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锋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缓缓铺开：
“大概在‘寻龙’项目失败封存三年后，我们得到了一部真正的炼气法门。当局组织人手又试了一次——这次成了，而且不止一个人成功。”
秦明心中一震，下意识看向身旁的刘海东。这位统御西北军区的将领，此刻脸上写满了真实的惊愕——显然，这个秘密的层级之高，连他这个级别都从闻所未闻。
“那是在各国对‘天坑’的探索进入新阶段的时候。”冷锋的指尖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击着某种节奏，“我们接到一项绝密任务：潜入西南边境新发现的‘夜郎天坑’深处，评估一处能量反应异常的区域。”
他的目光投向虚空，仿佛又看见了那片幽暗的地下世界。
“任务初期很顺利。我们这支十八人的特战小队避开了所有已知风险，悄无声息地抵达了目标区域。然后——我们撞见了一队‘溃兵’。”
“说他们是溃兵，因为他们人人带伤，衣衫褴褛，脸上混杂着惶恐和凶狠。最扎眼的是，这十几个人正扛着一口巨大的石棺材，在崎岖的坑道里艰难移动。那棺材的材质很怪，非金非石，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花纹，隔着几十米都能感觉到一股阴冷、不祥的气息。”
冷锋顿了顿，声音压低：“按照当时的国际公约和我们接到的指令，队长决定尝试接触。我们用上了所有能想到的沟通方式——国际通用信号、几种可能相关的古语发音、甚至做了‘我们没有恶意’的手势。”
“对方没有任何回应。”他的语气里透出一丝冰冷的嘲讽，“他们看见我们的瞬间，就像被踩了尾巴的野兽，扔下棺材就扑了上来。打法很杂，有类似武道的路子，也有像国外觉醒者的异能，但都透着一股子邪气和不择手段。”
“好在他们已是强弩之末。一场激战，我们付出了三人轻伤的代价，全歼了他们。”
书房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战斗结束后，我们松了口气，开始检查战场。那口石棺材就静静躺在那里，散发着令人不安的寒意。队长派出四人小组上前，准备仔细查看上面的花纹，判断其来源。”
冷锋的手指突然收紧。
“就在这时——棺材盖，从里面，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砰’地一声，直接掀飞了。”
秦明和刘海东同时屏住了呼吸。
“从里面……坐起来一个‘人’。”冷锋的声音变得干涩，“穿着破烂的古袍，脸色苍白得像纸，眼眶深陷。可那双眼睛亮得吓人，里面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情绪，只有冰冷，和一种……像是饿了几百年的贪婪。”
“他的攻击方式，我们前所未见。”冷锋的描述将人拽入那个血腥的夜晚，“没有武道气血爆发的轰鸣，没有明显的窍穴光芒。动作看似不快，却飘忽得如同鬼魅，每一步都好像踏在某种特殊的韵律上，和周围的环境隐隐契合。挥手间，凭空凝聚出脸盆大小的火球；脚下一踏，地面毫无征兆地窜出尖锐的石刺；他甚至……能操控我们战友伤口流出的血，让血珠悬空、凝聚，化作血箭射来。”
他闭上了眼睛。
“那一战……我们一队十八人，最后活着撤出来的，只剩六个。”喉咙滚动了一下，“我是其中之一，也是伤得最轻的。因为……我当年模糊感应过‘气’，对那种能量波动，有一丝本能的警觉，躲开了几次致命攻击。”
“队长他……”冷锋睁开眼，眼底是深不见底的痛，“为了给我们创造撤退的机会，他燃烧了全部气血，冲上去死死抱住了那个‘人’，引爆了身上所有的高爆灵能弹……同归于尽。”
沉默如重石压在每个心头。
“后来，等我们恢复了一些，确认安全后，又冒险返回了那片战场。”冷锋的声音重新低沉下去，“战友们的遗体……大多已经难以辨认。我们只能就地安葬。那口石棺材，虽然被炸出了裂痕，但没有完全毁坏。”
“我们将它带出了天坑。”
他看向秦明，眼神锐利：“后面的事情，你大概能猜到。这口石棺和内部符文被列为最高机密，集中了全国最顶尖的力量进行破译。耗时数年，结合‘寻龙’项目的积累，终于……破译出了一篇相对‘完整’的炼气法门。”
“当局秘密选拔了绝对忠诚、根骨经过重新评估的人员，再次尝试修炼。这一次……成功了。虽然成功者寥寥无几，修炼速度缓慢，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证明——这条路，在现在的蓝星，是走得通的！”
他长长地、仿佛卸下千斤重担般吐出一口气，但目光却更加沉重地落在秦明脸上。
“这个消息，被定为‘长城’级绝密。知道全部来龙去脉的人，屈指可数。那些修炼成功的人，也分散隐藏在绝对安全的环节，成为国家战略底牌的一部分。”冷锋的每一个字都透着千钧之力，“而世家……我们后来通过各种零星的渠道得到证实，他们确实掌握着更成体系、可能也更完整的炼气传承。”
“他们将此视为家族超然地位的根本，绝不容外人染指。至于那个从石棺材里出来的‘人’……我们高度怀疑，他与某个隐藏世家，或者与世家有关的某种古老而邪恶的传承，脱不了干系。”
故事讲完了。
冷锋的语气很平，几乎没有什么起伏，但那些话语里浸透的血腥、牺牲、绝望，以及在绝望中艰难开出的一线希望，却沉甸甸地压在秦明和刘海东的心头。
书房里安静极了。
冷锋的目光最终定格在秦明脸上。他张了张嘴，喉结滚动，似乎有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沉甸甸的、承载了太多复杂情感的呼唤：
“秦明。”
秦明看着师父眼中尚未散尽的痛楚，看着他挺拔的脊背后那沉重的过往，看着这位老人为了家国所付出的一切。他心里最后那一丝因保留核心秘密而产生的、几乎微不可察的隔阂，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迎着冷锋的目光，没有任何犹豫，清晰而坚定地回应：
“可以。”
简简单单两个字。
却像一道破开阴云的阳光，瞬间照亮了冷锋眼中沉积多年的阴霾。这位铁血一生的老人，身躯几不可察地一震，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用力地、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迅速抬手，用指节抹过眼角。
那些永远留在天坑深处的年轻面孔、国家这些年面对世家压力的艰难、无数人为了寻找一条前路而泼洒的热血与汗水……一幕幕在他眼前闪过。如今，一条更清晰、更广阔的道路，似乎真的在黑暗中显现出了轮廓。
秦明看着师父真情流露的模样，心中涌起敬意与暖流。这就是最可爱的人啊，他想。
“师傅，”他放轻了声音，“今天也不早了，要不……明天再联系他们？”
“不用！不用等明天！”冷锋猛地一摆手，声音还有些沙哑，但眼神已经恢复了锐利，甚至跳跃着一簇急切的火焰，“这个消息，足够让他们所有人……亥起来！必须马上安排！连夜安排！”
他像是瞬间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几步走到书桌前，手伸向那部红色保密电话，却又在半空停住。
略一沉吟，他转而从怀中贴身的内袋里，掏出一个更加古朴、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通讯器，毫不犹豫地开始拨号、接通。
“是我，冷锋。”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有重大进展，关于‘那条路’……对，是实质性的。我需要立刻启动‘星火’协议……不，不能等天亮，就现在。是的，我确认。人在我这里，绝对可靠……”
他背对着秦明和刘海东，语速快而清晰，那些简短的指令和应答里，透出一种压抑不住的、久违的振奋。
秦明和刘海东相视一眼，默契地保持着安静，不去打扰这一刻。
然而——
就在冷锋低声与通讯器那头快速沟通，秦明心神稍松的刹那！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冰寒感，如同冬夜最细的一根银针，毫无征兆地、轻轻地刺入了他的眉心识海！
不是实质的攻击，甚至不含恶意。
那是被某种极高层次存在、以浩瀚神识不经意扫过时，生命本源产生的本能预警！
秦明脸色骤变，豁然抬头，目光如电射向窗外西南方向的沉沉夜空！体内的五行道基应激般微微震颤，龙灵胎记传来一丝警兆的温热。
几乎就在同一瞬间！
书桌前的冷锋也猛地中断了通话，骤然转身，望向同一个方向。他脸上的振奋之色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震惊与骇然的凝重！
“他来了……”冷锋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怎么会这么快？！这神识的覆盖范围和凝练程度……不对劲！比预想的还要强！”
一旁的刘海东虽然无法像他们二人那样清晰感知到神识扫描，但见到师父和师弟如此同步的、如临大敌的反应，心也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浑身肌肉下意识绷紧。
西甘市，民用机场。
一架从东南方向飞来的航班，在跑道上滑行后稳稳停住。
旅客通道内，人流渐次涌出。人群中，一名身着藏青色复古长衫、鹤发童颜的老者，步履从容地走了出来。他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旅途倦意，与周围匆忙或兴奋的旅客并无二致。
易天行微微抬眼，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机场外灯火阑珊的西甘市夜景。
那双深邃如古井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无数细若微尘的符文光影，一闪而逝。
他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丝冰凉淡漠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