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良哭丧着脸,顶着大太阳,浑身汗水泥水混杂,细皮嫩肉早就磨破了,还得听着这煞星的奚落,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这辈子都没受过这种罪!他现在最后悔的就是为什么要抢这个差事,为什么非要来武家庄抖这个威风!
武植则彻底进入了角色。
他不知从哪儿找来一根细细的柳条,拿在手里,学着印象中地主恶霸的样子,背着手,在那些干活的人身边转悠。
看见谁动作稍慢,就上去不轻不重地抽一下,狐假虎威地呵斥:
“快点儿!都没吃饭吗?给我卖力干!谁要是偷懒,今晚就别想吃饭!”
“你!说的就是你!眼神往哪儿瞟呢?想跑?腿给你打断!”
他还特意走到田良身边,用柳条戳了戳他光溜溜的脊背,阴阳怪气地说:“田公子,您这细皮嫩肉的,干这粗活真是委屈您了。不过嘛,体验民生疾苦,就得深入点,对吧?好好干,干完了,说不定我二弟一高兴,就把你那宝贝裤衩还给你了。”
田良气得浑身发抖,却敢怒不敢言,只能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手里的锄头上,狠狠地刨着地。
武空一开始还有些手足无措,但看着曾经欺压自家的恶霸们如今这副惨状,心里那点郁结之气也渐渐散了。
他甚至偷偷摸摸去屋里把自己藏的最后一点劣酒拿出来,美滋滋地抿了一口,感觉今天的酒格外醇香。
武家妈妈杨怀秀看着这一切,眼神复杂。
她悄悄把孙悟空拉到灶房边,低声道:“二郎,这样……是不是太过了?他们毕竟是田虎的人,万一……”
“娘,您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孙悟空化身的武松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对付这种恶人,就得比他们更恶!你越是退让,他们就越得寸进尺!俺……我这是帮他们重新做人,积累功德呢!再说了,有俺在,田虎来了也得乖乖跟着一起砌墙!”
杨怀秀看着儿子那自信满满、甚至带着点睥睨天下的神情,最终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只是转身去烧水,准备给这些“长工”们弄点吃的——毕竟,真饿出人命也不好。
到了傍晚,武家庄倒是真的变了个样。
一段矮墙砌了起来,虽然歪歪扭扭,但总算有了点雏形;一片荒地也被粗略地翻了一遍。
孙悟空看着“劳动成果”,还算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行了!今天算你们过关!开饭!”
那些累得几乎脱形的狗腿子们如蒙大赦,瘫倒在地。
田良更是直接躺在了泥地上,望着天空,眼神空洞,仿佛灵魂都已经出窍。
武植端来一大盆混合了野菜和糙米的稀粥,还有一小筐黑乎乎的窝头,往地上一放,没好气地说:“吃吧!管饱!”
饿极了的众人也顾不得什么味道了,一拥而上,狼吞虎咽起来。
田良起初还放不下架子,但肚子咕咕直叫,最终也爬过来,抢过一个窝头,狠狠地啃着,仿佛在啃武松的肉。
你还别说,平日里这些黑咕隆咚的窝窝头,在家里用来喂猪都觉得不够格的东西,他今天却觉得比那些山珍海味还要好吃,一口气吃了十个,还觉得意犹未尽。
当手下人提醒他慢点儿,不要撑着的时候,田良却指着自己高高鼓起的肚子道:“我这是胃袋。”
孙悟空自己则搬了个小马扎,坐在门口,拿着从田良那儿“征收”来的精致酒壶,美滋滋地喝了一口,看着夕阳下这群狼狈不堪的“长工”,心里那叫一个舒畅。
嘿!这人间日子,虽然没了法力,但好像也挺有意思!
比压在五行山下天天喝铜汁有趣多了!
就在这时,庄外小路上,一个背着药箱、穿着朴素、看起来像是个游方郎中的老者,慢悠悠地朝着武家庄走来。
他看似随意地打量着庄内的景象,尤其是在孙悟空和田良等人身上停留了片刻,浑浊的老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孙悟空敏锐地感觉到了目光,抬眼望去,正好与那老者的视线对上。
老者连忙低下头,加快脚步,似乎只是想路过。
但孙悟空却咧嘴一笑,扬声喊道:“喂!那个郎中!过来过来!俺这儿有好几个伤号,劳驾您给瞧瞧,别落下什么病根,耽误明天干活!”
那老者的身形微微一顿,随即转过身,脸上堆起谦卑的笑容,应道:“哎,好,好,这就来,这就来……”
那游方郎中佝偻着身子,背着个破旧的药箱,脚步看着有些虚浮,脸上堆着谦卑又带着点惶恐的笑容,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这位…这位壮士,唤小老儿有何吩咐?”他声音沙哑,低着头,不敢正眼看孙悟空。
孙悟空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瘫倒一片、哼哼唧唧的田良等人:“喏,就这帮家伙,干活不太利索,身上还带点伤。你给瞧瞧,别死俺们庄子里,晦气。顺便看看,有没有谁偷奸耍滑装伤的!”
他最后一句话提高了音量,吓得那些刚想装可怜少干点活的狗腿子们一哆嗦,赶紧努力坐直了些。
“是,是,小老儿这就看,这就看。”老郎中连连点头,放下药箱,开始挨个检查。
他检查得很仔细,翻看眼皮,搭脉,按压伤处。
动作看起来笨拙缓慢,像个真正的乡下郎中。
但孙悟空那双虽然蒙尘依然透亮的火眼金睛却微微眯了起来。
这老家伙,手法看似笨拙,但按压穴位、探查筋骨的手法,却隐隐透着一种极精准的老道,绝非常人!
当老郎中检查到田良时,田良似乎因为疼痛和屈辱,下意识地运起了一丝微薄的内力抵抗。
那老郎中搭在他手腕上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但很快又掩饰过去,只是喃喃道:“这位公子…气虚体弱,劳累过度,得多休息,多休息啊……”
但他搭脉的手指,却似乎无意中扣住了田良的某个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