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吞噬的瞬间,阮桀失去了所有感官。
没有光,没有声,没有触感,甚至连时间流逝的感知都消失了。意识如一片浮萍,在虚无的海洋中飘荡。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只剩下纯粹的精神存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拉扯、旋转、撕裂,然后又以某种难以理解的方式重组。
在这绝对的虚无中,唯有与玉树之间那道以精血符文连接的心神感应,如风中残烛般摇曳,却又顽强地保持着最后一丝联系。通过这联系,他能模糊地感知到玉树的存在——她也同样在漩涡中沉浮,意识模糊,但生命的火种未曾熄灭。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点光。
那光起初极其微弱,如夜幕尽头的启明星,在绝对的黑暗中显得如此渺小,却又如此醒目。随着漩涡的推进,光点迅速放大,化作一个旋转的光门。门内涌出的不再是阳泉的至阳之气,也不是阴泉的至阴煞气,而是一种苍凉、古老、仿佛沉淀了无数岁月的气息。
“轰——!”
两人被猛地抛出了漩涡。
意识在剧烈震荡中回归身体。阮桀最先恢复的感知是疼痛——全身上下无一处不痛,经脉如被火烧,骨骼如被碾压,丹田处更是空空如也,那缕先天一炁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他艰难地睁开眼,视野模糊了好一阵,才逐渐清晰。
他们躺在一条干涸的河床上。
河床宽约十丈,底部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石缝间生长着稀疏的、不知名的枯黄野草。两侧是高达数丈的黄土崖壁,壁面垂直陡峭,风雨侵蚀的痕迹如老人脸上的皱纹,纵横交错。抬头望去,天空是一种奇怪的铅灰色,不见日月星辰,只有厚重的云层低低压着,仿佛随时会塌下来。
空气干燥而寒冷,带着黄土高原特有的、混杂着沙土与枯草的气息。风从河床上游吹来,卷起细碎的沙尘,打在脸上如针扎般刺痛。
玉树躺在不远处,她身上的伤口在时空穿越中似乎恶化了些,深衣多处撕裂,露出底下刚刚结痂又崩裂的伤口,血迹与沙土混在一起,显得狼狈不堪。但她还活着,胸口微微起伏,睫毛在轻轻颤动。
阮桀挣扎着爬过去,伸手探她的鼻息。气息微弱但平稳,只是昏迷。他稍稍松了口气,环顾四周,试图判断身处何地。
这里绝不是骊山地宫,也不是咸阳附近。地形地貌、植被气候,都与关中平原迥异。更重要的是空气中灵气的性质变了。
在咸阳,在骊山,天地灵气虽然稀薄,但性质相对稳定,阴阳虽有失衡,尚在可感知范围内。而此地的灵气,却呈现出一种极其混乱、狂暴的状态——时而炽热如火山喷发,时而阴寒如九幽冰窟,时而锋锐如刀剑出鞘,时而厚重如山岳压顶。各种属性的灵气混杂、冲突、爆炸,形成一种危险的、不稳定的能量场。
这种环境,别说修炼,连长时间生存都成问题。
“这里是什么地方?”阮桀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他忽然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熟悉的能量波动。那波动来自河床上游方向,与他丹田中残存的先天一炁隐隐呼应。
他强撑着站起,扶着崖壁向上游走去。每走一步,脚下的碎石就发出“哗啦”的声响,在空旷的河床中传出很远。走了约百余步,前方河床拐弯处,景象让他骤然停下脚步。
河床在这里变得宽阔,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三十丈的浅滩。浅滩中央,矗立着一座废墟。
那是一座建筑的残骸,规模不大,原本可能只是一座亭台或小庙。如今只剩几根残缺的石柱,以及一个塌了大半的基座。建筑材料以青石为主,石面上雕刻着繁复的纹饰——云雷纹、夔龙纹、蟠螮纹,都是典型的先秦风格。废墟周围散落着许多陶器碎片,以及几件锈蚀严重的青铜器残件,看形制,应该是战国时期的器物。
但最引人注目的,是废墟中央。
那里地面上,刻着一个直径丈许的复杂阵法。阵法以某种暗红色的矿物颜料绘制,线条扭曲如蛇,节点处镶嵌着九块颜色各异的晶石——红、橙、黄、绿、青、蓝、紫、黑、白。此刻,九块晶石中有三块已经完全黯淡碎裂,剩下的六块也光芒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
阵法中心,悬浮着一团拳头大小的、混沌色的光球。光球缓慢旋转,每旋转一圈,就散发出那种苍凉古老的时空波动——与刚才漩涡中的气息一模一样!
“这是时空传送阵?”阮桀心中震撼。他在骊山地宫的玉简中见过类似记载,先秦炼气士中曾有精通时空之道的大能,能布阵穿梭时空。但那种阵法对材料、灵气、乃至布阵者修为的要求都高得离谱,且极不稳定,稍有差池便会引发时空乱流,将卷入者彻底湮灭。
眼前这个阵法显然已经严重破损,处于崩溃边缘。那团混沌光球,应该就是残存的时空能量核心,也正是它散发出的波动,与他的先天一炁产生了共鸣。
“看来,我们被传送到了一处战国时期的炼气士遗址。”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阮桀回头,玉树不知何时已苏醒,正扶着崖壁艰难走来。她脸色苍白如纸,但眼神已恢复清明,正专注地打量着废墟与阵法。
“你感觉如何?”阮桀连忙搀扶她。
“还死不了。”玉树勉强扯出一个笑容,目光却死死盯着那团混沌光球,“这阵法是‘九曜时空阵’,邹衍一脉的至高秘传之一。据说全盛时期,能借九曜星辰之力,短暂打通不同时空的通道。但眼前这个,显然已经废弃很久了。”
她走近阵法边缘,仔细辨认那些暗红色的阵纹:“阵纹的绘制手法,确实是战国末期风格。这些晶石……”她蹲下身,轻轻触碰那块红色晶石,“是‘离火晶’,产自南疆火山深处,如今早已绝迹。另外几块,分别是‘庚金晶’、‘癸水晶’、‘乙木晶’都是先秦时期特有的五行灵材。”
阮桀也走到阵法旁,他能感觉到,随着靠近,丹田中那缕微弱的先天一炁开始自行运转,仿佛在与阵法产生某种共鸣。更奇妙的是,阵法周围狂暴混乱的灵气,在靠近阵法三尺范围内,竟然变得相对平和——显然,这残阵依旧有着稳定局部灵气的作用。
“我们还能回去吗?”他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玉树沉默片刻,摇头:“难。九曜时空阵需要九块完整的五行阴阳晶石作为阵眼,还需要至少‘炼炁化神’境界的炼气士主持。你看,这里有三块晶石已碎,剩下的六块也能量耗尽。而且……”她指向阵法边缘几处不自然的断裂,“这阵法是被人为破坏的,破坏者手法狠辣,直接斩断了阵法的能量回路。即便我们找到替代的晶石,想要修复也几乎不可能。”
阮桀的心沉了下去。难道他们要被困在这个陌生的、灵气狂暴的时空?
“不过……”玉树话锋一转,“既然这阵法能将我们从骊山地宫传送过来,说明两个地点之间存在着稳定的时空坐标关联。只要能重新激活阵法,哪怕只是短暂的一瞬,或许就能反向传送回去。”
“如何激活?”
玉树的目光落在阮桀身上:“先天一炁,是天地未分时的本源能量,理论上可以替代任何属性的灵气。如果你能将先天一炁渡入阵法核心,或许能短暂激发残阵,建立返回的通道。但……”她顿了顿,“你的伤势太重,炁海几乎枯竭。强行催动,恐怕……”
“恐怕会死。”阮桀平静地接过话头,“但留在这里,同样是个死。这地方的灵气环境,我们撑不了几天。”
他说的是事实。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感觉到狂暴灵气对身体造成的负担——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吸入细小的刀片,切割着脆弱的经脉。玉树的情况更糟,她修为本就不足,此刻脸色已开始泛起不正常的潮红,那是灵气侵体的征兆。
两人陷入了沉默。河床的风卷起沙尘,呜咽着掠过废墟,如泣如诉。铅灰色的天空越发低沉,云层中隐隐有雷光闪动。
忽然,阮桀耳朵一动:“有人!”
他拉着玉树迅速躲到一块巨岩后。几乎同时,河床上游方向传来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兵刃碰撞的铿锵声!
“快!别让那小子跑了!”
“他受了重伤,跑不远!”
“大人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声音粗犷,带着浓重的、阮桀从未听过的口音。他悄悄探出头,只见七八个身影正从上游的崖壁缺口处冲下河床。
那是七八个穿着皮甲、手持青铜剑戟的士兵。皮甲样式古朴,以皮条串联甲片,胸甲处铸有兽面纹饰。兵器也颇为原始,剑身宽短,戟头厚重,与秦军制式兵器有明显区别。这些士兵个个身材魁梧,面容粗犷,脸上涂抹着诡异的青色纹路,如鬼画符般扭曲。
“不是秦军。”玉树压低声音,“看甲胄形制,像是赵国边军的样式。但那些面纹,又像是北方胡人的习俗。”
那队士兵在河床中散开,仔细搜索。其中一人发现了废墟,立刻招呼同伴围拢过来。
“这里有个破庙!”
“进去搜!”
士兵们踹开散落的石柱,闯入废墟。当他们看到中央的阵法时,明显愣了一下。
“这是什么东西?”一个队长模样的络腮胡汉子蹲下身,用剑鞘戳了戳地上的阵纹,“画得跟鬼画符似的。”
“头儿,你看这亮晶晶的石头!”另一个年轻士兵伸手去抠镶嵌的晶石。
“别动!”络腮胡厉喝,但已经晚了。
年轻士兵的手指刚触碰到那块绿色的“乙木晶”,晶石忽然爆发出刺目的绿光!紧接着,整个残阵仿佛被激活,六块残存的晶石同时亮起,阵法纹路如血管般充血,暗红色的光芒流转。中央那团混沌光球剧烈旋转,膨胀到脸盆大小,散发出恐怖的吸力!
“啊——!”
年轻士兵惨叫着被吸向光球,他的身体在接近光球的过程中开始扭曲、拉长,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揉捏的面团。其他士兵惊恐后退,但吸力范围迅速扩大,又有两人被卷了进去。
“妖法!这是妖法!”络腮胡嘶吼着,挥剑斩向光球。青铜剑切入光球的瞬间,剑身如蜡烛般融化,他的手臂也被吸住,皮肤开始剥离,露出底下鲜红的肌肉。
惨叫声、惊呼声、兵刃落地声混成一团。短短几息时间,闯入废墟的五名士兵,全部被光球吞噬,连一点残渣都没留下。
光球在吞噬了五条生命后,似乎得到了能量补充,旋转速度减缓,体积也缩小回拳头大小。但它的颜色从混沌色变成了暗红色,散发出不祥的、带着血腥味的气息。
躲在岩石后的阮桀与玉树看得心惊肉跳。那光球显然已经变异,从时空能量核心变成了某种吞噬生命的邪物。
剩下的三名士兵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向河床上游逃去。但刚跑出不远,上游崖壁上忽然射来三支羽箭!
“咻!咻!咻!”
箭矢精准地贯穿了三人的后心。他们扑倒在地,抽搐几下便不动了。
一个身影从崖壁上跃下,轻盈如燕,落在河床中央。
那是一个少年。
约莫十五六岁年纪,身材瘦削,穿着一身破烂的麻布深衣,深衣多处撕裂,沾满血污与尘土。他头发散乱,脸上满是污渍,但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寒夜中的孤星,透着与年龄不符的坚毅与警惕。
少年手中握着一把短弓,弓身以某种黑色木材制成,弓弦泛着暗金色的光泽。他背上还背着一个破旧的皮囊,鼓鼓囊囊不知装着什么。
他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所有士兵都已死亡,才松了口气,身形晃了晃,差点摔倒——显然,他也受了不轻的伤。
少年的目光扫过废墟,看到那团暗红色的光球时,瞳孔骤然收缩。他迅速后退几步,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黄色符纸,咬破指尖,以血在符纸上快速画了几笔,然后抛向光球。
符纸在空中无风自燃,化作一道淡金色的火光,撞入光球。光球剧烈震颤,暗红色被金色压制,最终恢复成混沌色,重新缩小到拳头大小,静静悬浮。
做完这一切,少年才真正放松下来,靠在崖壁上剧烈喘息。他解开皮囊,从里面取出一个水囊,仰头灌了几口,又拿出几株草药塞进嘴里嚼碎,敷在左臂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上。
阮桀与玉树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犹豫。这少年显然不是普通人,能使用符箓,应对诡异光球,应该是炼气士一脉。但贸然现身,风险未知。
就在他们犹豫时,少年忽然转头,目光如电,直射他们藏身的岩石!
“谁在那里?出来!”
声音清冽,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手中的短弓已重新拉开,一支羽箭搭在弦上,箭镞在铅灰色的天光下泛着冷芒。
被发现了。
阮桀心中苦笑。他们虽然尽力收敛气息,但重伤之下,难免有疏漏。这少年感知敏锐,显然不是庸手。
“我们没有恶意。”阮桀举起双手,缓缓从岩石后走出。玉树跟在他身后,步履蹒跚。
少年看到两人的模样,眼中警惕稍减,但弓弦依旧紧绷:“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会在这里?”
他的口音很奇特,介乎雅言与某种方言之间,但阮桀勉强能听懂——这要多亏玉树平日教他古语发音。
“我们是迷路的旅人。”阮桀斟酌着用词,“被匪徒追杀,逃到此地,不想撞见刚才那一幕。”
“旅人?”少年上下打量他们,目光在阮桀破烂但式样奇特的深衣上停留片刻,又在玉树虽然污浊却难掩清丽的面容上扫过,“你们这身打扮,不像赵国,也不像燕国。从哪来的?”
赵国?燕国?
阮桀心中一震。看来他们确实来到了战国时代,而且应该是战国中后期,赵国与燕国并立的时期。
“我们从西方来。”阮桀含糊道,“翻越太行山时遭遇山匪,同伴失散,我们二人侥幸逃脱,却迷失了方向。”
这解释漏洞百出,但少年似乎并不深究。他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两人身上的伤势上:“你们伤得很重。尤其是你……”他看向阮桀,“真气枯竭,经脉受损,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
他收起短弓,从皮囊中又取出几株草药:“敷上吧,能止血镇痛。这‘断龙渊’灵气狂暴,伤势恢复极慢,不及时处理,活不过三天。”
断龙渊?阮桀记下这个地名。
少年将草药抛过来,阮桀接过,道了声谢。草药呈暗绿色,叶片肥厚,散发着清凉的气息。他分了一半给玉树,两人依言嚼碎敷在伤口上。草药果然有奇效,敷上后伤口传来清凉感,疼痛大为缓解。
“多谢小兄弟救命之恩。”玉树柔声道,“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少年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叫荆云。荆轲的荆,云彩的云。”
荆轲?
阮桀心中又是一震。荆轲刺秦王,那是战国末期的事了。如果这少年与荆轲同族,那现在的时间点……
“这里是赵国的地盘吗?”他试探着问。
荆云摇头,眼神黯淡:“曾经是。但现在,这里是无主之地。秦军去年攻破邯郸,赵王迁被俘,赵国,已经亡了。”
赵国已亡!
阮桀与玉树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赵国灭亡是在公元前228年,那现在是,战国末期,秦始皇统一六国期间!
“那刚才那些士兵……”玉树问。
“是秦军的斥候,也是追捕我的猎人。”荆云咬牙切齿,“我荆氏一族,世代为赵将。秦灭赵后,族中男丁大多战死,女眷没为官奴。我侥幸逃脱,一路东躲西藏,本想投奔燕国,却在此地被发现……”
他的话语中充满了家国破灭的悲愤,以及少年人特有的不屈。阮桀能理解这种情绪——在原本的历史中,荆轲刺秦正是发生在燕国危亡之际,荆轲抱着必死之心入秦,图穷匕见,最终功败垂成。
眼前这少年荆云,是否与那位着名的刺客有所关联?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阮桀问。
荆云看向废墟中央那团混沌光球,眼中闪过复杂神色:“这‘九曜阵’是我族先祖所留,据说能通往一处安全之地。我本想激活阵法逃离,但阵眼晶石能量耗尽,又遭秦军破坏,刚才我以精血符箓暂时压制阵中暴走的时空能量,但也只能维持一时三刻。”
他转向阮桀,目光灼灼:“你们刚才躲在一旁,应该看到了,这阵法能吞噬生命转化为能量。但那种方式激活的阵法极不稳定,且会污染阵心,最终引发时空乱流。除非……”
“除非有纯净的本源能量注入。”玉树接口道,“比如先天之炁。”
荆云眼中精光大盛:“你们知道先天之炁?难道你们是……”
“我们只是略知一二。”阮谦打断他,心中警惕。这少年对阵法、对先天之炁的了解,远超寻常。他究竟是什么身份?
荆云却似乎认定了什么,忽然单膝跪地,抱拳道:“两位前辈既然知晓先天之炁,必是炼气士高人!晚辈荆云,恳请前辈出手相助,激活阵法,带晚辈离开此地!此恩此德,荆云没齿难忘,来日必当报答!”
这突如其来的大礼让阮桀措手不及。他连忙扶起荆云:“我们并非什么前辈高人,而且,我们也想离开这里。”
他将自身情况简要说了一遍,隐瞒了穿越之事,只说在探索一处古遗迹时遭遇意外,被传送至此。
荆云听完,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更加兴奋:“那就是了!这九曜阵的另一个出口,很可能就在你们来的地方!只要我们激活阵法,或许能一起返回!”
他站起身,走到废墟边缘,指着那些散落的陶器碎片和青铜残件:“先祖留下的记载中说,这阵法是双向通道,一端在此,另一端在一处名为‘骊山’的秘地。你们从骊山来,正好验证了这一点!”
骊山!
阮桀与玉树心中巨震。原来这阵法,竟与骊山地宫相连!难怪时空坐标如此稳定!
“可是激活阵法需要先天之炁,而我……”阮桀苦笑。
“不需要完全恢复。”荆云从皮囊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瓶,玉瓶通体碧绿,瓶口以蜡封死,“这是‘回天露’,我族秘传的保命灵药,能暂时激发潜能,修复部分伤势。虽然治标不治本,且药效过后反噬更重,但至少能让你恢复三成功力,足够激活阵法了。”
他将玉瓶递给阮桀,眼神真诚:“我不知道你们为何会流落至此,但既然我们有共同的目标——离开这该死的断龙渊——那我们就是盟友。这瓶回天露,就当是我的诚意。”
阮桀接过玉瓶,入手温润。他能感觉到瓶中液体蕴含的磅礴生机,确实是难得的灵药。但荆云说得对,这种激发潜能的药物,副作用必然可怕。
“用了它,我可能会修为尽废。”他平静道。
“但不用,我们都会死在这里。”荆云直视他的眼睛,“断龙渊的狂暴灵气,没人能撑过三天。更何况,秦军的搜捕队很快就会再来,下一次来的,可能就不是斥候,而是真正的精锐了。”
他的话没错。远处隐约又传来马蹄声,且不止一队。
阮桀拔开瓶塞,仰头将回天露一饮而尽。
液体入喉,如一道火焰流遍全身。剧痛之后,是磅礴的生机在体内爆发!受损的经脉被强行接续,枯竭的丹田中,那缕先天之炁如枯木逢春,迅速壮大、复苏。虽然能感觉到这种复苏如沙滩上的城堡,根基虚浮,随时可能崩塌,但至少他有了再战之力。
“事不宜迟。”阮桀深吸一口气,走到阵法中央,盘膝坐在混沌光球前,“玉树,荆云,你们退到阵外,以防万一。”
玉树欲言又止,最终默默退开。荆云也退到废墟边缘,手中短弓再次拉满,警惕地望向河床上游——马蹄声越来越近了。
阮桀双手结印,丹田中复苏的先天之炁如江河决堤,汹涌而出,化作一道银白色的光柱,直射混沌光球!
光球剧烈震颤,六块残存的晶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阵法纹路全部亮起,暗红色的光芒与银白色的炁柱交织,在废墟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的、旋转的太极图案。
时空的波动,再次降临。
而河床上游,烟尘滚滚,数十骑黑甲骑兵已出现在视线尽头。
秦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