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尔斯将军的脸，在时代广场那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瞬间没了血色。
青、白、灰，各种颜色在他脸上交替闪过，最后彻底凝固成一片死灰。
他胸口剧烈起伏，牙关咬得咯咯作响，手背上青筋暴起，恨不得立刻下令，让手下那群武装到牙齿的特勤队把祭坛上的那个混蛋轰成碎片！
可他不敢！
他死死盯着祭坛上那个男人，那个由他们一手催生出来的“神”。
开火？
对一个刚刚拯救了整座纽约，并且现在看起来，已经掌控了这座城市某种至高权限的“神”开火？
那等于是在向全世界直播，他们美利坚合众国，不仅连自己的城市都保护不了，还是个过河拆桥、背信弃义的小人！
这个名声，联邦背不起！
这个锅，他皮尔斯更背不起！
那股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寒意，让他浑身僵硬。这口比黄连还要苦上千倍的恶果，他们除了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别无他法！
不远处，秦政将皮尔斯那副精彩至极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古井无波。
这就受不了了？
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他懒得再看这个丢人现眼的联邦将军，转身，朝着张鼎玉的方向走去。
张天师已经从刚才那种玄之又玄的主法状态中脱离了出来，正慢条斯理地指挥着陈静安和几个年轻的道门弟子，收拾着法坛上的各种器物。
拂尘归鞘，令牌入盒，朱砂、黄纸、法剑，每一样都小心翼翼，有条不紊，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敕封仪式，只是一场再寻常不过的乡下法事。
“天师，此间事了，我们该走了。”
秦政的声音不高，但在寂静下来的广场上，却清晰地钻进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走？”
皮尔斯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猛地从那股巨大的屈辱和惊骇中惊醒！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三步并作两步，拦在了秦政面前，那张刚刚还死灰一片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秦先生！张天师！二位，二位请留步啊！”
他的声音急切，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卑微和颤抖。
“哦？”
秦政停下脚步，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皮尔斯将军，还有事？”
“有！当然有！”皮尔斯点头如捣蒜，急得额头上全是冷汗，“我们……我们还有一些非常关键的技术性问题，需要向二位咨询！”
他现在是真的怕了，眼前这个东方男人，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祭坛上那个新神，明显跟他才是一伙的！
“比如？”秦政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比如！比如这位……这位城隍阁下！”皮尔斯艰难地组织着语言，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在打结，“他的权柄范围，究竟有多大？他的能力上限，又在哪里？还有……还有最关键的，他与我们联邦政府之间的权责，该如何划分？”
“这些，都需要一个明确的界定！一个白纸黑字的章程！秦先生，我们需要您的帮助！”
他把姿态放到了最低，就差没当场跪下了。
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现在能管住那个新生“城隍”的，恐怕只有眼前这个男人了！
“帮助？”
秦政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皮尔斯将军，我想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一件事。”
“我们的任务，是接受你们的雇佣，协助你们完成敕封仪式。现在，仪式已经圆满完成，钱货两讫，我们的任务也就到此结束了。”
秦政的表情变得玩味起来，他盯着皮尔斯，一字一句地开口。
“至于你们的‘城隍’，和你们的‘联邦’，以后要怎么相处，那是你们自己的事。”
“我们华夏，向来奉行一个原则——”
“从不干涉别国内政。”
轰！
这句在国际新闻里听了无数遍的官方辞令，此刻从秦政嘴里说出来，却像是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皮尔斯的脸上！
“噗——”
皮尔斯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当场憋晕过去，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可是……可是……”他指着祭坛上的迈克尔，又指了指秦政，你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没什么可是的。”
秦政打断了他，忽然向前逼近一步，整个身子都快贴到了皮尔斯脸上。
他压低了声音，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见的，仿佛魔鬼低语般的音量，轻声开口：
“看在我们合作一场的份上，我可以免费送你一个建议。”
皮尔斯浑身一震，立刻竖起了耳朵。
“这位新生的神明，他的力量根源，来自于两个东西。一个是你们联邦赋予他的‘法统’，也就是国运。另一个，则是这片土地和民众对他的认可，也就是所谓的‘香火愿力’。”
“你们现在就可以试试，从国家层面，直接下令宣布他的存在是非法的，是伪神。”
“然后，毁掉他的‘庙宇’——也就是脚下这座祭坛，再通过媒体，严厉禁止所有民众对他产生任何形式的‘信仰’和讨论。”
“这样一来，釜底抽薪，失去了‘法统’和‘愿力’的双重支撑，他就算再强，也只会一天天衰弱下去，最终变回一个普通人。”
皮尔斯听得眼睛越来越亮，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对啊！这办法可行！
釜底抽薪！从根源上直接掐死他！
然而，秦政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被一盆冰水瞬间浇灭。
“但是，”秦政的嘴角咧开一个残酷的弧度，“这样做的代价，我想你应该也清楚。”
“第一，你们为了敕封他而消耗掉的那些海量国运，就等于是全部打了水漂，白白浪费了。这损失有多大，你比我清楚。”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这位城隍阁下，他的肉身被你们的国运彻底洗刷改造过，就算力量衰退，他的寿命，至少也在两百年以上。”
秦政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诱惑。
“一个失去了力量，却对你们联邦恨之入骨，还拥有两百多年漫长生命的超级士兵……他会做出什么事来，谁也无法预料。”
“更何况，你们还有一个兽灵之王大卫，在暗处虎视眈眈。”
“皮尔斯将军……”
秦政最后拍了拍他僵硬的肩膀，嘴角的笑意更浓了。
“你们……耗得起吗？”
“咕咚。”
皮尔斯狠狠咽了口唾沫，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脑门，浑身的血液都快要被冻僵了。
耗不起！
是的，他们根本耗不起！
一个国家的国运，怎么可能经得起这样反复的折腾和浪费？
更别提还有一个大卫在暗中窥伺！
如果他们现在和纽约城隍内斗，只会让大卫和他的兽灵军团渔翁得利！
到时候，才是真正的末日！
秦政不再理会这个已经彻底石化的将军，冲着不远处的张鼎玉等人招了招手，转身就走。
十分钟后。
纽约市郊的一处秘密军用机场。
一架通体漆黑，造型科幻，机身上印着一只昂首欲飞的赤色玄鸟图腾的巨型运输机，静静地停在跑道上。
秦政和张鼎玉一行人，在无数美联邦士兵复杂难言的注视下，缓缓走向那架名为“玄鸟”的运输机。
皮尔斯也跟了过来，他一言不发，只是那张脸，比死了爹妈还难看。
在登上飞机的舷梯前，秦政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灯火辉煌的纽约城方向，又看了一眼时代广场的祭坛方位。
在那里，那个新生的城隍迈克尔，已经站在了祭坛的边缘。
他根本没有理会脚下皮尔斯留下来的那些，依旧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的特勤士兵。
他只是抬起手，对着下方广场上那些因为失去了力量，而瘫软在地，如同烂泥一般的数千名兽灵战士，缓缓地，凌空一握！
下一秒，一股无形却磅礴的力量，瞬间笼罩了整个广场！
“啊——”
“我的身体！飞起来了！”
惊呼声四起！
在无数道惊骇的视线中，那数千名瘫软的兽灵战士，竟然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齐齐托起，密密麻麻地飘浮在半空中！
紧接着，迈克尔手臂一挥！
那数千人，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操控着，排着队，浩浩荡荡地朝着远处一座由国民警卫队临时改建的集中看管所飞去！
他，用最直接，最霸道的行动，向所有人宣告了他的判决！
这些人，他要亲自处理！
广场上，皮尔斯留下的指挥官和他手下的士兵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神迹般的一幕，一个个目瞪口呆，手里的枪都快握不住了。
他们敢怒，却不敢言！
秦政收回视线，转身上了飞机。
“老张，回去想吃点啥？整顿地道的涮羊肉怎么样？”
“甚好。”
张鼎玉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厚重的舱门缓缓闭合，将纽约的夜色与喧嚣，彻底隔绝在外。
“轰——”
“玄鸟”运输机在巨大的轰鸣声中，引擎喷射出蓝色的烈焰，撕裂夜幕，带着丰厚的战利品和看了一场世纪大戏的悠然，向着遥远的东方，踏上了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