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的血腥与硝烟仿佛还黏在喉咙里,于少卿一行人便已如离弦之箭,扎进了衡山连绵的阴影之中。
李定国昏迷前那句几乎被血沫淹没的遗言——“无名古墓”,以及那张被鲜血浸染、烙印着不祥九芒星的残破地图,此刻正化作一柄悬于三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这不是一次寻宝,而是一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死亡邀约。
队伍的氛围压抑得令人窒息。
李定国被托付给了他的亲兵,生死未卜。于少卿的背上,依旧是那个周身萦绕着淡淡赤色光晕、陷入沉睡的沙凝玉,她的呼吸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而柳如是,在衡阳一战中耗尽了御岚璧之力,绝美的脸庞苍白如纸,唯有那双秋水般的眸子,在历经死战后,淬炼出了钢铁般的坚凝。
三日后,当他们踏入地图所指的区域时,周遭的世界仿佛被抽离了所有生机。
这里是衡山的“背面”,一片被遗忘的、充满死气的禁区。正常的林木早已绝迹,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嶙峋扭曲、状如鬼爪的怪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混合了千年腐殖质与金属锈蚀的诡异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一把冰冷的铁砂。
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几乎要压在头顶,山风穿过怪石间的孔洞,发出呜咽般的尖啸,如同无数冤魂在合唱着一曲绝望的歌谣。
“这里的气场……是死绝之势。”柳如是勒住马缰,声音清冷而凝重。她精通奇门遁甲,能清晰地感知到此地的风水气机已被一股外力强行扭曲,形成了一个只进不出的巨大囚笼。
于少卿早已开启了“道衍之眼”。
在他的视野中,这片天地的每一寸空间,都覆盖着一层肉眼无法察вepшeh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黑色能量雾气。这股气息,与隐炎卫那些被改造过的据点,同出一源。
吴伟业,早已将这里变成了一座为他们量身定做的坟墓。
“一线天……地图的终点。”于少卿的声音低沉沙哑,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前方那两座几乎要挤压在一起、只留下一道狭窄缝隙的巨大山壁。
三人下马,牵着马匹,一步步走入那道仿佛通往地狱的峡谷。
光线瞬间被吞噬,两侧高耸的崖壁如同两扇正在闭合的巨门,只在头顶留下一线惨白的天空。峡谷内,是令人心慌的绝对死寂,连他们自己的脚步声,都仿佛被这片空间吸收了进去。
于少卿走在最前,惊鸿刀已然在手,刀身在昏暗中泛着森冷的寒光,仿佛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光源。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背上的沙凝玉身体在微微颤抖,炎烈璧的赤光也随之明暗不定,像是在发出本能的警告。
柳如是紧随其后,她的手始终按在腰间的御岚璧上,周身环绕着无形的气流,将那股侵蚀人心的死气隔绝在外。
不知走了多久,当前方的视野豁然开朗时,他们已经身处一个巨大的环形山谷之中。
山谷中央,一座巨大无比的黑色石门,如同远古巨人的墓碑,沉默地矗立着。
那石门高达十余丈,表面光滑如镜,却又散发着一种能吞噬一切光线的、令人心悸的死寂。
而在石门的正中央,镌刻着一个巨大而又无比熟悉的徽记——九芒星!
与以往所见的任何九芒星都不同,眼前这枚徽记,仿佛是活的。
它由无数道繁复无比、如同生物神经元般的纹路构成,幽蓝色的光芒在这些纹路中如同血液般缓缓流淌,每一次明灭,都让周围的空气产生一阵轻微的扭曲。
那光芒,不像是在照明,更像是在……扫描,在审视,在寻找着符合条件的“钥匙”。
“他知道我们会来。”于少卿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这是一个阳谋。”柳如是的声音带着一丝苦涩,“一个我们明知是陷阱,却又不得不踩进去的阳谋。”
于少卿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决然。
他转过身,对柳如是道:“柳姑娘,为我护法。既然他想看,我们就……演给他看!”
柳如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退到十步开外,长剑出鞘,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每一个可能藏匿敌人的阴影。
于少卿走回石门前,缓缓抬起右手。
他没有立刻催动幻影璧,而是静静地感受着石门散发出的那股冰冷的、充满诱惑的能量波动。
他知道,当他的手掌贴上去的那一刻,他们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最终,他眼神一凝,将所有的犹豫与彷徨尽数斩断。
他将手掌,重重地,按在了那巨大的九芒星徽记的中央!
“嗡——!”
一声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低沉嗡鸣,骤然响起!
于少卿只觉得一股恐怖的吸力从掌心传来,体内的幻影璧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向着石门疯狂涌去!
石门上的九芒星在吞噬了幻影璧的力量后,瞬间光芒万丈!
幽蓝色的光芒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山谷,那些繁复的纹路开始以一种超越人脑理解速度的方式高速旋转、重组!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岩石摩擦声中,那扇与山体浑然一体的巨门,竟真的从中间,缓缓裂开了一道漆黑的缝隙!
一股比峡谷中浓郁百倍的、混合着尘封千年的腐朽与冰冷金属气息的狂风,从门缝中猛地冲了出来!
风中,夹杂着某种细微的、如同无数只金属昆虫在高速振翅的“嗡嗡”声。
于少卿的道衍之眼,穿透了那片黑暗!
他看到,在门后那深不见底的甬道中,无数双闪烁着猩红色幽光的眼睛,骤然亮起!
它们不是在等待,而是在……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