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西大萨满的苏醒,是在一个晨露未曦的清晨。最先察觉的是负责照料他的阿帕副祭,她如同往常一样来到静室,准备为大萨满擦拭身体、活动筋骨时,发现老人原本紧闭的眼皮下,眼珠正在缓慢地转动,枯瘦的手指也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大萨满?库西爷爷?”阿帕声音颤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仿佛是回应她的呼唤,库西大萨满沉重的眼皮,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起初,他的眼神浑浊而茫然,仿佛迷失在无尽的迷雾中,对于阿帕的呼唤和外界的微光都毫无反应。
消息第一时间传遍了别院。玉衡子真人、静云道长、叶辰、玄灵,以及已经能独立行走的琪雅,都迅速聚集到了库西大萨满的静室。
玉衡子真人立刻上前,三指搭上大萨满枯瘦的手腕,同时一缕温和精纯的真元探入其体内,仔细探查。“神魂虽已苏醒,但依旧虚弱不堪,如同风中残烛,且……记忆与意识似乎受到严重冲击,非常混乱。”
仿佛是玉衡子的真元刺激,又或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琪雅压抑的啜泣),库西大萨满浑浊的眼眸中,终于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光芒。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极其沙哑、几乎听不清的音节。
阿帕立刻俯身贴近,泪流满面:“库西爷爷,是我,阿帕。琪雅也在这里,她醒了,她很好!星辰之子……叶辰也在这里,是他救了琪雅!”
听到“琪雅”、“星辰之子”、“叶辰”这几个词,库西大萨满的眼神似乎清明了一瞬。他极其缓慢、极其吃力地转动眼珠,目光先是落在满脸泪痕、激动不已的琪雅身上,停顿片刻,似乎确认她真的还活着,然后,又艰难地移向站在稍远处的叶辰。
当他的目光触及叶辰,尤其是叶辰那双沉静深邃、仿佛蕴含着某种他熟悉又敬畏力量的眼眸时,老人的身体猛地一震!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急促气音,枯瘦的手竟挣扎着想要抬起,指向叶辰,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指向叶辰右手的方向!
所有人都看向叶辰的右手。那里,衣袖遮掩下,是那枚暗银色戒指所在的位置。
“戒……指……”库西大萨满用尽力气,吐出了两个模糊的音节,眼中充满了急切、敬畏,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悲伤与恐惧。
“大萨满,您认得这枚戒指?”叶辰上前一步,略微挽起衣袖,让戒指显露出来。
看到戒指的完整模样,库西大萨满的呼吸更加急促,眼中光芒闪烁不定,仿佛有无数破碎的画面和纷乱的情绪在其中翻滚。“星……舟……钥……匙……灾……祸……封印……”他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不连贯的词,每一个词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了沉重。
星舟钥匙!他果然知道!而且直接将戒指称为“钥匙”,印证了叶辰和玄灵关于戒指是控制信物或身份密钥的猜测!
“灾祸?封印?”静云道长轻声追问,“大萨满,您是说,这戒指是钥匙,但也与灾祸有关?封印是指对巨神之骸的封印,还是……”
库西大萨满似乎耗尽了刚刚凝聚起的一点力气,眼神又开始涣散,呼吸也变得微弱。但他还是强撑着,目光死死盯着叶辰,用几乎微不可闻的气声说道:“祖……灵……纹……不是……装饰……是……路标……也是……锁……小心……阴影……血祭……唤醒……不该……醒的……”
话未说完,他头一歪,再次陷入了昏迷。但这一次,并非之前那种深度沉寂,而是因为过度消耗心神导致的虚弱昏迷,生命体征虽然微弱,却比之前平稳了许多。
“路标?锁?小心阴影血祭唤醒不该醒的?”阿帕喃喃重复着大萨满最后的话,脸色苍白。
琪雅握紧了拳头,眼中闪过坚定:“库西爷爷是在警告我们!祖灵纹不仅指引着力量,也可能指向危险!那些邪教徒的血祭,可能是想用错误的方式,强行打开‘锁’,唤醒星舟里……不该醒来的东西!”
玉衡子真人收回手,面色凝重:“大萨满神魂受创太重,此次强行苏醒示警,已是极限。需以安魂定神之术温养,短期内恐难再清晰交流。但他留下的只言片语,至关重要。”
叶辰沉默着,消化着库西大萨满用尽最后力气传递出的信息。戒指是“钥匙”,祖灵纹是“路标”也是“锁”,古巫教的血祭是为了“唤醒不该醒的”……这与他之前的诸多推测严丝合缝,并且指向了更深的危机——星舟内部,可能沉睡着某种被封印的、极端危险的存在或机制,而古巫教的目标,很可能就是将其唤醒!
“玄灵,调出所有关于古巫教血祭仪式特征、以及《镇魔录》中关于‘唤醒’、‘召唤’邪异记载的资料,进行交叉分析。”叶辰沉声道,“我们需要知道,他们可能想唤醒什么,以及……如何阻止。”
“明白!”玄灵立刻应下。
“静云道长,琪雅姑娘,阿帕前辈,”叶辰转向她们,“库西大萨满提到了祖灵纹是‘路标’。等大萨满情况再稳定些,或许我们可以尝试,根据琪雅记忆中的路线和纹路指引,在不触发危险的前提下,探索最近的一处‘祖灵之岩’。大萨满的警告表明,那些岩石上刻录的信息,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重要。”
琪雅用力点头:“我会尽快把身体养好!库西爷爷拼了命留下的线索,我们一定要弄清楚!”
阿帕也抹去眼泪,恢复了几分坚毅:“守护圣地,是部落的天职。既然大萨满指明了方向,我们义不容辞。”
就在这时,秦虎的加密通讯再次接入。玉衡子真人开启隔音结界,接通通讯。
秦虎的影像出现在屏幕上,背景似乎是在某个指挥中心,他的脸色比上次更加严肃:“玉衡子真人,叶辰,最新情报。我们在东南亚的行动取得了突破,捣毁了古巫教一处重要据点,抓获了几名核心成员。审讯得知,他们近期在全球多个‘遗物点’的活跃,是在执行一项名为‘星骸唤醒’的古老计划!目标正是利用特定地点和血祭仪式,激活‘天外遗物’的深层功能,或者……按他们的说法,‘迎接至高无上的回归’!”
“至高无上的回归?”静云眉头紧锁。
“目前还不清楚具体指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事。”秦虎继续道,“而且,他们提到了‘钥匙’和‘纹路’!说‘钥匙’已现,但被‘秩序’污染者持有,是计划的变数。‘纹路’则是唤醒仪式的必须引导图。我们推测,‘钥匙’可能就是指叶辰你手上的戒指,‘纹路’可能就是你们正在研究的祖灵纹或类似的东西!他们似乎也在寻找和破解这些纹路!”
情报完全吻合!古巫教果然在打戒指和祖灵纹的主意!
“另外,”秦虎语气更沉,“阴影教派在欧洲的活动,近期突然变得异常低调,几乎从所有明面监控中消失。但我们怀疑,他们可能转入了更深的潜伏,或者……在策划一次更大规模的行动。749局总部已联合各派,将警戒等级提升至最高。龙虎山别院这边,务必加强戒备,叶辰的情况,绝不能泄露。”
通讯结束,静室内的气氛凝重如铅。
库西大萨满的苏醒警告,与749局获取的最新情报,如同两面镜子,互相映照出了同一个令人不安的真相:一场围绕“星骸唤醒”的阴谋正在暗处涌动,而叶辰手中的戒指和他正在研究的祖灵纹,正是这场阴谋的关键所在。
“山雨欲来啊。”玉衡子真人长叹一声。
叶辰的目光扫过墙上的祖灵纹与星纹图,落在自己右手的戒指上,最后定格在昏迷的库西大萨满和一脸坚毅的琪雅身上。
路标与锁,钥匙与灾祸。苏醒的余音,已然敲响了警钟。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慎之又慎。但退缩从不是他的选择。既然风雨将至,那便以这初显的权柄,这解析中的纹路,以及这满山风雨铸就的剑心,去迎接,去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