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手还在裂缝里动。
我盯着它，手指微微收了下。左眼的金纹还在转，热度没退，系统界面浮在意识边缘，数据一条条刷过——机械舰队距离蓝星轨道还有四十六小时，修真联盟的封锁阵已经结成七重，幽冥族那边，魂道打通进度到了六成三。
这些数字我看得很清楚。
但我知道，现在最麻烦的不是外面那些人。
是凌霜。
她站在北方主位，龙枪插在地上，整个人安静得不像话。刚才结界成型时，她和我们一起连上了气机，可那股连接像是隔着一层纱，看得见，碰不着。她的呼吸节奏和其他人差了一拍，体内的能量流转也有点滞涩。
我不说，她不说，但我们都清楚。
她还没完整。
洛昭盘坐在东南角闭目调息，苏清雪靠在西南方位半躺着，两人气息平稳，消耗正在恢复。可凌霜站着，一直站着，没有坐下，也没有闭眼。
然后她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我左眼的金纹猛地一震。
不是警告，也不是提示，是一种共鸣。
她抬头看天，眉心的龙纹开始发亮，像被什么东西唤醒。天空没有云，但空气突然变得厚重，一道银线从高空垂落，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越来越多，密密麻麻如同雨丝，全都朝着她飞去。
那些线落在她身后，没有消失，而是缠绕起来，一圈圈盘旋上升，最后形成两片巨大的光翼。
每一道线都闪着微光，里面能看到画面——
一个穿着战甲的女人抱着婴儿穿过火海，把一块发光的碎片塞进他胸口；
她在星空下独自一人站着，面前是成千上万的机械战士，她一枪挑起，血染长空；
她躺在冰层里，身体碎裂，灵魂一点点散开，却还死死抓着一根断裂的因果链……
这些都是她的过去。
也是她断掉的部分。
她张开双臂，没有抗拒，任由那些线钻进身体。战甲上的裂痕开始愈合，原本暗淡的龙鳞重新泛出光泽，发色由黑转银，却又不像苍老，反而像是回到了最巅峰的状态。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轻轻说了句：“五百年了……”
声音不大，但我听得很清楚。
这一句说完，她整个人变了。不是更强了，也不是气势更盛，而是“全”了。之前她像一把缺了柄的枪，现在终于被人亲手装上了握把。
她转身看向我。
我没动。
她也没动。
但我们之间的空气像是被点燃了。
龙枪突然震动，自行拔地而起，在空中翻转一圈，枪尖朝上。下一秒，整把枪炸开，化作无数光点冲向天空。那些光点没有散去，而是在高空中重组，变成一根贯穿天地的金色柱子，直通大气层外，像是给蓝星打下了一根定桩。
这根柱子不攻击，也不防御。
它只是立在那里。
但所有人都会知道——有人回来了。
而且这次，她不会再走。
就在这时，我体内那股熟悉的波动又来了。
弑神领域自动展开。
不需要我下令，也不需要结印或者念什么废话，它自己就铺了出去。金色的光幕从我脚下扩散，覆盖整个结界内部，所到之处，地面的裂痕被抚平，空气里的杂乱能量被清理干净。
而在我们两个人之间，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不是幻象，也不是记忆回放，更像是某种规则层面的投影。
第一幕：远古战场，黄沙漫天。我还很小，手里拿着一根烧焦的木棍，挡在一个倒下的身影前面。对面是三个黑影，举着刀要砍下来。我不会武技，只会乱挥，但她撑着地面坐起来，笑了。
第二幕：现代城市，暴雨夜。一辆车高速冲来，我站在路边没反应过来。一道红影闪过，枪尖点地，整辆车被掀翻出去。她站在我面前，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滴，回头看了我一眼。
第三幕：秘境深处，毒雾弥漫。洛昭中了咒术跪在地上，苏清雪被锁链缠住动弹不得。我咬着牙往前冲，嘴里全是血。她一枪刺穿阵眼，转身把我扑倒在地，后背插着三根骨刺。
第四幕：地底裂缝前，我准备跳下去。她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几乎要把我拉回来。我说没事，我能行。她盯着我看了很久，最后松手，只说了一句：“你要是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这些画面一段接一段浮现，覆盖了整个结界空间。它们不是按时间顺序来的，也没有配文字说明，但每一个看到的人，都会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不是巧合。
也不是偶然。
这是我们一路走过来的路。
凌霜缓缓落地，龙枪重新回到她手中。这一次，枪身温顺得像认主的宠物，连嗡鸣声都变得柔和。她站在我旁边，肩膀轻轻碰了我一下。
我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用说话也能懂。
远处，洛昭睁开眼，看了一眼那根光柱，又闭上了。苏清雪抬了下手，指尖划过剑柄，嘴角动了一下，没笑出来，但也放松了。
结界表面的龙纹流动加快，颜色变得更深，像是吸收了什么新的东西。原本只是防御性的屏障，现在多了一种“主权”的意味。任何外来扫描一旦靠近，立刻被弹开，连信号残影都留不下。
我左眼的系统提示跳了出来：
【检测到守护者因果闭环完成】
【界主权限解锁提升至65%】
【新增被动：命运共振——与绑定伙伴共享一次必死规避机会】
能量反馈立刻到来。
一股暖流从眼睛蔓延到全身，骨骼发出轻微的响声，像是在重新排列。我的感知范围扩大了，不只是蓝星表面，连地下三千米的地脉走向都能感应到。裂缝里的那只手，它的每一次颤动，我都感觉得到。
它在害怕。
不是怕我。
是怕她。
凌霜站在我身边，忽然笑了笑。
她说：“以前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在还债。”
我没接话。
她继续说：“救你，护你，陪你走到最后。我以为是因为当年把你卷进来，所以必须负责到底。”
她顿了顿，抬起手，看着掌心的纹路。
“但现在我想通了。我不是非得这么做。我是……想这么做。”
她转头看我，眼神很平静。
“所以我才完整。”
我点点头。
她也点头。
风从北方吹来，带着一点沙尘的味道。结界外的空间又有波动，应该是机械文明的探测器又来了。但这次，它们刚靠近就被光柱扫中，直接汽化，连个响都没出。
凌霜把龙枪扛回肩上，站姿挺直。
她说：“现在，该做个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