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伸手摸了摸身边，王建军已经坐起来了，正揉着眼睛穿褂子。
“咋起这么早？”林秀的声音还带着点刚醒的沙哑。
王建军回头，动作轻缓怕吵醒孩子：“今天厂里要卸新机器，得提前去搭把手。你再睡会儿，我去把粥熬上。”
林秀摇摇头，撑着身子坐起来：“不了，我也得早点起，小雅的校服袖口磨破了，得补两针再送她上学。”
两人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外间的煤炉还留着点余温。王建军添了块煤，架上铁锅，往里面舀了两瓢水。
“家里玉米面还够不？”王建军一边捅煤一边问。
“够吃两天，等周末我去粮站买。”林秀拿着针线笸箩，坐在小板凳上缝校服，“对了，昨天小雅说她们班要学珠算，她那算盘珠子松了，你晚上有空给紧一紧不？”
王建军应着：“行，我下班回来弄。粥快好了，你叫小雅起来洗漱吧。”
林秀刚要喊，里屋的门就开了，小雅揉着眼睛出来：“妈，我听见你们说话了。”
“醒啦？”林秀笑着招手，“过来让妈看看，校服补好了，试试合身不。”
小雅穿上校服，转了个圈：“正好！妈，今天能给我带个煮鸡蛋不？同桌说她妈天天给她带。”
“当然能。”林秀从碗柜里拿出个鸡蛋，放进锅里，“快洗脸去，粥好了就能吃。”
吃完早饭，王建军推着自行车先出门：“我先走了，你们娘俩路上慢点。”
“知道了，你骑车小心点。”林秀叮嘱着，牵着小雅的手往学校走。
送完小雅，林秀直奔工厂。刚到车间门口，就看见组长老张在那儿转悠。
“林秀，你可来了。”老张迎上来，递过一张单子，“今天得把这批齿轮赶出来，下午检验科要抽检，可不能出岔子。”
林秀接过单子看了看：“放心张组长，昨天我已经把机床调试好了，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老张点点头，又朝车间里喊，“大家都抓紧点，今天任务重！”
林秀走到自己的机床前，刚要开工，同事李桂兰就凑了过来：“秀儿，跟你说个事。”
“啥事儿？”林秀一边戴手套一边问。
“昨天我去供销社，看见有松紧带卖了。”李桂兰压低声音，“就是要两尺布票，你不是说小雅的裤子腰松了吗？正好能用上。”
林秀眼睛一亮：“真的？我家还有半尺布票，不够啊。”
“我家有一尺多，先借你。”李桂兰拍了拍她的胳膊，“等你下个月布票下来再还我就行，多大点事儿。”
林秀心里一暖：“那可太谢谢你了，晚上我给你拿点我腌的萝卜干，下饭得很。”
“不用这么客气。”李桂兰笑着摆手，“快干活吧，一会儿老张该过来催了。”
车间里很快响起机器的嗡嗡声，林秀盯着机床，手里的活儿一刻不停。可没干多久，机床突然“咔嗒”响了一声，转速慢了下来。
林秀赶紧关掉开关，俯身检查。
“咋了？”老张听见动静，走了过来。
“好像是油管松了，有点漏油。”林秀指着机床底部说。
老张蹲下来看了看：“还真是。小王，去工具房拿把扳手来！”
不一会儿，小王拿着扳手跑过来：“张组长，扳手来了。”
林秀接过扳手，蹲在地上拧油管。老张在旁边帮忙扶着，嘴里念叨：“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上次那批零件，检验科就没挑出一个次品，厂长还特意夸了你呢。”
林秀笑了笑：“都是您教得好，要是没有您当初带我，我哪能这么快上手。”
“你自己肯学，跟我没关系。”老张摆摆手，“好了没？赶紧弄好，别耽误进度。”
“快了，再拧两圈就行。”林秀用力拧了拧，站起身试了试机床，“好了，能开了。”
老张点点头：“行，你继续干，有啥问题再喊我。”
忙到中午，车间里终于响起了下班铃。大家纷纷放下手里的活儿，拿着饭盒往食堂走。
林秀刚要走，李桂兰就拽了拽她的胳膊：“秀儿，等会儿，我有东西给你。”
说着，李桂兰从饭盒里拿出个白面馒头，塞到林秀手里：“我家那口子今天带了两个馒头，我吃不完，你拿着。你中午还得加班赶活儿，吃点好的有力气。”
林秀推辞：“不用不用，我自己带了窝头，你自己吃吧。”
“让你拿着你就拿着。”李桂兰硬把馒头塞给她，“你跟我还客气啥？昨天你还帮我修了缝纫机呢。”
林秀没法，只好收下：“那行，谢谢你啊桂兰。晚上我给你拿点红薯，我妈昨天送来的，甜得很。”
两人走到食堂，找了个位置坐下。林秀打开饭盒，里面是玉米粥和咸菜，还有一个窝头。她把白面馒头掰了一半，递给李桂兰：“咱俩一起吃，我一个人吃不完。”
李桂兰也不推辞，接过来咬了一口：“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吃着饭，李桂兰突然想起什么，压低声音说：“对了，昨天我路过赵婶家，听见她跟她闺女说话，说她儿子相亲挺顺利的。”
“真的？”林秀惊喜，“赵婶盼这事盼了好久了，女方是哪儿的啊？”
“好像是纺织厂的，听说长得挺俊，性子也温柔。”李桂兰说，“赵婶说，女方下周末要去她家看看，要是成了，年底就办婚事。”
“那可太好了。”林秀笑着说，“赵婶这些年不容易，儿子要是能早点成家，她也能松口气。”
“可不是嘛。”李桂兰点点头，“对了，你家小雅今年该上三年级了吧？要不要给她报个夜校？我听说厂里最近办了个夜校，教算术和识字，挺不错的。”
林秀想了想：“我回去跟建军商量商量，小雅要是愿意，就给她报上。多学点东西总是好的。”
吃完午饭，林秀没休息，直接回了车间。她想着早点把活儿干完，晚上就能早点回家给小雅紧算盘。
一直忙到下午四点多，这批齿轮终于赶完了。林秀把零件整理好，送到老张面前：“张组长，都弄好了，您检查一下。”
老张拿起零件看了看，又用卡尺量了量：“不错不错，尺寸都对，没有次品。林秀，你今天辛苦，明天可以晚来半小时，好好歇歇。”
林秀心里一喜：“谢谢张组长！”
下班铃响的时候，林秀收拾好东西，推着自行车往学校走。刚到学校门口，就看见小雅背着书包跑了出来。
“妈！”小雅扑到林秀怀里，仰着小脸说，“我今天算术考了九十分！老师还夸我进步快呢！”
林秀抱起小雅，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我们小雅真厉害！晚上妈给你煮面条，再卧个荷包蛋，奖励你。”
小雅欢呼起来：“太好了！谢谢妈！”
林秀牵着小雅的手，慢慢往家走。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空气中飘着家家户户做饭的香味，温馨又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