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了一个辉煌的大厅,无数身着星穹制服的学者在忙碌。
中央,一个气质阴郁、眼神狂热的男人站在全息星图前——织网者。
那时的他还没有那身金色长袍,但眼中那种攫取一切、掌控一切的野心,已如毒火般燃烧。
一个声音片段飘过:
“……火种计划?分散力量,苟延残喘的可悲方案。虚无湮灭的本质是规则的坍缩,唯有集中所有火种,培育出能承载‘唯一规则’的终极个体,才有可能对抗……不,是掌控!”
另一个片段:
“虚空回廊……完美的实验场。那里的规则紊乱,正好可以屏蔽母星的监视。‘本源培育项目’……对,世界树的概念……如果能培育出沟通虚空本源的母株,就能反向侵蚀虚无,将湮灭的力量化为己用……”
更多的碎片涌来。
汐感到自己的意识在洪流中摇晃,像暴风雨中的小船。
她试图抓住那些有用的信息,但更多的,是织网者偏执的狂想、对同僚的轻蔑、对所谓“终极力量”的病态渴望。
然后,她触及到了更深层的东西。
一段被层层加密、几乎已消散的核心记忆:
织网者叛逃的前夜。他独自站在“虚空回廊观测站”的中央控制室,面前悬浮着三枚金色的数据核心。
他选择了其中一枚,将其中的“摇篮”激活指令,修改成了另一个坐标——直指虚空回廊深处,某个连观测站地图都未曾标记的隐秘位置。
“金色摇篮……”汐的意识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紧接着,是织网者低声的自语,带着某种混合了疯狂与得意的颤抖:
“他们会以为我只是想培育世界树……不,那只是幌子。真正的‘作品’,在这里……用我最完美的基因模板,结合星穹最高科技,在虚空本源中孕育……等他醒来,他将超越一切‘火种’,他将成为……新的‘本源’。”
寒意,刺骨的寒意,瞬间贯穿了汐的意识。
她明白了。织网者叛逃的原因,远不止野心和理念分歧。
他在虚空回廊深处,藏了一个更可怕的造物——一个用他自己基因和星穹技术培育的“完美个体”,一个他准备用来替代所有火种、甚至替代他自己,去掌控虚空本源的“终极作品”。
而那个“冰冷的金色身影”……
预感如同闪电劈开迷雾。
就在这心神剧震的瞬间,能量洪流找到了破绽。
狂暴的数据流如决堤洪水般冲向汐意识的核心,要撕碎她的锚定,将她彻底吞没!
“汐!”外界传来林夜模糊的惊呼。
但汐没有慌乱。
在意识被冲垮的前一刻,她看到了另一种“流动”。
不是无序的洪流,而是有规律的、如同星河旋转般的能量轨迹。
过去、现在、未来,能量的变化并非完全随机,存在着某种极难察觉的“势”,像河流的走向,像风吹的方向。
她不再抵抗洪流,而是放松意识,让自己顺着那股“势”流动。
像一片落叶顺水而下。
像一粒微尘随风飘荡。
刹那间,狂暴的冲击消失了。她“漂浮”在能量之河中,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视角,“看”到了能量下一步将流向哪里,将在何时产生谐振,将在何处形成涡流。
她甚至……瞥见了数秒后的“未来碎片”。
碎片一:林夜将星穹幼树插入地面,淡金色的能量网络试图稳定回路,但能量暴走的峰值将在0.3秒后到来,幼树的调和速度慢了0.1秒。
碎片二:烈会本能地向前半步,熔火领域扩张,试图用高温蒸发暴走的能量,但这会干扰引导回路的频率,导致更剧烈的反弹。
碎片三:苏晚晴的治疗能量将在能量爆发的瞬间笼罩她,但方向偏左了15度,无法覆盖能量冲击的核心点。
这些碎片在意识中闪过的同时,汐的“摇篮”核心完成了最后一次震动。
所有外溢的能量瞬间倒卷回收!
体表狂暴的淡蓝色电弧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柔和、稳定、如同星河披纱般的微光。
她眼中旋转的数据符号缓缓平息,重新变回淡蓝色的瞳孔,但瞳孔深处,似乎有细微的星光在流转。
引导回路的光芒黯淡下去。
汐缓缓吐出一口带着淡蓝色光点的气息,睁开眼睛。
成功了。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周围每个人体内的能量流动——林夜幼树的成长节奏,苏晚晴治疗能量的温和频率,烈血脉中熔火之心的沉稳搏动。
她能“预读”到夜风下一刻将吹向哪个角度,脚下这块合金甲板在三秒后会因为热胀冷缩发出轻微的“咔”声。
星语者。
艾尔的投影数据流剧烈波动了一下,似乎在进行急速的验证。
数秒后,他沉声道:“确认。能量编织者进阶完成。新能力特征:能量轨迹预读,微弱时空信息感知。代号——星语者。”
林夜等人松了口气,围了上来。
“感觉怎么样?”苏晚晴关切地问,治疗能量已本能地扫过汐全身,确认没有暗伤。
汐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指。稳定、精准,再无之前的失控感。
她看向北境,永恒迷雾在星语者的视野中,呈现出更复杂、也更危险的内部能量结构。
“我看到了很多东西。”她转头,看向林夜,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关于织网者叛逃的真相,关于他在虚空回廊里藏了什么。”
她将意识碎片中捕捉到的信息——织网者的狂想、金色摇篮的真相、那个作为“终极作品”培育的“完美个体”——快速复述了一遍。
空气再次凝固。
“所以,”烈的声音低沉,“我们不仅要面对织网者和他的虚空大军,还可能面对一个……用他自己基因和星穹科技造出来的怪物?”
“汐,”林夜更关注另一个细节,“你在预读中,感知到了那个‘冰冷的金色身影’?”
汐点头,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空气,淡蓝色的微光勾勒出模糊的轨迹:
“是的。在能量洪流中,我瞥见了一个未来的碎片——我们在突袭过程中,必然会遭遇他。他很强……比我们之前预想的任何敌人都要强。而且……”
她停顿,眉头紧锁,似乎在回忆那个碎片的细节。
“他似乎……并非完全受织网者控制。或者说,织网者和他之间的关系,很复杂。”
新的变数。比预想中更危险的变数。
林夜望向北方,眼神深邃。
星穹幼树在他手中轻轻摇曳,似乎也感应到了那来自迷雾深处的、冰冷而强大的气息。
倒计时还在继续。
但前方的黑暗,似乎比预估的,更加深不见底。
“无论如何,”林夜最终开口,声音平静却坚定,“路只有一条。”
汐感受着体内新生的、如星河般流淌的力量,点了点头。
星语已明,前路未卜。
但他们已无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