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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锦凰归来覆手天下 > 第213章 风暴前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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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二十六,子时将至。

京城的冬夜像一块浸透墨汁的绒布,沉甸甸地压下来。宵禁的梆子声早已响过三遍,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巡夜兵丁的铁靴踏过青石板,发出规律而压抑的“咔嗒”声。

西城门外三里,废弃的砖窑。

沈锦凰伏在窑顶残破的砖垛后,身上覆盖着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毡。她已在此潜伏了整整一个时辰,四肢冻得发麻,但目光始终锁定着官道岔口那条通往西山的小路——萧绝的情报显示,肃王府的“药材”车队会经由此路。

身侧传来窸窣轻响,张诚无声无息地挪近,低语:“大都护,王爷的人已就位。东侧山坡埋伏二十弓手,西侧树林藏有三十刀斧手,路口两端各有一组绊马索。只要车队入瓮,插翅难飞。”

“肃王府的护卫人数确认了?”

“明面十二人,皆着家丁服。但暗处……”张诚顿了顿,“我们的人发现车队后方三里,跟着另一队人马,约五十骑,轻甲劲弩,不似寻常护卫,倒像……边军夜不收的做派。”

边军?沈锦凰心头一凛。肃王的手,已经伸到京城戍卫部队里了?还是说,这批“药材”重要到需要调动秘密训练的私兵护送?

“王爷那边怎么说?”

“王爷传话:按原计划截车,但若对方反抗激烈,或那五十骑介入,即刻撤离,不可恋战。他的目标是拿到证据,不是打草惊蛇。”

沈锦凰点头。今夜的目的不是歼灭,是取证。她需要知道肃王紧急转移的究竟是什么——是账册?书信?还是……活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车轮碾过冻土的沉闷声响。

来了。

车队规模不大,三辆马车,都是普通的青篷货车,辕马步履稳健,显然负重不轻。每辆车旁跟着四名骑马家丁,腰间佩刀,眼神警惕地扫视着黑暗。

月光偶尔从云隙漏下,照亮车厢外壁——没有任何标记,但车轮印很深。沈锦凰眯起眼,注意到中间那辆车的车辕处,有一道不起眼的刮痕,形状像半片梅花。

那是文家的暗记。

车队缓缓驶入砖窑前的岔路口。为首的家丁举起灯笼,左右晃了三下——是在发信号。

几乎同时,东侧山坡传来一声夜枭啼叫。

“动手!”沈锦凰低喝。

绊马索猛然绷直!首辆马车辕马惊嘶前扑,车夫被甩飞出去。两侧树林中箭矢破空,精准地射中其余家丁的坐骑而非人身——萧绝的命令是留活口。

变故来得太快,护卫们尚未拔刀,已有半数落马。但这些人训练有素,倒地瞬间便翻滚隐蔽,背靠马车组成防御阵型。

“何方宵小,敢劫肃王府的车!”一个首领模样的壮汉厉喝,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无人应答。只有第二波箭雨落下,钉在马车周围,形成威慑圈。

沈锦凰从窑顶跃下,黑毡翻飞如蝠翼,落地无声。“镇岳”剑未出鞘,只横在身前:“奉旨稽查违禁货物。开箱查验,反抗者,格杀勿论。”

她声音不高,但在内力催动下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护卫首领脸色一变,显然认出了她的身份:“沈……沈大都护?你这是……”

“开箱。”沈锦凰重复。

对峙只持续了三息。护卫首领咬牙挥手:“开!”

车厢门打开。前两辆车装的是实实在在的药材——成捆的黄芪、当归、人参,都用油布包裹得严实实实。但沈锦凰走到第三辆车前时,护卫首领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这车是空的,只是配重……”他试图阻拦。

沈锦凰剑鞘一挑,拨开他,亲自掀开车帘。车厢内果然空空如也,但底板明显比正常车辆厚实。她蹲下身,指节叩击——

“咚咚。”空心回响。

“撬开。”

张诚带人上前,用撬棍插入缝隙。底板被整个掀起,露出下方暗格。里面没有金银,没有账册,只有一个人。

一个被捆住手脚、塞住嘴巴的中年文士。他穿着囚衣般的粗布单衣,在寒冬中冻得瑟瑟发抖,但眼神惊恐而清醒。

正是肃王幕僚,文若尘。

沈锦凰瞳孔收缩。肃王要转移的不是物证,是人证——而且是可能反水的关键人证!

“文先生。”她扯掉文若尘口中的布团,“肃王这是要送你去哪儿?”

文若尘剧烈咳嗽,涕泪横流:“江……江南……不,不是……他要杀我灭口!沈大都护,救我!我知道肃王所有的事!走私、勾结边将、还有当年云中镇……”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后方黑暗中,骤然响起密集的马蹄声——那五十骑轻甲兵来了!他们不是来救援,而是来灭口!

箭矢破空声尖啸而至,目标明确:文若尘所在的马车!

“护住人!”沈锦凰厉喝,剑鞘横扫,打飞数支弩箭。张诚等人已扑到车前,以盾牌和身体组成人墙。

但敌人太多,箭矢太密。一支弩箭穿透缝隙,钉入文若尘肩头,他惨叫一声。

“撤!”沈锦凰当机立断,“带人走东侧山坡,王爷的人接应!”

混战瞬间爆发。萧绝埋伏的弓手开始还击,刀斧手冲出树林与轻甲兵缠斗。沈锦凰一剑劈开车厢,拎起文若尘甩给张诚:“走!”

她断后,“镇岳”剑终于出鞘。寒光在夜色中划出冷冽弧线,每一剑都精准地挑飞弩箭或逼退追兵。但对方人数占优,又是死士作风,不计伤亡地冲锋。

就在防线即将被冲破时,西侧官道上突然火光大亮!

又一队人马疾驰而来,约百人,高举火把,甲胄鲜明——是五城兵马司的巡防营!

“何人夜半械斗!统统住手!”为首将领高喝。

轻甲兵首领见状,毫不犹豫地吹响撤退哨音。五十骑如潮水般退去,瞬间没入黑暗,连同伴尸体都未带走。

巡防营将领驰到近前,火光下露出面容——是个面生的年轻参将。他扫视战场,目光落在沈锦凰身上,拱手:“末将巡防营参将吴迅,奉兵部紧急调令巡防西郊。沈大都护何以在此?”

奉兵部调令?沈锦凰心念电转。太皇太后掌控兵部,这队巡防营来得太巧,巧得像是在为肃王的死士解围,或者说……确保文若尘不被安然带走。

“本督追查走私要犯,遭遇匪徒袭击。”沈锦凰收剑入鞘,语气平静,“吴参将来得正好,烦请护送我等回城。这名犯人,”她指向被张诚扶着的文若尘,“关系重大,需即刻移交刑部。”

吴迅目光闪烁:“末将奉命巡防,押送人犯……恐不合规制。不如由末将派人通知刑部前来接应?”

他在拖延时间。沈锦凰瞬间判断。

“既如此,本督自行押送。”她不再多言,示意张诚等人上马。

吴迅抬手欲拦,却见沈锦凰身后,萧绝埋伏的弓手已悄然张弓搭箭,箭簇在火光下泛着寒光。他脸色变了变,终究放下手:“那……末将护送大都护一程。”

寅时初,摄政王府密室。

文若尘肩头的箭已被取出,敷上金疮药,裹着厚毯缩在炭盆边,仍止不住发抖。萧绝坐在他对面,沈锦凰立在一旁,密室中只有炭火噼啪声。

“文先生,”萧绝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你说肃王要杀你灭口。为何?”

文若尘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因为我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三年前,沈渊亲王中的‘南疆瘴毒’,是我奉肃王之命,通过太医院院判陈太医下的。”

沈锦凰握剑的手猛地收紧。

“继续说。”萧绝神色不变。

“肃王与太皇太后……早有默契。”文若尘语速越来越快,像是要将憋了多年的话倾泻而出,“太皇太后要权,肃王要钱要势。他们一个在朝,一个在野,互相利用。云中镇案,太皇太后通敌除沈牧之,肃王趁机通过江南盐商吞并北境盐铁贸易。沈渊亲王查得太深,威胁到两人,所以……所以必须死。”

“证据呢?”沈锦凰问。

“我有账册副本,藏在我江南老宅书房第三块地砖下。还有……肃王与北戎王庭的密信抄本,用商号密码写成,藏在《江南盐法考》的书脊里。”文若尘喘着气,“沈大都护,我愿当堂作证,只求……只求留我文家老小性命!”

萧绝与沈锦凰对视一眼。文若尘的倒戈,是意外之喜,也是烫手山芋。他若在大朝会上指证,肃王与太皇太后的联盟将瞬间土崩瓦解。但前提是——他能活到大朝会。

“吴迅是太皇太后的人。”沈锦凰低声道,“今夜之事,此刻恐怕已传入宫中。文先生留在这里,不安全。”

“送去李文正大人府上。”萧绝当机立断,“李府清流门第,太皇太后不敢明目张胆硬闯。我会派最精锐的暗卫暗中保护。”

他起身,走到墙边推开一道暗门:“文先生,随我来。我会安排人送你去李府。记住,从现在起,除了李大人和沈大都护,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府中其他人。”

文若尘颤巍巍站起,深深一揖:“谢……谢王爷。”

两人消失在暗道中。密室重归寂静。

沈锦凰走到窗边,推开一线缝隙。东方天际已泛起蟹壳青,腊月二十六的黎明,就要来了。

“只剩一天了。”她轻声说。

“是。”萧绝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太皇太后今夜失手,明日必有大动作。肃王折了文若尘,也会狗急跳墙。明日的大朝会……恐怕不会太平。”

“王爷的布置如何?”

“禁军副统领陈武已被我说服,他麾下三千兵马可保宫城外围无虞。但宫门内、大殿上……是太皇太后经营多年的地盘。”萧绝走到她身侧,也望向窗外,“明日朝会,她会用尽一切手段,在你开口之前,将你定罪下狱。甚至可能……制造‘暴病’或‘意外’。”

沈锦凰冷笑:“那就看她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锦凰。”萧绝忽然唤她名字,语气郑重,“明日若事不可为,记住我们的约定。北境需要你活着。”

沈锦凰转身,直视他:“王爷,明日若事成,你当如何?”

萧绝沉默片刻,笑了:“功成身退,泛舟江南。或许……还能偶尔收到北境送来的雪水煮茶。”

“好。”沈锦凰也笑了,那笑容在渐亮的天光中格外清冽,“那王爷也要活着,好好看看江南的春色。”

辰时,沈锦凰回到驿馆。

不出所料,驿馆已被禁军里三层外三层围住,名义是“保护”,实为软禁。带队的是个生面孔的统领,态度恭敬却强硬:“奉太皇太后懿旨,大朝会前,为防奸人加害,请沈大都护暂居驿馆,不得外出。”

沈锦凰没有争辩,平静地回到房间。

关上门,她走到铜镜前。镜中人一身风尘,眼底有疲惫,但脊梁挺直。她解下“镇岳”剑,用软布细细擦拭。剑身映出她的眼睛,清澈,坚定,没有一丝动摇。

窗外传来极轻的叩击声。是张诚的暗号——他和三十余名旧部,已按照昨夜的计划,分散潜入京城各处关键位置。一部分混入明日参朝的官员仆从队伍,一部分潜入宫城外围的市井,还有一部分……已拿着她的亲笔信和信物,前往北境。

她能做的,都已做了。

现在,只剩等待。

午时,李文正府上派人送来一个食盒,说是“给沈大都护的年礼”。食盒底层,藏着一枚蜡丸。沈锦凰捏开,里面是李文正的字迹:

“文某已安置妥当。明日朝会,老夫与二十八名言官史官联名上疏,请重审永和十七年旧案。另,陛下今晨密召老夫入宫,赐下此物。”

纸条末端,粘着一根极细的金丝——是皇帝冠冕上的璎珞流苏。

小皇帝萧胤,也在以自己的方式,表达支持。

未时,天空又飘起细雪。

沈锦凰推开窗,任雪花落在掌心,瞬间融化,冰凉刺骨。她想起北境的雪,总是铺天盖地,能将一切污秽掩埋,也能让真正的足迹清晰可辨。

明日,便是腊月二十七,大朝会。

她将窗台上那盆枯萎的兰草扶正,转身坐到案前,开始最后一次推演明日朝会上可能发生的每一种情况、每一句对答、每一个变数。

炭火静静燃烧,天色渐暗。

当最后一缕天光消失在地平线时,沈锦凰吹灭蜡烛,和衣躺下。

“镇岳”剑横在枕边,两枚铜钱贴在胸口。

黑夜最深沉时,往往离破晓最近。

而她,已准备好迎接那道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