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的巨眼与星空的警告，如两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了霍天生的心头。他意识到，在绝对的、未知的力量面前，他引以为傲的蒸汽与钢铁，脆弱得如同孩童的玩具。
帝国的扩张，必须让位于生存。
墨武六年，新春。
一场决定帝国未来十年命运的最高会议，在墨神宫的“天枢殿”内召开。
天枢殿内，没有繁复的装饰，只有一张巨大的圆形神钢会议桌，以及环绕四周的、能够实时显示帝国各项数据的光幕。
霍天生端坐主位，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他的左手边，是帝国的“文臣”集团。首席谋士范长生、度支司主簿杜衡、墨贤庭院长徐文长……他们代表着帝国的治理与思想。
他的右手边，是帝国的“武将”与“技术”集团。玄武卫统领蔡鸣、白虎卫统领孟山、暗影殿主顾清霜，以及巧工仙子楚巧儿、南中总督萧穆凡……她们代表着帝国的利刃与基石。
这，便是墨家王朝最核心的权力中枢。
“诸位，”霍天生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回荡在殿内，“过去的一年，我们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就。但，自满是毁灭的开始。今天，朕要和诸位一起，为帝国未来的十年，定下一个基调。”
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全息沙盘前，挥手间，沙盘上的世界地图，被一片片代表着不同势力的色块所覆盖。
“其一，全球战略。”
他指向罗马、波斯等地，“这些地方，朕称之为‘缓冲区’。朕不需要直接统治他们，但朕需要他们成为我们抵御未知威胁的第一道防线。诗音、温若澜的‘天网’计划，要继续深化。用经济捆绑、用文化渗透、用利益分化，让他们在不知不觉中，成为帝国最忠诚的附庸。”
“对于那些不肯顺从的，比如盘踞在美洲大陆的邬瞳族余孽，”他的手指，重重地落在了美洲的位置，“朱雀卫和‘墨鲸’舰队，要让他们明白，什么叫‘神之天罚’。朕给你们三年时间，将墨家的龙旗，插遍那片黄金之地。”
“其二，科技突破。”
他看向楚巧儿，“巧工阁与九天司，必须在五年内，实现‘可控核聚变’的稳定运行。朕不要那颗时时刻刻悬在头顶的‘墨核之心’，朕要的是一个能够装进口袋的、永不枯竭的‘太阳’。”
“‘天穹计划’，必须在十年内完成。朕要在近地轨道，部署一千颗‘天眼’卫星和三百座‘神罚之光’激光武器平台，组成一张无死角的星球防御网络。任何未经允许进入这片空域的物体，都将被瞬间汽化。”
“而‘墨鸢’的未来，不是在天空，而是在星空。朕要你们在十年内，造出能够搭载一个满编白虎卫，进行星际航行的‘天舟’！”
这一连串近乎疯狂的科技规划，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即便是对霍天生最狂热的楚巧儿，眼中也闪过一丝骇然。
“其三，社会治理。”
霍天生的目光，转向了范长生和徐文长。“帝国不能只有坚硬的铠甲，还要有健康的血肉。《最低工分保障法》和‘总工会’制度，只是一个开始。朕要你们在十年内，建立起覆盖全国的‘全民医疗’和‘义务教育’体系。朕要让每一个墨家子民，无论生在神都，还是生在最偏远的乡村，都能看得起病，上得起学。”
“朕还要一部真正意义上的《帝国法典》。律法，将是这个帝国运行的最高准则，凌驾于一切人情、道德，甚至……凌驾于朕的意志之上。朕，也要在律法的框架之内行事。”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连一向沉稳的范长生，都忍不住抬起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帝王，将自己也置于律法之下？这是数千年来，闻所未闻之事。
“主上，此举……恐有不妥。”杜衡迟疑道，“您是墨神，是帝国唯一的信仰，您的意志，便是天意。”
“朕说过了，朕不是神。”霍天生打断了他，“神，会犯错。但一部完善的、理性的律法，不会。朕要的，是一个能够依靠制度，实现自我修复、自我进化的帝国，而不是一个依赖于某个人的、脆弱的王朝。”
会议，持续了三天三夜。
最终，一份厚达数百页的《帝国发展十年纲要》，在所有核心成员的共同签署下，正式通过。
当霍天生在纲要的首页，落下“准”字的朱批时，殿内的每一个人，眼中都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科技高度发达、社会公平有序、武力足以威慑寰宇的黄金帝国，正在冉冉升起。
会议结束后，众人陆续散去。
通往后宫的幽静长廊上，三道绝美的身影，却不期而遇。
南中总督萧穆凡，暗影殿主顾清霜，巧工仙子楚巧儿。
“真是……宏伟的蓝图啊。”萧穆凡率先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玩味，“这位陛下，是要将整个星球，都变成他的实验室。”
“主上的意志，便是我的方向。”顾清霜的回答一如既往地冰冷而直接，“无论他想做什么，我都会为他扫清一切障碍。”
楚巧儿则显得有些心事重重，她轻声道：“我……我只是担心，科技发展的速度太快了。就像‘墨脑’一样，我们创造出来的东西，会不会有一天，反过来吞噬我们自己？”
萧穆凡闻言，轻笑一声，她走到楚巧儿身边，伸出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眼神魅惑如丝：“傻妹妹，你还没看明白吗？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从来都不是失控的科技，而是那颗永远无法满足的人心。”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霍天生离去的方向，“他的棋局太大了，大到我们每一个人，都只是他棋盘上，一颗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棋子。你以为他真的将你视为‘仙子’？不过是一把好用的工具罢了。”
顾清霜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剑柄的手微微收紧：“萧穆凡，注意你的言辞。主上对巧儿的看重，人尽皆知。”
“看重？”萧穆凡笑得更欢了，“是啊，就像看重我一样。给了我南中的王座，却也给我套上了‘双生蠡’的枷锁。给了你暗影殿的权柄，却也让你变成了他最顺手的、没有感情的刀。我们啊，不过是他后院里，豢养的三只最漂亮的、爪牙也最锋利的宠物罢了。”
楚巧儿被她这番露骨的话说得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我……我不信。主上他……他不是那样的人。”
“是不是，你以后就知道了。”萧穆凡松开手，理了理自己的裙摆，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与其坐以待毙，等着被主人抛弃，不如……自己想办法，成为能和主人对弈的棋手。”
长廊里，只剩下顾清霜和楚巧儿两人。
“别听她胡说。”顾清霜的声音有些生硬，“她只是嫉妒主上对你的信任。”
楚巧儿勉强笑了笑，却没有说话。萧穆凡的话，像一根毒刺，扎进了她的心里。她想起了霍天生在巧工阁时而温柔、时而冷酷的眼神，想起了他对科技那近乎偏执的狂热，一丝从未有过的疑虑，悄然萌生。
她们三人的这次私下会面，以及所有的对话，都在第一时间，通过无处不在的“天眼”系统，呈现在了霍天生的光幕之上。
他看着光幕上，萧穆凡那野心勃勃的眼神，顾清霜那动摇的忠诚，以及楚巧儿那迷茫的表情，嘴角的弧度，越咧越大。
“有趣，真是有趣。”
他非但没有愤怒，反而生出一种欣赏。
他要的，从来都不是绝对服从的木偶。他要的，是拥有独立意志、懂得思考、甚至敢于挑战他的“活人”。
因为只有这样的“活人”，才能在这场波澜壮阔的宇宙棋局中，为他所用，成为他手中最锋利、也最富变数的棋子。
他早已在她们每一个人的生命轨迹中，布下了无数看不见的线。无论她们如何挣扎，如何选择，最终都只会将帝国的战车，推向他所设定的那个终点。
“慢慢玩吧，我的女王们。”
霍天生关掉光幕，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笑意。
这场名为“帝国”的棋局，远比她们想象的，更加复杂，也更加……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