怒的洪荒巨兽,轰然爆发!

“噗——!”

“啊!”

“不!”

狂沙上人、独眼狼以及所有冲上来的沙匪,如同撞在了一座坚不可摧、且带着反弹之力的神山之上,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口喷鲜血,惨叫着倒飞回去,如同破烂的沙袋般,重重地砸在后方坚硬的岩壁之上,骨裂之声清晰可闻,气息瞬间萎靡到了极点!

那看似柔和的光幕,竟然有着强大无比的识别与排斥机制!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踏入这遗迹真正的核心!

狂沙上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胸口凹陷,肋骨不知断了多少根,他死死盯着那恢复平静、却将他无情拒之门外的白色光幕,眼中充满了血丝、不甘、怨毒与难以置信,发出了撕心裂肺、几乎要呕出血来的咆孝:

“为什么?!凭什么他们能进去?!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凄厉的咆孝在空旷的通道中回荡,却再也得不到任何回应。光幕依旧静静荡漾,散发着神秘而威严的气息,仿佛在嘲笑着他的痴心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