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念轻轻颔首,绝美的面容上神色肃穆。
她手中法杖“星辉”重重顿在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叩击声。
檀口轻启,古老、晦涩、蕴含奇特韵律的咒文如同流水般吟唱而出,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周围魔力的潮汐。
刹那间,原本还算平静的海面狂风骤起!
并非自然之风,而是被强大魔力强行拘束、驯服的狂暴气流!
无数海水被无形巨手牵引,脱离海面,化为数百道晶莹剔透、流转着符文光芒的粗大水链,发出哗啦啦的巨响,从四面八方、上下左右,如同深海巨怪的触手,朝着龙尊缠绕、束缚而去!
与此同时,她空闲的左手虚握向前,一团炽白灼热、内蕴恐怖能量的压缩烈焰在掌心飞速旋转凝聚,蓄势待发——并非追求杀伤的爆裂火球,而是更具控制性的“阳炎牢笼”。
齐罗则一言不发,青衫微振,身形已如鬼魅烟云般从原地消失。
下一瞬,他便出现在龙尊侧翼数米之外的海面上空,脚踏虚空,如履平地。
他并未施展任何声势浩大的招数,只是并指如剑,指尖凝聚着一点青蒙蒙的、充满盎然生机却暗藏截断之力的光芒,快如闪电般点向龙尊肋下、肩颈、后腰等几处气血运行的关键大穴——并非致命杀招,而是道家极高明的截脉封气、扰乱内息之法,旨在干扰、打乱其体内那狂暴混乱、近乎暴走的血渊能量运行轨迹,从内部制造破绽。
“吼!”
龙尊狂吼一声,声音中满是暴戾与不耐。
面对缠绕而来的无数水链,他周身血光一涨,数十道凝练如实质的血色刃轮凭空生成,围绕身体疯狂旋转切割!
“嗤嗤嗤嗤——”密集的切割声响起,坚韧的魔法水链被血刃纷纷斩断,化为普通海水落下。
但水链数量太多,前赴后继,依旧极大地限制了他的行动。
同时,他身化一道模糊血影,脚下施展“流星血步”,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齐罗那看似轻飘飘、实则威胁极大的截脉指风。
甚至在闪避的刹那,他反手一挥,一道半月形的凝练血刃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劈向齐罗!
齐罗面色不变,身形如同没有重量般随风一晃,如同柳絮飘飞,以毫厘之差让过血刃。
血刃擦着他的衣角飞过,将远处海面斩开一道长长的沟壑。
而他指尖的青色光芒丝毫未散,身形再动,如附骨之疽般再次逼近,指风点向龙尊另一处要穴。
此刻,安念准备完毕的“阳炎牢笼”已然出手!
那团炽白火球并非直射,而是在飞行途中猛地扩散开来,化作一张覆盖方圆数十米、由无数炽热炎丝交织而成的巨大罗网,当头朝着龙尊罩下!
高温扭曲空气,海水被蒸发,发出嗤嗤白汽。
这张网的目的不是烧伤,而是制造一个持续的高温高压力场,极大限制龙尊的闪避空间和能量运转效率。
龙尊不得不分心应对。
他低吼一声,右手向上虚托,一面更加厚实、表面浮现出狰狞鬼脸浮雕的暗红色血盾瞬间在头顶凝聚,硬生生顶住了罩下的炎网!
炽热与阴冷的能量激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响,血盾表面不断有血气被蒸发,炎网的火焰也在被血能侵蚀熄灭,相互消耗。
一时间,海面上光影绚烂,能量暴乱!
安念的魔法华丽多变,水火风雷信手拈来,时而束缚限制,时而轰击施压,将魔法师的控制与炮台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齐罗的身法则飘逸如仙,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指掌间蕴含精纯道家真元,专攻穴位与能量节点,逼得龙尊不得不时刻分心防御体内血气暴动,将武学中“以巧破力”、“以静制动”的精髓展现无遗。
龙尊虽强,怀抱虎子,投鼠忌器,无法完全放开手脚施展那些大范围无差别杀伤的招式。
血刃与魔法、真元碰撞,爆发出绚丽而危险的能量光晕,海面被炸起一道道冲天水柱,又被各种力量搅得波涛汹涌。
蒋宸站在“南风号”甲板上,紧紧注视着这超越常人想象的高层次战斗,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但眼神依旧坚定。
他身边,华安全神戒备,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手已稳稳按在腰间那柄经过特别改造的大口径手枪枪柄上。
趁着安念与齐罗有意识的引导和牵制,战斗区域被缓缓与“南风号”拉开了一段相对安全的距离。
就在这时,蒋宸对身旁一名穿着船员服、实则是最精锐战术小队成员的年轻人低语几句。
年轻人目光锐利,重重点头,迅速转身,通过一套复杂的、结合了旗语和灯光信号的密码,与后方保持警戒的“天蝎座”取得了联系。
不一会儿,在“天蝎座”的配合下,一艘加装了消音马达的黑色高速小艇被放下。
福伯抱着丫丫,在四名全副武装、眼神冷峻的精锐战术队员的严密护卫下,快速而有序地登上小艇。
小艇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悄无声息却迅捷无比地划过海面,朝着“南风号”驶来。
当小艇稳稳靠拢“南风号”舷梯,福伯抱着丫丫,在华安等人的簇拥下登上甲板,并将怀中那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小小人儿,小心翼翼交到一直等候的蒋宸怀中时——
“丫丫!!!”
正与齐罗对了一掌、借力向后飘退十数米以化解那股阴柔却极具穿透力真元的龙尊,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当胸击中!
他猛地扭过头,目光瞬间穿越了纷飞的能量乱流、弥漫的水汽与闪烁的光影,死死地、精准无比地锁定了蒋宸怀中那个被小心包裹着、只露出半张小脸的小小人儿!
那一刻,时间仿佛真的被某种力量按下了暂停键。
龙尊周身那狂暴汹涌、如同血海沸腾般的猩红光芒,如同遭遇了绝对零度,骤然一滞,随即如同退潮般急速收敛、黯淡。
他眼中那足以吞噬理智的疯狂血色,如同被清泉洗涤的污垢,迅速褪去、消散,露出了底下那被掩盖已久的、深不见底的瞳仁——那里面,此刻盛满了属于一个父亲的、最原始最纯粹的情感:
刻骨铭心的痛苦、望穿秋水的思念、失而复得的狂喜、以及深深刻入骨髓的、近乎卑微的、不敢置信的脆弱。
“丫丫……是我的丫丫……真的是……”
他喃喃自语,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再无半点之前的暴戾与杀意,只剩下一种近乎哽咽的沙哑。
安念和齐罗几乎在同一时间察觉到了龙尊气息与状态的剧变。
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了无言的默契。
安念法杖轻挥,正在凝聚的下一波魔法悄然散去。
齐罗飘身后退,指尖青光敛去,负手立于海波之上。
两人依然保持着高度警惕,周身能量隐而不发,但攻击已然停止。
蒋宸敏锐地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转机。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带来的沉重感与责任感,向前稳稳地走了几步,一直走到船舷最边缘,让自己的身影完全暴露在龙尊的视线中,毫无遮挡。
他低下头,用尽可能轻柔的动作,轻轻拍着丫丫单薄的背脊。
小女孩似乎被刚才的动静彻底惊醒,又被这陌生的怀抱和周围紧张的气氛弄得有些懵懂,但此刻,或许是血脉深处那无形的纽带发挥了作用,或许是父亲那熟悉而又陌生的呼唤穿透了恐惧,她迷迷糊糊地睁开还带着泪痕的大眼睛,小脑袋无意识地转动着,茫然地望向龙尊的方向。
海风拂过,带来咸湿的气息,也带来了一声细微的、带着哭腔和不确定的呼唤:
“爹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