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后的第一夜,叶辰是在半睡半醒的浅眠中度过的。身体的本能渴望深度休息以加速修复,但长期养成的警惕性与脑海中不断盘旋的思绪,让他无法真正沉入梦乡。每一次闭上眼,混沌中与侵蚀能量对峙的片段、灰烬泉眼深处那被束缚的纯净光团、戒指传来的冰冷秩序波动……种种画面交叠浮现。
天光微亮时,他索性不再勉强自己入睡,而是将心神沉入体内,开始更细致地检视自身状况,并规划恢复的第一步。
首先是最基本的能量循环。五行衍天诀的根基仍在,新生的、以“秩序符文”为核心的循环框架基本稳定,这是不幸中的万幸。但框架内空空荡荡,真元储量微乎其微,如同干涸的河床。当务之急,是缓慢而持续地吸收外界灵气,转化为自身真元,填充框架,温养经脉脏腑。此地灵气虽被“巨神之骸”和禁地影响而略显驳杂,但胜在总量充沛。他需要一套更高效、更温和、且能过滤掉有害侵蚀因子的吸纳法门——这需要对基础的五行衍天诀吸纳篇进行微调,结合昏迷中对抗侵蚀时领悟到的那一丝“秩序”引导与适应性。
其次,是右臂的侵蚀问题。灰黑色能量被暂时禁锢,形成僵持。强行祛除风险巨大,且可能损伤臂骨经脉,留下难以弥补的隐患。或许可以借鉴混沌中那次成功的“解析”尝试,将这僵持区域,作为一个特殊的“实验场”或“缓冲带”。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以更缓慢、更精细的方式,继续用调整后的五行之力和戒指的秩序波动去渗透、解析这些侵蚀能量,不求立刻清除,而是先做到“完全理解”和“初步掌控”,甚至……尝试将其惰化、封存,乃至在未来条件成熟时,将其转化为某种特殊的“防御层”或“攻击手段”?这个想法很大胆,甚至有些疯狂,但考虑到侵蚀能量的顽固与戒指的特殊性,未必没有可行性。这需要极其精密的控制和对“秩序”更深的领悟。
第三,是肉身损伤。脏腑和经脉的修复非一日之功,需要水磨工夫,配合药物和灵气滋养。好在有那缕融合的翠绿本源精华持续提供最纯净的生命力,加上玉衡子、长春子等前辈的医术和749局的先进医疗手段,恢复前景是乐观的,只是需要时间。
第四,是神魂。此次重创,神识几乎溃散,如今虽然意识清醒,但神识强度十不存一,感应范围大幅缩水,且动用时伴有隐痛和眩晕。神魂的修复最为微妙,急不得。除了静养和特定的安神丹药,或许可以尝试在深度冥想中,观想那枚“秩序符文”,以其稳定、调和的特质,来抚平神魂的创伤与混乱。
最后,是外物与情报。那枚戒指的秘密亟待探究,它与“巨神之骸”的关联,它内部可能存在的“协议”或“信息”,都是未来应对更大变局的关键。玄灵发现的数据线索非常重要。同时,古巫教、阴影教派的动向,全球其他“天外遗物”疑似点的情报,749局和正道门派的后续计划,以及……自身虚弱状态下的安全保障,都需要密切关注和筹划。
理清思路后,叶辰心中稍定。路要一步一步走,当务之急,是在转移前的这两三日,完成初步的恢复规划,并开始尝试最基础的、无风险的调息与感知练习。
晨光完全照亮帐篷时,静云道长端着一碗药香扑鼻的灵粥走了进来,看到叶辰已经睁着眼,气色比昨日稍好,眼中闪过欣喜。
“叶道友,感觉如何?玉衡子前辈特意调配的‘归元养脉粥’,用了好几味珍稀灵药,对温养经脉、补充元气大有裨益。”
叶辰道谢,在静云的帮助下慢慢喝粥。粥中灵气温和醇厚,入腹后化作暖流,缓缓散入四肢百骸,让他精神微微一振。
“静云道长,转移之事,具体如何安排?”叶辰边喝边问。
“初步定于两日后清晨。”静云低声道,“秦队长协调了749局的专机,航线保密,直飞国内西南某处秘密机场。届时,你、琪雅姑娘、库西大萨满,以及重伤未愈的玄真师兄,将作为首批转移人员。玉衡子师叔、我、玄灵,还有部分749局精锐随行护卫。长春子师伯与秦队长及部分人员暂时留守,处理后续事宜,并建立长期的监测前哨。”
叶辰点头,这个安排考虑周全,分批次转移也能降低风险。“我的情况,对外……”
“已按你的意思,只说是重伤需长期闭关静养,细节一概不知。参与核心救治和转移的人员都已签署保密协议。”静云肯定道。
喝完粥,叶辰提出想见见玄灵,看看他提到的数据分析。
片刻后,玄灵抱着平板电脑兴冲冲地进来,脸上还带着熬夜的痕迹,但眼神晶亮。“叶大哥!你看这个!”他将屏幕转向叶辰,上面是复杂交织的能量波形图和频谱分析。
“这是你昏迷期间,戒指散发的特殊秩序波动(我暂命名为‘S-波’)与‘巨神之骸’封印下方某几个固定能量节点(编号A7,d2,F11)的辐射波动对比。”玄灵快速操作,将几条波形的特定时段放大、叠合,“注意这里的谐波峰谷对应,还有这个……看!当戒指的S-波出现这个微小尖峰时,大约0.3秒后,巨神之骸的A7节点会有一个几乎同步的、极其微弱的响应波动!虽然强度差了无数个数量级,但时序相关性和波形特征相似度极高!”
他又调出另一组数据:“还有,当营地附近侵蚀微尘浓度异常升高时,戒指的S-波会自动增强,并且波形中会混入一种特殊的‘净化’或‘排斥’谐波分量。而巨神之骸的d2节点,有时也会出现微弱的、似乎是‘共鸣’或‘记录’性质的波动。”
玄灵越说越兴奋:“虽然数据量还很少,干扰因素也多,但这强烈暗示戒指和巨神之骸的某些部分,存在着一种古老的、可能是预设好的‘协议’通信或状态同步机制!戒指可能是一个‘钥匙’,一个‘身份标识’,或者一个……‘维护终端’的残片!”
叶辰仔细看着那些波形和数据,结合自己在混沌中的感受,心中越发清晰。玄灵的发现,从科学侧印证了他的直觉。“这些数据非常重要,玄灵。转移途中和之后,继续密切监测,但务必注意安全,不要主动尝试‘刺激’任何一方,尤其是巨神之骸。”
“明白!”玄灵郑重答应,随即又挠挠头,“对了,叶大哥,关于你右臂的侵蚀能量,我也做了些外围扫描分析,发现它的能量衰减周期非常长,而且似乎……对特定频率的、与戒指S-波部分谐波相近的秩序波动,有微弱的‘驯服’或‘惰化’反应。当然,这只是最表层的观测,具体机制完全不懂。”
叶辰心中一动,玄灵的发现,与他计划中将右臂作为“实验场”的想法不谋而合,甚至提供了更具体的频率参考。“这个发现也很有价值。相关的数据和分析方法,也请一并整理好。”
玄灵离开后,叶辰又陆续见了玉衡子真人和前来探望的秦虎。与玉衡子交流了后续疗伤的一些设想(主要是温和恢复部分),得到了玉衡子的肯定和一些宝贵建议。与秦虎则明确了转移途中的安保细节和后续情报共享的渠道。
当帐篷内恢复安静,已是午后。叶辰拒绝了继续卧床,在静云的搀扶下,极其缓慢地在帐篷内走了几步。仅仅是站立和短距离行走,就让他微微喘息,浑身虚汗,但也活动了僵硬的筋骨。
他重新坐回床边,闭上双眼,排除杂念,开始尝试第一次主动的、有引导的调息。
意念沉入丹田,引动那微弱如星火的五行循环。不追求速度,不追求力量,只求平稳、均匀。意识跟随着那一丝真元的流转,如同最耐心的工匠,抚平沿途经脉的滞涩与细微创伤,同时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从周围空气中汲取最温和、最不易引发排斥的那部分灵气,经过初步的五行转化和“秩序符文”的微妙调和,融入循环之中。
过程缓慢得令人发指,一个周天运行下来,几乎感觉不到真元的增长。但叶辰却很满意。稳,就是现阶段最大的成功。他能感觉到,每一次循环,肉身与那新生的五行体系就更契合一分,对灵气的感知和转化也细腻了一丝。
更重要的是,当他将一丝注意力投向右手臂那灰黑色的僵持区域时,他能“感觉”到,自己那平稳运转的、带着微妙秩序调和的真元流经附近时,那片区域的侵蚀能量,似乎比之前更加“安静”了一些,那种隐隐的、试图扩散的悸动减弱了。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夕阳的余晖透过帐篷的缝隙,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影。叶辰结束了第一次调息,缓缓睁眼,虽然疲惫感更甚,但眼神却更加清亮。
布局的棋子已然落下,恢复的齿轮开始以毫米计的速度转动。前方道阻且长,但既已破茧,纵是蹒跚,亦将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