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颖独自感慨着，苏肃则安静地站在一旁倾听。
“上大学那会儿，我的日子也不好过。”
沉默良久后，苏肃突然开口。
大学期间他就开始为毕业后的出路发愁，整日忧心忡忡——怕找不到工作，怕赚不到钱，更怕重蹈父母失败的覆辙。
毕业前夕，导师曾建议他留校深造。”谢谢老师的好意，但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经过彻夜思考，苏肃最终还是婉拒了。
直到现在，他还清晰记得导师脸上失望的神情。
大学四年的学费和生活费，都是他四处筹借来的。”白天上课，晚上打工，最忙的时候一周要打三份工。”
回想起那段日子，苏肃仍觉得喘不过气。
“真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出身。”
黄颖略显诧异，毕竟在这个时代，真正白手起家的人实在少见。
“有时我也会想，要是生在条件好点的家庭，人生会不会完全不同。”
苏肃语气平淡，却道出了无数寒门学子的心声。
当年收到录取通知书时，父母的反应至今让他心痛。”读什么大学？家里哪有钱供你！”
母亲的冷言冷语像刀子般扎心。”养你到这么大已经仁至义尽了，还不赶紧赚钱报答我们？”
父亲的话同样刻薄。
“可我真的很想上大学......”
回想起当时低声下气哀求的自己，苏肃依然感到隐隐作痛。
“那你最后怎么解决的学费？”
黄颖既好奇又心疼。
要知道在那个年代，上大学可是笔不小的开支。”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全是靠东拼西凑借来的。”
苏肃苦笑着，至今想起那些四处求人的场景仍觉难堪。
“最后是邻居一位好心阿姨，把全部积蓄借给了我。”
即便性情冷淡如苏肃，提起这事依然满怀感激。
“其实人生路上，遇到的好人和坏人数量大抵相当。”
黄颖的话若是别人说来难免虚伪，但从她口中说出却格外可信。
“走了这么久，要不要去我家坐坐？”
黄颖看了眼时间提议道。”去你家？”
苏肃本想婉拒，话到嘴边却变了主意。
“虽然不豪华，但朋友们都说挺温馨的。”
黄颖落落大方的态度，让饱经世故的苏肃都有些意外。
按理说，知道对方有家室的女人本该保持距离，但黄颖显然与众不同。”家里还有别人吗？”
话一出口苏肃就意识到问得多余。
“就养了一只小花猫和狗狗。”
黄颖笑着解释。
“我女儿一直想养宠物，但我没同意。”
苏肃淡淡道。
“其实宠物能给孩子带来很多快乐呢。”
黄颖的话既不会惹人不快，又巧妙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可能是我太太不太赞成吧，她觉得家里有个孩子已经够忙了，再养宠物会照顾不过来。”
苏肃偶尔也会被怡宝缠得心软，但又担心娄晓娥不高兴。
其实养宠物没想象中那么麻烦，黄颖温和地说，不过对待生命确实要慎重。”
我觉得你不太适合当演员，更适合做老师。”苏肃认真地说。
是吗？在你眼里我更适合教书？黄颖有些意外地笑了。
倒也不是，只是觉得你很有老师的气质。”苏肃对黄颖印象很好。
虽然平时对那些刻意接近他的女性都不太感冒，但黄颖确实与众不同。
黄颖住在普通小区的一套两居室里，面积不到一百平。
装修是简约风格，在这个年代很少见。
第一次来演员家做客。”苏肃淡淡地说。
是不是以为我会住高档小区？黄颖笑着问。
外界对演员的想象大多如此。”苏肃说，不过像你这样不太出名的演员，收入应该不高吧？
确实，这房子有父母的资助。”黄颖坦然道，在香江买房不容易。”
在这个行业这么久没起色，没想过转行吗？苏肃觉得娱乐圈竞争太激烈了。
能成名的终究是少数，黄颖平静地说，我更追求安稳的生活。
虽然在你看来我的成绩 ，但对我而言已经满足了。”
这时，一只猫蹭到黄颖脚边。
她轻唤着猫的名字抚摸它，猫咪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接着一只狗也跑过来，兴奋地叫着。
旺财，安静！黄颖假装生气，狗狗立刻不叫了。
它很听话。”苏肃笑道。
就是有时忘了遛它，它会吵到邻居。”黄颖无奈地说。
原本不喜欢动物的苏肃，也被这两个小家伙吸引，逗弄起来。
猫狗都围着他转。
没想到你这么受小动物欢迎。”黄颖说。
我也是刚发现。”苏肃看着亲近他的小动物。
它们都是我在街上捡的流浪动物。
刚开始相处得很好，但现在...黄颖叹了口气，其实是我的问题。
工作太忙没时间照顾，家里空间也不够它们活动。”
它们都很可爱。”苏肃看着通人性的小家伙们说。
黄颖略带埋怨地说：既然当初决定收养它们，就该负责到底。”
苏肃冷冷地扫了她一眼。
伶牙俐齿的黄颖此刻也有些局促：我不是不负责任，它们现在不是过得很好吗？我只是在想...或许它们能有更好的归宿。”她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苏肃闻言，没再冷嘲热讽：所以你想给它们找新主人？
能找到真心疼爱它们的主人当然好，实在找不到我也会继续养着。”黄颖眼中泛起温柔，这些年它们陪我走过风风雨雨，我实在不忍心看它们再流浪。”
不如这样，苏肃沉吟片刻，突然正色道，这两只小家伙，我都要了。”
黄颖难掩惊讶。
它们很可爱，我女儿也喜欢。
家里空间足够，养它们没问题。”苏肃解释道。
可你太太不是...黄颖想起方才的对话。
没关系，正好让怡宝学着照顾宠物，培养责任感。”苏肃语气平静。
他想起怡宝被宠坏的样子——那次逛街，女儿非要买已经堆满屋子的风车，得不到就耍脾气。
虽然最后外公偷偷买了，但这让苏肃意识到教育的重要性。
我小时候也养过拉布拉多，黄颖陷入回忆，每天早起遛狗，放学陪它玩耍...
你舍得把它们交给我吗？苏肃直视她的眼睛。
黄颖沉默。
在最艰难的岁月里，是这两个小家伙陪她度过漫漫长夜。
她苦笑道：舍不得...但我给不了更好的生活。
不过想到以后还能去看望它们，心里就好受些。”
随时欢迎。”苏肃郑重承诺。
“那太好了，说不定我天天往你家跑呢。”
黄颖半开玩笑地说道。
“只要你够厚脸皮，随时欢迎。”
苏肃难得地接上了她的玩笑。
黄颖被逗得笑出了声：“要不今晚住我家？明早我送你和小家伙们回去。”
“不必了，我不习惯在别人家过夜。”
苏肃干脆地拒绝，让黄颖怔住了。
她一直以为自己很了解苏肃，此刻却感到陌生起来。
“不用麻烦你，我叫司机来接。”
苏肃说着，其实苏一始终在不远处跟着他们。
“那我给小家伙们收拾些日常用品。”
黄颖迅速调整好情绪。
“简单拿点就行，可以买新的。”
苏肃语气平淡。
“它们用惯的东西更合适，就像有些人，相处久了才觉得投缘。”
黄颖话中有话。
苏肃没有接话，只是说：“想它们了随时来看。”
“好啊，还要谢谢你收养它们呢。”
黄颖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当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走向车子时，苏一明显吃了一惊，但只是默默帮忙搬运。
“我领养了猫和狗。”
苏肃莫名想解释。
“这是我们家的宝贝，改天我还要去看望它们呢。”
黄颖落落大方地说。
苏一只是点点头。
其实苏肃本不必解释，但他就是想说。
到家已是晚上十点，屋里却亮着灯。
“爸爸，你拿的是什么呀？”
怡宝最先注意到笼子。
“是你喜欢的东西。”
苏肃笑着说。
“哇！是小猫小狗！”
怡宝惊喜地叫道。
“这么晚回来，就是去买宠物？”
娄晓娥皱眉问道。
“片场演员养的，她说照顾不来，我觉得可爱就带回来了。”
苏肃解释道。
“哪个演员啊？”
娄晓娥好奇中带着忧虑。
“黄颖，你不认识的。”
苏肃坦然回答。
“她是新戏女主角吗？”
“她？还不够格。”
苏肃笑了。
娄晓娥闻言松了口气。
“养宠物多麻烦，不卫生还容易让怡宝生病。”
娄母不满地说。
“怡宝早就想养猫了，现在她快上小学了，该学会照顾别人了。”
苏肃做事总有考量。
“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呢，怎么照顾动物？”
娄母坚决反对。
“过去谁能想到现在会有洗衣机电视呢？不也实现了吗？”
苏肃语气平静地说道。
“现在的孩子普遍早熟，正好借养宠物帮他建立情感认知。”
虽然并非教育专家，但苏肃在教育上自有见解。
“我不同意！猫狗会把家里搞得一团糟，我这把年纪收拾不动了！”
素日和蔼的娄母此刻异常固执。
“早打算请保洁了，卫生问题您不用担心。”
苏肃从容应对。
“万一抓伤怡宝怎么办？”
娄母又抛出新的担忧。
“被宠物抓咬打疫苗就行，这都不是问题。”
苏肃的话总让娄母语塞。
“你太溺爱孩子了！宠物是活物，怡宝要是三分钟热度怎么办？”
娄母声音陡然提高。
“妈，这正是我要说的重点。”
苏肃正色道，“养宠物能培养怡宝的责任心。”
“她从小娇生惯养，我担心长此以往会丧失自理能力。
猫咪依赖主人，能唤起她的责任感；狗狗需要照料，遛狗喂食这些事她会乐意参与。”
“这不是心血来潮，我和怡宝都会对生命负责。”
这番话说得娄母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