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的声音透过远古噬极兽大脑组织的共鸣传来,虽然依旧带着那种非人的、混合着金属与生物质感的嘶哑,但相比上一次在灯塔濒临失控时的混乱与痛苦,此刻明显清晰、稳定了许多。
仿佛在宇宙深空的漫长漂流与自我斗争中,他的意志获得了某种艰难的平衡与淬炼。
“陈拾……”
那声音在空旷诡异的脑室中回荡了一下,随即直接切入了最核心的问题,语气带着不容错辨的急切与凝重:
“之前在通讯里,你说白月魁可能在月球……这是真的吗?你掌握了多少信息?”
陈拾面对着那巨大脑组织中模糊的人形轮廓,知道此刻的马克需要的是最直接、最确凿的情报。
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将获取线索的过程清晰道来:
“马克,消息的来源,可以追溯到更早的一次探索。我们曾进入过一个被称为‘亚特兰蒂斯’的深海遗迹,那里连接着一个……风格迥异的世界。”
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毕竟“黑神话悟空世界”和“兜率宫”对马克来说可能过于抽象,“在那里的核心区域,一座被称为‘兜率宫’的古老建筑中,我们遇到了一个自称为‘四妹’的特殊存在。”
他继续道:“从四妹口中,我们得知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鹤仙人’在很久以前,带领着几个被认为是世界上‘唯一长生种’的特殊个体,前往了一个隐秘之地。他们的目的,似乎是去寻找某样东西。”
陈拾特意强调了“唯一长生种”这个词,并观察着脑组织内轮廓的反应。
他能感觉到,当提及“鹤仙人”这个名字时,那模糊轮廓似乎微微绷紧,周围连接的生物管线也泛起一阵不易察觉的波动。
“四妹提到的长生种中,”陈拾一字一顿,确保每个字都清晰传入,“就包括了白月魁。”
他停顿了一下,给予马克消化这个信息的时间,然后抛出了关键的联系:“后来,我通过其他途径,破译了一批极其古老的历史文献。文献记载,引发第三次历史断层的元凶,是一个名为‘大筒木一族’的外星存在。而当时站出来与之对抗、并最终同归于尽的,是那个时代最强的‘火影’漩涡鸣人。”
“文献明确指出,那场终结了一个时代的最终决战之地,就是月球。”
陈拾的声音在寂静的脑室中显得格外清晰,“而那个战场,那个漩涡鸣人陨落之地,在文献中被称为‘火影墓’。”
他将两条线索完美地串联起来:“所以,综合四妹的信息和文献记载,可以推断:鹤仙人带领白月魁等长生种前往的‘隐秘之地’,极有可能就是文献中记载的、位于月球的‘火影墓’。他们去那里,很可能是为了寻找与那场远古决战、或者与大筒木一族、或者与漩涡鸣人相关的‘某样东西’。”
他最后补充了一个看似离谱却符合逻辑的细节:“甚至,根据四妹模糊的提及,跟随鹤仙人一起行动的,可能还包括一个名为‘海绵宝宝’的……特殊存在。”
当“鹤仙人”这个名字被再次明确提及时,陈拾清晰地感觉到,整个脑室内的气氛骤然一变!
远古噬极兽那庞大的脑组织表面,原本规律微弱的搏动突然出现了紊乱,几条较细的生物管线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
那模糊轮廓周围的半透明脑膜下,似乎有暗红色的光芒急促闪烁了几下。
马克的声音再次响起时,虽然依旧竭力保持着平稳,但其中压抑的、如同火山岩浆般滚烫的恨意与痛苦,几乎要冲破那层非人的音色伪装:
“鹤……仙……人……”
这三个字,仿佛是从灵魂深处被生生撕裂出来,带着血淋淋的过往。
陈拾知道马克与鹤仙人之间的恩怨。
正是在鹤仙人的设计、逼迫或者说“引导”下,马克与那颗诡异的“眼球怪物”强行融合,在丧失理智的状态下,亲手……杀死了白月魁。
虽然后续线索表明白月魁可能并未真正死亡,而是被鹤仙人带走,但对于马克而言,那段记忆是永不愈合的伤口。
他亲手摧毁了自己敬重、或许还蕴含着更复杂情感的“白老板”,更重要的是。
“冉冰……”马克的声音嘶哑得更厉害了,那痛苦几乎要实质化,“冉冰是用白月魁的基因……克隆出来的……”
这句话仿佛抽干了他所有的力气,带着无尽的悔恨与哀恸。
陈拾默然。
他理解这其中的残酷关联。
对马克而言,白月魁不仅仅是旧时代的传奇,是“白老板”,她更是冉冰生命存在的“本源”。
杀害白月魁,在马克那被痛苦扭曲的认知里,无异于再次杀害了冉冰。
那个他深爱却无力保护,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其消逝的女孩。
这份叠加的罪孽与痛苦,是鹤仙人刻在他灵魂最深处的诅咒。
脑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死寂。
只有远古噬极兽大脑组织不稳定的微弱搏动声,以及那些生物管线偶尔无意识痉挛带来的细微摩擦声。
那模糊的轮廓在暗红色的光晕中一动不动,仿佛凝固成了痛苦的雕塑。
陈拾没有催促。
他知道马克正在与内心的风暴角力,与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搏斗,也在权衡着靠近蓝星、前往月球所可能引发的、关乎噬极兽失控的巨大风险。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
终于,那嘶哑的声音再次打破了沉默。
这一次,声音里的痛苦犹在,却被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决绝的意志所覆盖,仿佛淬火后的钢铁:
“鹤仙人……”
马克重复着这个名字,语气已不再是最初的失控恨意,而是沉淀下来的一种近乎誓言般的森寒。
“既然这件事与鹤仙人……和白老板都有关……”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做出最终的决定,那模糊的轮廓似乎挺直了一些。
“那么,陈拾……我送你去月球。”
这句话说得斩钉截铁,没有任何犹豫或回旋余地。
紧接着,他的声音愈发低沉,仿佛在陈述一个必将履行的命运:
“和鹤仙人的账……是时候……该算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