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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小说网 > 其他类型 > 逆枢者 > 第221章 青石初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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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空间里的蜜色正自虚空中漫漶,像被揉碎的蜜蜡在绢帛上晕开,渐次凝出几分厚重。青蓝碎片自更高处飘坠,恍若初春未融的冰棱坠入暖泉,“嗤”地化作粼粼水痕,在虚空中淌出一方湿润的泥地。泥色青灰,混着细沙与草籽,地边斜卧半块青石,石面还沾着新雨的湿意,纹路如溪底苔痕,倒像是哪个顽皮孩童蹲在溪畔玩水时,随手捞起又遗落在此处的。

凌千机的虚影立在烛九溟身侧,机械臂上的暖光随着呼吸般的节奏忽明忽暗,幽蓝眼瞳里浮着细碎的光斑——那光斑落在泥地上,竟凝出清晰的影像。

那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乞儿,发辫用草茎胡乱系着,几缕枯黄的发丝黏在汗津津的额角。她穿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衫,前襟沾着草屑,膝盖处破了个洞,露出半截沾泥的小腿,此刻正蹲在青石旁抹眼泪。泥地上的草茎被她抠得东倒西歪,指缝里全是湿泞的泥土。

“阿姊...阿姊不要我了。”小乞儿抽抽搭搭,喉间哽着哭嗝,“她说去寻药治我咳疾,可日头都落三回了,连星子都换过两轮,阿姊还没回来...”

“你别哭。”脆生生的童音从石后传来。扎着双髻的小凌千机探出头,银灰发尾沾着木屑,想来是刚从工坊的木堆里钻出来。他手里攥着根细树枝,枝桠上还挂着新鲜的树汁,沾在指腹上泛着淡青。许是怕吓着小乞儿,他踮着脚慢慢挪过来,麻鞋尖沾了泥也顾不得擦。

小乞儿抬头,泪珠子还挂在睫毛上,像串断线的琉璃珠。她抽了抽鼻子,望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银灰发少年:“符?能吃么?”许是饿久了,连“符”字都咬得软软的,带着几分对食物的渴盼。

“不是吃的。”小凌千机蹲到青石前,膝盖压得泥地陷下去个小坑。他举起树枝,在石面轻轻划出细响,“这叫护心枢,是灵枢的一种。你把它揣在怀里,若阿姊在十里内,符纹会发烫,像揣着块捂热的枣糕;若她遇着危险,符纹会变青——就像这样。”

话音未落,最后一道纹刚刻完,石面突然泛起微光。那光极淡,却清透如春溪里浮着的星子,顺着符纹流转,将“护心枢”三字映得若隐若现。小凌千机眼睛亮起来,银灰发尾随着动作晃了晃,连木屑都落得慢了些。

小乞儿破涕为笑,伸手去摸石面。她的手很瘦,指节突出,掌心还留着前日捡柴时划的血痕。指尖刚触到符纹,那青石竟“咔”地裂成两半,内里嵌着块拇指大的小玉牌,玉质温润,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想来是小凌千机偷偷从工坊废料里挑的。

“我刻浅了。”小凌千机挠着头,耳尖泛起薄红,“本想把符纹藏在石里,等你阿姊回来再取...不过没关系,你拿着玉牌就行。”他把小玉牌塞进小乞儿掌心,又解下自己腕上的草绳——那草绳编得歪歪扭扭,是他前日跟伙房老妇学的——仔细系在小乞儿腕上,“等你找到阿姊,记得来灵枢工坊找我,我给你换块更好的,用暖玉刻,再雕朵桃花。”

“好!”小乞儿蹦起来,羊角辫上的草屑被风卷着飞进空中,像撒了把碎草籽。她仰起脸,鼻尖还沾着泥,“我叫阿桃,阿姊说我像山上的野桃子,又酸又甜!等我找到阿姊,我带她来吃你刻的符,不,看你刻的符!”

她转身跑远,泥地上的小脚印歪歪扭扭,深一脚浅一脚,倒比青石上的符纹还好看几分。风里飘来她的歌声,跑调得厉害:“阿姊阿姊莫要慌,桃儿有块亮玉牌...”

“阿桃...”凌千机的虚影低唤一声,机械指虚虚抚过泥地上的脚印。那脚印已有些模糊,却被他的指尖勾出淡淡金芒,像是用星砂重新描了一遍。他机械颈后的裂痕里,原本暗哑的暖光突然如活物般窜动,竟在虚空中勾勒出小乞儿的轮廓——羊角辫在风里晃,破布衫沾着草屑,腕上的草绳打着歪歪扭扭的结。虚影的机械音里裹着几分少年气,像是喉间哽着块没化开的糖:“我...我记得她。那年春汛冲垮了西市,断墙下全是烂泥,她蹲在碎砖上哭,我偷偷从工坊带了半块炊饼给她,怕被师傅发现,藏在袖子里焐了一路...原来我还给过她护心枢。”

烛九溟望着这一幕,袖中金纹突然灼痛如沸。那金纹自手腕爬至心口,像有条赤练蛇在皮下游走。他伸手触碰青石,指尖刚及石面,便觉有阴寒之气顺着金纹往心口钻——那气息腐臭如烂木,与前日藏枢阁窗棂上的腐锈气一般无二,是黑纹的味道。

“嗤。”沙哑的冷笑自虚空深处炸开,震得泥地簌簌落土。那声音像是锈刀刮过铁砧,带着刺骨的寒意,“灵枢是利器,不是玩具。你刻块破玉牌哄小乞儿,倒把灵枢的精魄都刻散了。”

话音未落,泥地突然翻涌如沸汤。原本湿润的泥土冒起黑泡,咕嘟咕嘟作响,散发出腐草的腥气。小凌千机的身影开始扭曲,银灰发尾化作黑纹,像团纠缠的毒蛇,滋滋地啃噬着他的衣摆;他手里的树枝裂成碎渣,碎木屑沾着黑血,簌簌落在泥里;阿桃的脚印被黑泥覆盖,草绳系着的玉牌“啪”地崩碎,符纹里的微光被撕成星屑,像被风吹散的流萤。

凌千机的虚影踉跄后退,机械心口的裂痕渗出幽蓝血珠,那血珠落在泥地上,滋滋地腐蚀出小坑:“不...不是这样的!我刻护心枢是为了护人,不是...”

“护人?”冷笑更近了,带着金属刮擦的刺耳,混着几分癫狂,“灵枢吞灵气,吞神魂,吞尽天下弱肉,才是护强之道。你若再执迷,这护心枢便要反过来吞你的道心——就像吞那些残魂一样!”

混沌空间骤暗。黑纹如千万条毒蛇从四面八方窜来,鳞甲泛着幽绿的光,信子吐着黑焰,裹住小凌千机的身影。阿桃的轮廓被撕成碎片,青石上的符纹被啃得支离破碎,连泥地都被扯出几道深沟。凌千机的虚影发出闷哼,机械眼的幽蓝被黑芒压得只剩豆大一点,声音里全是裂痕,像是碎瓷片刮过石面:“九溟...我是不是错了?灵枢...真的不能护人?”

烛九溟金纹遍体,金纹自眼底漫至指尖,连眼尾都泛着金芒。他腰间断穹剑突然“嗡”地出鞘,剑身金芒如瀑,映得混沌空间亮如白昼。那金芒带着焚尽阴邪的热度,所过之处,黑纹嘶叫着蜷起,像被泼了滚油的蛇群。

“错的不是护人。”烛九溟踏前一步,靴底碾碎两片黑鳞,“是教你灵枢只能吞人的人。”他剑尖挑起一缕暖光——那是虚影颈后裂痕里渗出的,带着温度的光,像初春融雪后的阳光,“你看,阿桃记得你,那些被你护过的人都记得你——这光,比黑纹烫。”

黑纹发出尖啸,声音里带着不甘。它们疯狂地绞成一团,试图反扑,却被金芒灼得滋滋冒气。最终,黑浪如退潮般卷向空间深处,只余几缕残丝在空中挣扎,片刻后便消散无形。

泥地重新凝实,先前被翻涌的地方结了层薄壳,像被晒了半日的湿土。青石上的符纹虽淡,却仍泛着微光,像是被揉皱的星子又慢慢展开。小凌千机的身影从黑纹里挣出,发尾的黑纹褪作银灰,他拍了拍衣摆的泥,望着阿桃跑远的方向,突然笑了:“阿桃的草绳,该换根红的。等她回来,我给她刻块更好的护心枢,用最好的温玉,符纹刻深些,再在边上雕两朵并蒂桃。”

凌千机的虚影望着这一幕,机械眼的幽蓝里浮起水光。那水光极淡,却比任何珍宝都珍贵——那是灵智复苏的光。他伸手接住虚空中飘着的符纹星屑,裂痕里的暖光重新流转,像春溪破冰,叮咚着漫过每道缝隙:“原来...我不是忘了护人,是有人把我的护人之心,埋在黑纹底下了。”

藏枢阁内,算丹枢核心的晶玉突然“嗡”地轻鸣,声音清越如凤吟。铁战抹了把汗,机械臂上的蓝光直窜,连关节处的铜锈都被映得发亮:“金纹压过黑纹了!千机的神魂残识在往回捞!那黑纹退得比兔子还快!”

苏婉儿攥着醒魂香站在门外,圣骨簪子的光映亮了眼尾的泪痣。她望着阁内跳动的金芒,喉间哽着笑:“他记起阿桃了...记起最初的护人之心了。当年在西市,我替他送过炊饼,那小乞儿捧着饼时,眼睛亮得像两颗星子...”

烛九溟收剑入鞘,袖中金纹仍在发烫,却像揣着团刚烧起的炭,暖得人心头发痒。他望着虚影颈后“护人”二字的金芒——那是方才被黑纹覆盖,如今重见天日的道心印记,轻声道:“记起来便好。这世道要改,总得有人记着,灵枢该是护人的手,不是吃人的刀。”

虚空中,阿桃的轮廓再次浮现。她歪着头,腕上的草绳泛着淡金,像系着根被阳光晒暖的红绳。小凌千机从石后探出头,手里攥着块新刻的玉牌,符纹里的光比从前更亮,像捧了把星子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