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如同浓厚的墨汁,浸透了灵能调和室的每一个角落。主控核心自爆的余威彻底消散后,这片空间失去了最主要的能量来源和污染源头,那些狂暴的能量乱流、肆虐的灵能风暴、以及疯狂的污染造物,都仿佛被抽走了脊梁骨,迅速平息、溃散,只留下满目疮痍的废墟和飘荡的、带有微弱辐射的能量尘埃。
悬浮的平台十不存一,大多支离破碎,仅存的少数也布满裂痕,在虚空中无依地漂浮。曾经绚烂如极光的能量幕墙彻底黯淡,破碎成片片暗淡的光斑,如同垂死巨兽剥落的鳞片。数据光河干涸,结晶植物化为齑粉,只有一些残存的能量管线,偶尔迸发出一两朵微不足道的电火花,发出“噼啪”的哀鸣。
玉宸子道长强忍着经脉的剧痛和神魂的虚弱,踉跄来到叶辰身边。他小心翼翼地将叶辰扶起,探其脉息,眉头紧锁。叶辰的脉象微弱而紊乱,体内气血亏空严重,经脉多处受损,更严重的是神魂之光黯淡,显然是强行激发超出自身负荷的力量,又遭受爆炸冲击所致。若非《星辰不灭体》根基深厚,加上那枚戒指在最后关头散发出一层微弱的星辉护住其心脉,恐怕早已当场陨落。
“叶小友伤及本源,需立即静养调理,否则恐留下难以弥补的道伤。”玉宸子道长声音沙哑,从怀中取出龙虎山珍藏的保命灵丹,小心地喂入叶辰口中,并以自身所剩不多的温和法力,助其化开药力,护住心脉识海。
玄灵、阿帕、琪雅和雷刃等人也相互搀扶着聚拢过来。每个人都伤痕累累,气息萎靡,但看到叶辰气息虽弱却渐渐平稳,都稍稍松了口气。雷刃小队中,那名肩部重伤的队员情况最糟,已然昏迷,另一名队员也因灵能反噬而神志不清,其他人也多是强弩之末。两位阵法顾问和精神专家也是面如金纸,几乎站立不稳。
玄灵挣扎着检查自己的设备和支援平台。平台彻底损毁,变成一堆废铁。仅存的装备也大多失灵,只有那架最后的“幽灵隼”无人机,因距离较远且本身抗干扰能力较强,奇迹般地还保留着部分功能,只是能量也所剩无几。她迅速用无人机扫描周围环境,确认暂时没有新的威胁靠近,然后开始整理从缓冲舱核心和刚刚混乱中收集到的残缺数据。
“主控核心彻底毁灭,连带其控制的绝大部分主动防御和攻击系统瘫痪。‘源质腐化’在此地的直接源头被拔除,但污染已经深入环境本身,残余的被动危害依然存在。”玄灵一边分析数据,一边低声道,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影魇……其能量信号在核心爆炸的洪流中彻底消失,湮灭概率超过百分之九十八。他所在平台及接口装置完全被毁。”
她调出一幅更加模糊、但勉强能辨识路径的结构图:“这是结合新数据修复的静默回廊末端地图。灵能调和室后方,大约一公里处,就是回廊的尽头,那里连接着一个被称为‘观星台’或‘最后回响之间’的小型过渡舱室。按照古老记录和祖灵沉眠之地的星图显示,‘共鸣水晶’应该就存放在‘观星台’中,它是通往‘叩问祖灵之心’安全路径的最后一个关键节点和‘钥匙’。”
她指向地图上一个被特殊符号标记的点:“但是,通往‘观星台’的最后一段通道,地图显示为‘能量不稳定区’和‘空间褶皱带’。主控核心的爆炸,可能加剧了那里的不稳定性。而且……我们之前触发并摧毁了调和室的试炼协议,但‘观星台’本身,作为最后的缓冲区,可能还保留着独立的、未被完全污染的验证或防护机制。”
“也就是说,前路依然危险,而且叶大哥现在……”琪雅看着昏迷不醒的叶辰,眼中含泪,声音哽咽。
阿帕紧紧握住她的手,目光却投向幽深的尽头:“先祖的呼唤,从那个方向传来,虽然微弱,但更加清晰了。我们必须前进,这是唯一的希望。”
玉宸子道长沉默片刻,缓缓道:“叶小友是为我等开辟生路而重伤,此刻抛下他绝无可能。但前行凶险,带着重伤员更是难上加难。”他看向雷刃,“雷刃队长,你和你队员的伤势如何?能否继续?”
雷刃队长咬牙站直身体,尽管脸色苍白,眼神却依旧刚毅:“长官,任务尚未完成。轻伤的可以继续战斗,重伤员……能否暂时安置在此处相对安全的角落?留下部分药品和防御符箓。等我们取得‘共鸣水晶’或找到出路,再回来接应。”
这是一个残酷但现实的选择。玉宸子道长看了看那两名重伤昏迷的队员和几乎失去行动力的顾问专家,点了点头:“只能如此。此地核心已毁,污染源暂时沉寂,相对外围区域反而安全一些。留下足够的丹药和防御手段,我们速去速回。”
众人迅速行动起来。在玉宸子道长和玄灵的指导下,他们在一处相对完整、远离能量泄露点的平台角落,用残存的金属板搭建了一个简易的庇护所,布下一个小型的隐匿和防护阵法,将重伤员和无法继续前进的人员安置其中,留下了大部分药品、食物和清水,以及玉宸子道长绘制的几张保命符箓。
“我们会回来的。”雷刃队长对着昏迷的队员郑重承诺。
处理完伤员,剩下的队伍精简到七人:玉宸子道长、叶辰(由阿帕和琪雅轮流用简易担架抬着)、玄灵、雷刃队长以及另外两名伤势较轻、尚能战斗的战术队员。
他们稍作休整,服下丹药恢复一丝气力,便朝着玄灵指示的方向,踏入了灵能调和室后方那片更加黑暗、能量波动更加诡异的区域。
通往“观星台”的最后通道,果然如同玄灵所料,充满了危险。空间的稳定性极差,时而出现细微的、足以将人撕裂的空间裂缝;能量乱流虽然不再狂暴,却更加诡异难测,如同隐藏的陷阱;偶尔还能看到一些闪烁着暗淡磷光的、形态更加扭曲抽象的污染残留物,在阴影中缓缓蠕动,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队伍行进得极其缓慢和小心。玉宸子道长在前开路,以残余的法力激发灵觉,规避空间裂缝和能量陷阱。玄灵操控着能量即将耗尽的无人机,进行有限范围的侦查。雷刃队长和两名队员负责警戒侧翼和后方。阿帕和琪雅则小心翼翼地抬着叶辰,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叶辰在昏迷中,意识仿佛沉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海。但在这片黑暗里,却有点点星辉亮起,那是戒指在自发地护住他残存的神魂。一些破碎的画面和声音,如同潮水般冲击着他朦胧的意识——星舟穿梭星海的辉煌、坠毁时的绝望怒吼、祖灵沉眠之地的古老纹路、库西大萨满殷切的眼神、节点Z深处那冰冷的窥视……以及,最后那毁灭一切的核心爆炸光芒。
恍惚间,他仿佛听到了一个声音,遥远而缥缈,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与他戒指的微光、与他右臂印记深处某种被压抑的东西,产生了若有若无的共鸣。那声音,似乎来自通道的尽头。
就在队伍艰难前行了大约半小时,已经能够看到前方通道尽头隐约透出的、不同于周围黑暗的柔和水晶光泽时,异变陡生!
通道两侧那缓慢蠕动的污染残留物,仿佛受到了前方某种气息的刺激,突然齐齐一滞,然后如同受到召唤般,疯狂地朝着通道尽头、那水晶光泽的来源涌去!它们的形态在涌动中发生着诡异的变化,互相融合、扭曲,散发出更加浓郁的不安气息!
“不好!是‘共鸣水晶’!它的存在本身就在吸引和聚合残余的污染!”玄灵惊呼,“这些污染残留物想要污染或干扰水晶!”
几乎是同时,前方那柔和的水晶光泽骤然变得明亮、急促起来!一股纯净、浩瀚,却又带着深深疲惫与悲伤的灵能波动,如同水波般从尽头扩散开来!这股波动扫过那些涌来的污染残留物,将它们暂时阻挡、净化了一部分,但也明显地黯淡、颤抖了一下,显然消耗不小。
而在那股纯净波动扫过叶辰身体的瞬间,他手上的戒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光芒!这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仿佛源自本源的喜悦与共鸣!与此同时,叶辰一直昏迷的身体,也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紧闭的眼皮下,眼球似乎在快速转动。
“戒指……和‘共鸣水晶’产生强烈共鸣了!”玄灵看向尽头那越来越清晰的水晶光芒,又看看叶辰手上的戒指和微微颤动的身体,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也许……叶先生是唤醒或控制水晶的关键!”
玉宸子道长当机立断:“加速前进!冲过去!必须在那些污染残留物彻底污染水晶之前!”
队伍鼓起最后的力气,护着叶辰的担架,朝着那片越来越近的、如同黑暗宇宙中唯一灯塔般的纯净水晶光芒,奋力冲去!
前方,就是最后的回响之地——“观星台”,以及那枚维系着最后希望与秘密的“共鸣水晶”。而叶辰,似乎也将在那里,迎来关键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