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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来也奇,孙悟空天不怕地不怕,凌霄殿都敢掀,妖魔鬼怪只当是下酒菜,可如今,在琢磨如何面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时,心里却凭空生出了几丝怯意,几分害怕。

怕唐突了她,怕吓到了她,怕自己这粗莽样子,不配那河畔晚霞般的笑容。可这种“害怕”,却又夹杂着一种令他晕眩的幸福悸动,是他从未体验过的甜蜜折磨。

他小心翼翼地打探得知,那姑娘原是县衙里乔县令府上的婢女,名叫小莲。

这消息让他更是踌躇。

前段时间,他将清河县的黑白势力得罪了个遍。

衙门里从上到下,因着那些被他“修理”过的人的状告和抱怨,虽表面因宋江的情面维持客气,实则早已对他厌烦透顶。

如今宋江一走,那层薄薄的客气面纱也荡然无存。

他在县衙附近已是寸步难行。

这……该如何才能接近那个让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偏生自那日河边一瞥后,他眼中便再也看不见别的女子。

什么胭脂水粉,什么环佩叮当,在他眼里都失了颜色。

满心满眼,仿佛都被那对盛着春水与霞光的酒窝所占满。

于是,这位曾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做出了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举动。

他每日天不亮,就悄悄蹲守在县衙冷清的后门巷口,将自己隐藏在墙角阴影或老树背后,只为了能多看她一眼。

看她晨起汲水时,微湿的裙角沾着晶莹的露珠。

看她午后提着菜篮出门时,轻快如小鹿般的步伐。

看她偶尔随县令家小姐出行时,低眉顺眼、长睫毛如蝶翼般轻颤的乖巧模样……

每一次短暂的窥见,都足以让他心跳加速,回味半天。

他像个最笨拙的猎人,守候着世间最珍贵的猎物,却连上前搭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

从此,我们这位前世曾搅得天翻地覆的齐天大圣,今世名为武松的汉子,活着的每一刻、喘的每一口气,都仿佛只为了一个单纯而炽热的目标。

——再次踏进那扇象征着距离与阶层的朱漆衙门大门,离他心尖上的那个叫小莲的姑娘,更近一些,再近一些。

为了这个目标,他几乎变了一个人。

曾经视金钱如粪土,如今却会捏着几个铜板,钻进那乌烟瘴气的赌坊。

他掷骰子时,心思全然不在输赢上。

即便输得精光,也罕有恼色。

只因他脑子里盘算的是:“再凑几个钱,便能扯块好布,做件体面的青布长衫,或许……或许她瞧见了,会觉得顺眼些?”

若是偶尔运气好赢了一小把,他恨不能立刻捧了所有银子,冲到乔县令面前,笨拙却坚定地说:“俺要替小莲赎身!”

尽管他连赎身需要多少银两、又该如何开口都一无所知。

他拼了命地干活,近乎自虐。

天不亮,他就背着弓箭潜入深山,追踪最狡猾的猎物。

晌午顶着毒日头,挥舞柴刀砍伐最坚硬的木柴。

夜里万家灯火熄灭,他还在磨坊里,推着那沉重的石磨,一圈又一圈,直到汗水浸透衣背,肌肉酸疼得失去知觉。

这般不要命的劳作强度,连田间最勤快的老黄牛见了,恐怕都要困惑地摇摇头,哞叫两声,仿佛在说:“何苦来哉?”

他更是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身段,整日在县衙外围转悠。

见到衙役班头,他会赔着笑脸递上自己都舍不得多抽一口的烟袋。

遇上差役有事外出,他抢着去跑腿送信,哪怕只是为了一文钱的打赏。

他心底燃烧着一个卑微的期望:“盼着哪位爷开恩,能给个衙门里的差事,哪怕是倒夜香、刷马桶,只要能名正言顺地留在有她的地方,俺也甘之如饴!”

那些势利的衙役们,渐渐习惯了使唤这个力大无穷又“听话”的傻大个。

“武二,去把茅厕给老子刷干净点,味儿太大了!”

“武二,过来,给爷们捶捶背,捏捏肩!用点力!”

对于这些呼来喝去,他甚至带着一丝感激,二话不说就去干。

那顺从的样子,比最忠诚的看门狗还要彻底。

仿佛每一次屈辱的劳作,都是通往那座有她的朱门的一道阶梯。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终于有一天,或许是看他实在勤恳,或许是衙门确实缺个干杂活的苦力,一个管事的将一块刻着“役”字的粗糙木牌,随手扔给了他,不耐烦地说:“行了行了,以后你就负责后院杂役,机灵点!”

就是这块小小的、冰冷的木牌,对武松而言,却重逾千斤。

它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每日都踏入这方庭院了。

从此,他的世界被注入了微光。

他能在清晨薄雾里,看见小莲踮起脚尖,采摘带着露珠的梅花时,那纤细而美好的背影。

能在晌午寂静时,听见小莲在井边浆洗衣物,无意识哼出的、如同山泉般清冽动听的小曲。

能在黄昏日落时,捕捉到小莲捧着物事匆匆路过廊下,空气中飘散的那一缕淡淡的、干净的皂角香气。

就为了换取这些零星的、如同偷来的甜蜜瞬间,他甘愿吞下白日里千百倍的辛苦、屈辱和疲惫。

每一次短暂的瞥见,都足以支撑他度过又一个漫长而艰辛的日夜。

而小莲呢?

她哪里晓得这背后竟藏着如此痴傻的心事。

有时,在晨钟暮鼓间,因着各种杂事,武松能幸运地遇见她三四回。

那便是他如同过节般的日子。

有时,或许是她留在内院伺候,或许是他被派往外差,廊前檐下,三五日都不得一见。

那几日他便如同失了魂的躯壳,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县衙规矩森严如铁,婢女与杂役,一个在内院伺候主子,一个在外院从事贱役,本就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

中间隔着不可逾越的鸿沟。

可偏偏,孙悟空化身的武松,就像是着了魔、中了蛊一般,无可救药地恋着那个甚至没跟他说过几句话的姑娘。

这份源自石猴初开情窦的痴恋,纯粹、笨拙,却又带着一股撼动命运的倔强。

他像一株渴望阳光的藤蔓,拼尽全力,只为能更靠近那轮遥不可及的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