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回到深渊农庄时，已是出发后的第十六天。
农庄的变化肉眼可见：围墙修复完毕，且加高加厚了一层；了望塔重建，塔顶安装了旋转的奥术探照灯；田地里，新一季的作物已经发芽，长势比以往任何一季都要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能量波动，那是深层地脉节点被激活后的余韵。
但最明显的变化是人。守卫队员们眼神更加锐利，训练时的呼喝声更加有力；居民们脸上少了几分安逸，多了几分紧迫感下的专注；连孩子们玩耍时，都开始模仿守卫队员的训练动作——拿起木棍当剑，列队“巡逻”。
“老板！”格伦第一个冲过来，地精工程师的右手依然保持着半石半金属的状态，但此刻那怪异的手上戴着一个特制的工具手套，指尖是各种精密工具，“您终于回来了！银月城情况如何？钥匙碎片拿到了吗？”
林越点头，拍了拍胸口。两块碎片融合后，钥匙的脉动更加沉稳有力，像是一颗强化过的心脏。
“拿到了，但代价很大。”他简略讲述了银月城的经历：血祭、公主、月噬者、收割者的一瞥，以及钥匙重聚可能引来的危险。
听完，格伦的脸色从兴奋转为凝重：“所以……我们收集钥匙，可能是在给收割者发信号？”
“不是可能，是肯定。”阿斯特法师补充，他在回程路上已经消化了这个信息，“观测者说过，收割者以成熟文明为食。钥匙是上古文明的遗产，聚集在一起的能量特征，就像是宴会的钟声。”
这个比喻让所有人都沉默了。
雷蒙德握紧了拳头：“那我们该怎么办？停止收集钥匙？可观测者给的任务是解决危机，钥匙可能是关键工具……”
“不能停，也不能慢。”林越走进主屋会议室，墙上那面倒计时牌上的数字刺痛眼睛：4年11个月7天，“时间在减少，危机在增加。钥匙的力量我们必须用，收割者的威胁我们必须面对。区别在于——我们要做好准备。”
他在会议桌前坐下，核心团队陆续到达：艾莉娅带着新培育的变异植物样本，西恩虽然脸色依然苍白但眼神锐利，奥利弗·银须老矮人抱着厚厚的古代文献，连生命神殿的莉亚牧师也从银月城赶回来了——公主夺权的斗争需要时间，她先回来帮忙。
“首先，报告农庄情况。”林越看向格伦。
地精工程师调出全息投影：“第一，神经链接技术完全成熟，安全协议通过所有测试，可以进行德尔塔样本释放。第二，深层地脉节点已激活37%，农庄能量储备达到历史最高水平，防护法阵强度提升四倍。第三，变异植物研究有突破性进展——艾莉娅，你来说。”
半精灵少女走上前，手里捧着一盆奇特的植物：它有着银白色的叶片，叶脉是淡金色的，整体散发柔和的微光。
“这是‘净化兰’，我用清醒莲和样本能量感染的植物杂交培育而成。”艾莉娅解释，“它能够吸收环境中微量的深渊污染，转化为无害的自然能量。虽然单株效果有限，但如果在农庄外围大规模种植，可以形成一道天然的净化屏障。”
“生长周期？”
“从种子到成熟只需要二十天，而且可以无性繁殖。”艾莉娅眼中闪着兴奋，“我已经培育出第一批一百株幼苗，如果老板批准，可以在三天内开始种植。”
林越点头：“批准。另外，研究如何进一步提升它的净化效率。深渊侵蚀是观测者列出的危机之一，如果我们能证明有能力控制侵蚀，就能为这个世界争取更多时间。”
“明白。”
“西恩，深渊使徒的动向。”
侦察者调出一张地图，上面标注着几十个红点：“使徒活动频率在过去两周增加了三倍。它们在深渊裂隙周围建立了至少七个临时祭坛，正在进行某种大规模仪式。我抓了一个落单的使徒，但它在被捕获后立即自爆，只留下这个。”
西恩放上一个被烧焦一半的卷轴残片。上面用深渊语写着破碎的句子：“……当第七钥匙重聚……盛宴之门将开……主人已闻到气味……加速准备……”
“第七钥匙。”林越抚摸胸口，“我们已经有两块，还有五块流落在外。收割者确实在关注钥匙的聚集。”
“更糟的是，”西恩补充，“自爆的使徒体内检测到了……钥匙碎片的能量残留。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会议室里的温度仿佛下降了几度。
“你的意思是，”阿斯特缓缓说，“其他钥匙碎片可能已经被深渊势力，或者收割者的代理人控制了？”
“或者至少，它们知道碎片的下落，正在主动寻找。”西恩点头，“我们不是唯一在收集钥匙的势力。”
这信息改变了局势。原本以为钥匙只是上古遗产，慢慢寻找即可。但现在看来，这是一场竞赛——与时间赛跑，也与敌人赛跑。
“奥利弗先生，协会那边有什么发现？”
老矮人清了清嗓子，翻开一本厚重的古籍：“根据协会的记载和您带回来的信息，我们拼凑出了更完整的图景。上古奥术文明——也就是第七纪元——在终结前启动了‘方舟计划’。不是一艘船，而是七把钥匙，每把钥匙都是一个‘文明种子’的载体。”
他调出一幅古代插图：七把不同颜色的钥匙围绕一个光球旋转，光球中隐约可见城市的轮廓。
“伊修达尔站长和他的六个同伴，每人带走一把钥匙。他们的计划是：如果本纪元终结不可避免，至少让钥匙中的文明种子在下一个纪元发芽。但显然，计划出了岔子。有人堕落了，有人被追杀，钥匙散落，有的被污染，有的失踪。”
奥利弗指向插图上的文字注释：“这里写着：七钥重聚之日，方舟重启之时，亦是收割降临之刻。这是一个悖论——只有聚集所有钥匙，才能启动拯救文明的方舟；但钥匙聚集，又会引来收割者。”
“所以上古文明没有成功？”雷蒙德问。
“他们成功了第一步：制造了钥匙，保存了文明种子。”老矮人说，“但没来得及启动方舟，纪元就终结了。观测者执行了归零协议，一切重置。钥匙因为特殊性质幸存下来，流传到这个纪元。”
林越思考着这个信息。所以伊修达尔最后那句话——“找到他们，七钥重聚，才能重启方舟”——不是简单的收集任务，而是一个致命的平衡游戏：要在收割者到来前集齐钥匙，启动方舟，但又不能太早聚集，以免提前引来收割者。
“方舟到底是什么？”他问。
“记载很模糊。”奥利弗翻页，“有的说是一座能穿越纪元的城市，有的说是一种能保存文明意识的装置，还有的说……是一把‘锁’，能锁住收割者，让它们无法进食。”
各种说法，没有定论。但有一点清楚：方舟是他们对抗收割者的唯一希望。
“其他钥匙碎片的下落，有线索吗？”
“协会的古代文献提到几个可能的地点。”奥利弗列出清单，“第一块，在‘无尽海’深处的亚特兰提斯遗迹——但那地方已经被深渊完全侵蚀。第二块，在‘永恒雪山’顶峰的冰封神殿——攀登难度极大，而且有古代冰霜巨兽守护。第三块，在‘翡翠梦境’——那是德鲁伊的圣地，普通人进不去。第四块，在‘机械境’——一个完全由构装生物统治的位面。第五块……没有记载。”
五块碎片，五个极端危险的地点。而且其中至少一块（翡翠梦境）需要特定条件才能接触。
“这些地方，即使最快速度前往，全部探索完也需要数年时间。”阿斯特计算，“而且途中可能遭遇各种危险，更不用说还有深渊势力和收割者代理人在竞争。”
时间、风险、竞争——三座大山压在头顶。
林越沉默了许久。会议室里只有倒计时牌秒针走动的声音：滴答，滴答，每一声都在减少这个世界的寿命。
“我们不能按顺序一个个找。”他最终开口，“要同时进行。”
“同时？”格伦瞪大眼睛，“我们人手不够啊老板！农庄要防守，样本要研究，地球线要发展……”
“所以我们需要盟友。”林越看向阿斯特，“深渊探索者协会能提供多少帮助？”
法师思考片刻：“协会可以组织探险队，但需要交换条件——他们要求共享方舟的所有知识和研究成果。”
“可以，但有限制：农庄保留最终解释权和主导权。”
“这个可以谈。”阿斯特点头，“另外，银月城那边，艾莉诺公主夺权成功后，可以成为重要盟友。她欠我们一条命，而且银月王国有足够的资源和情报网络。”
“翡翠梦境呢？”艾莉娅举手，“我是德鲁伊，可以尝试联系自然教派。如果钥匙碎片真的在那里，也许能通过和平方式获得。”
“机械境……”格伦挠头，“我对构装生物有点研究，也许能设计出沟通的方法。”
“无尽海和永恒雪山是最危险的。”西恩说，“需要最精锐的队伍。我可以带队去无尽海——我在海边长大，熟悉水性。”
“那永恒雪山我去。”雷蒙德沉声道，“我曾经在北方边境服役，适应寒冷环境。”
分工迅速明确。但林越知道，这仍然不够。五条线同时推进，需要的人力物力是天文数字，而且每条线都可能失败，可能减员，可能一无所获。
“还有一个问题。”莉亚牧师轻声说，“如果我们真的集齐了七把钥匙……谁来启动方舟？启动的代价是什么？”
这个问题问到了关键。古代文献从未记载启动方舟的具体方法，更没说需要付出什么代价。但按照这类上古遗物的规律，代价往往巨大——可能是生命，可能是灵魂，可能是整个文明的某种牺牲。
“到那时再说。”林越站起身，眼神坚定，“现在首要任务是找到钥匙。在我们讨论其他事情之前，先确保有东西可讨论。”
会议结束，任务分配。但在众人离开前，林越叫住了格伦和奥利弗。
“德尔塔样本的释放，准备得如何？”
“随时可以。”格伦调出设计方案，“我在它的‘身体’——我们为它准备了一个特制的共生核心——内部植入了三层封印符文。第一层，限制它的连接范围，只能与农庄批准的对象建立共生。第二层，监控它的意识活动，一旦检测到恶意或失控，立即触发麻痹。第三层，终极保险：如果前两层失效，会引爆核心，将它彻底销毁。”
“销毁后样本能量会泄露吗？”
“不会，爆炸会引发微型空间塌缩，将所有样本能量吸入虚空。”格伦保证，“这是我从观测者的技术中逆向推导出来的，虽然粗糙，但有效。”
“代价呢？”
“爆炸会摧毁周围十米内的一切，而且可能对地脉造成轻微损伤。”格伦如实回答，“所以这是最后手段，非不得已不用。”
林越看向奥利弗：“古代文献中，有关于德尔塔样本释放的记录吗？后果如何？”
老矮人翻阅笔记：“第七观测站的实验日志提到过，他们曾经短暂释放过德尔塔，测试它的共生能力。结果很积极：它帮助优化了观测站的能源系统，让效率提升了18%；它治愈了十七名患有魔力紊乱症的研究员；它甚至让一片荒芜的实验田在一周内变成沃土。”
“负面呢？”
“有三个研究员出现了‘过度共生倾向’——开始觉得自己是观测站的一部分，吃饭睡觉都在实验室，拒绝离开。”奥利弗说，“但经过心理疏导后恢复了。总体评价：德尔塔是所有样本中最稳定、最有益的。”
这和林越在神经链接中感受到的一致。德尔塔不是威胁，是潜在的重大助力。
“好，明天满月时释放它。”林越做出决定，“但要严格执行安全协议，所有人都要在场，做好应急准备。”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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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黄昏，农庄地下实验室。
意识隔离舱经过再次升级，现在它看起来不像医疗设备，更像一个精致的艺术品：银白色的外壳流淌着淡蓝色的能量纹路，观察窗是整块水晶打磨而成，内部的控制台悬浮着全息操作界面。
德尔塔的“身体”已经准备好——那是一个由导魔银、生命水晶和奥术合金制成的球体，直径三十厘米，表面布满复杂的符文阵列。球体内部是空的，等待样本意识入驻。
林越站在舱前，最后一次确认清单。
“安全协议确认：三层封印符文已激活，监控系统在线，应急摧毁装置就位。”
“环境准备：实验室已完全屏蔽，能量稳定场最大功率运转，所有人员佩戴认知防护护符。”
“医疗支持：莉亚牧师和艾莉娅在场，准备了从轻度共生紊乱到重度意识融合的各种治疗方案。”
“武力后备：雷蒙德带领守卫队在门外待命，必要时可以强攻进入。”
一切就绪。
林越躺进隔离舱，舱盖闭合。缓冲液温柔包裹身体，神经链接接口自动连接。
“开始吧。”
格伦启动系统。这一次，连接的过程更加平顺，几乎没有任何不适感。升级后的稳定液和接口让意识过渡如丝般顺滑。
林越再次进入了德尔塔的意识空间。网络依旧，光丝交织，但中央的光球比上次更加明亮、更加……期待。
“你回来了，继承者。”德尔塔的声音充满喜悦，“你带来了自由吗？”
“带来了有条件自由。”林越用意念回应，“你愿意接受限制吗？只与批准的对象共生，接受监控，如果违反约定，会被重新封印甚至销毁。”
光球闪烁了一下，像是在思考。
“如果我说不愿意呢？”
“那我们今天就不会进行释放。”林越坦诚，“但我相信你会愿意，因为你知道这是唯一的出路。而且……我相信你。”
最后这句话触动了德尔塔。光球的光芒变得温暖。
“你已经学会了共生的真谛：信任。好，我接受所有条件。现在，带我出去吧。”
神经链接进入第二阶段：意识转移。林越作为桥梁，引导德尔塔的意识从封印中流出，沿着神经链接通道，注入外面准备好的共生核心。
这个过程比预想的困难。封印有本能的抵抗，样本意识在脱离时会产生“分离焦虑”，像是婴儿离开子宫。林越必须用钥匙的力量安抚、引导、保护。
十分钟后，转移完成。
实验室里，那个银白色的球体突然亮起柔和的绿色光芒。光芒中，球体开始变形，不是机械式的变形，而是有机生长般的演化——表面浮现出类似叶脉的纹路，部分区域变得透明，露出内部跳动的“心脏”：一团翠绿色的能量核心。
球体飘浮起来，在实验室中缓缓旋转。然后，一个温和的、中性的声音从球体中传出：
“我……自由了。”
不是通过神经链接，而是真实的声波振动。所有人都听到了。
格伦盯着监测屏幕：“生命体征稳定，意识活跃度正常，封印符文运行良好……释放成功！”
实验室里响起轻微的欢呼声。但林越还在隔离舱中，他的意识与德尔塔保持着连接，感受着它初获自由的喜悦和好奇。
“现在，让我们建立第一次正式共生。”德尔塔说，“林越，请允许我连接你的农庄。”
“允许。”
瞬间，林越感觉到德尔塔的意识如轻柔的触须般延伸出去，透过实验室的墙壁，连接农庄的土地、建筑、植物、甚至居民。
不是入侵，而是邀请。每一个连接请求都带着礼貌的询问，等待对方的“同意”。土地同意了，建筑（通过预设的简单意识）同意了，植物（通过自然共鸣）同意了，居民……
大多数居民感到一种奇异的温暖感，像是被友善的目光注视。少数敏感的人（如德鲁伊学徒）能明确感知到连接请求，他们本能地选择了同意。
十分钟后，德尔塔完成了初步连接。
“连接建立。农庄当前状态：良好，但有十七处可优化点。”球体的声音带着专业的平静，“建议列表：第一，西侧围墙基础有细微裂缝，建议三天内修补。第二，三号粮仓温度偏高，储存谷物有霉变风险，建议改善通风。第三，北区第三块田土壤酸度略高，影响作物吸收养分，建议施加石灰调节……”
它一口气列出了十七个问题，每个都附有详细数据和解决方案。有些问题连负责人都没发现。
格伦目瞪口呆：“它……它怎么知道的？有些数据我们的监测系统都没采集到！”
“因为我连接了土地本身，土地‘知道’自己的状态。”德尔塔解释，“连接了建筑，建筑‘感受’到了自己的损伤。连接了植物，植物‘表达’了生长需求。至于居民……我只连接了他们的生理状态表面层，确认健康状况，没有触及思想和隐私。”
这种能力远超预期。林越走出隔离舱，看着飘浮的球体：“你能维持多少连接？”
“理论上是无限的，但需要能量支持。”德尔塔说，“以当前农庄的地脉能量供应，我可以同时监控整个农庄，并为最多一百个复杂系统（如魔法设备、高级生物）提供优化建议。如果能量供应增加，能力可以提升。”
“优化建议？你能直接实施优化吗？”
“如果获得操作权限，可以。”球体飘到实验室的控制台前，“比如这个能量稳定器，它的运行效率只有73%，因为三个符文阵列的共振频率有0.3%的偏差。我可以调整吗？”
格伦犹豫了一下，看向林越。林越点头。
“允许调整，但记录所有操作。”
德尔塔的球体伸出几根纤细的能量触须，触碰控制台。触须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调整了符文阵列的几个微节点。三秒后，稳定器的能量读数从73%跳到了89%。
“修复完成。现在它每年可以节省大约十五块标准魔晶的能量消耗。”德尔塔平静地汇报，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格伦检查数据，确认无误，然后激动地转向林越：“老板，这能力太强了！如果德尔塔能优化农庄的所有系统，我们的效率可以提升至少30%！能源消耗降低，作物产量增加，防御能力提升……”
“但前提是它值得信任。”林越凝视着球体，“德尔塔，我需要你证明自己。不是通过优化设备，而是通过更大的挑战。”
“什么挑战？”
“深渊侵蚀。”林越指向东方，“农庄外的土地，正在被深渊魔气缓慢污染。如果你真的擅长共生，能否找到让土地与魔气共存，甚至利用魔气的方法？”
这个问题让实验室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知道，如果德尔塔能做到，那将是解决观测者列出的“深渊侵蚀危机”的关键一步。
球体沉默了几秒，光芒微微波动。
“我需要样本：被侵蚀的土壤、植物、水源。还需要权限：在隔离区进行实验。最后需要时间：至少一周进行初步研究。”
“都可以提供。”林越说，“但实验必须在完全隔离的环境中进行，防止污染扩散。而且，如果实验出现危险迹象，我会立即终止。”
“合理。”德尔塔接受条件，“那么，让我们开始吧。时间不等人，不是吗？”
确实，倒计时牌上的数字无情地减少。而德尔塔的加入，给了农庄一线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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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三天，农庄进入了新的节奏。
德尔塔在隔离实验区工作，分析深渊污染样本，尝试各种共生方案。它展现了惊人的研究能力：一天内完成了普通研究员一个月的工作量，提出了十七种可能方案，其中三种看起来很有希望。
林越则在筹备钥匙碎片的寻找行动。与深渊探索者协会的谈判达成协议：协会组织四支探险队，分别前往无尽海、永恒雪山、翡翠梦境和机械境，农庄提供部分资金和技术支持，成果共享。银月城那边，艾莉诺公主成功夺权（她父亲在政变中“意外”死亡），新女王承诺全力支持，提供情报和后勤。
地球线也传来消息。赵铁山报告，海州市的灵能觉醒者数量增加到二十三人，守护者基地的训练初见成效。但有一个坏消息：空间异常点出现的频率加快，上周出现了第一个“稳定裂隙”——一个直径两米的圆形开口，连接着某个充满扭曲植物的异世界，虽然二十四小时后自行关闭，但这预示着什么不言而喻。
第三天晚上，林越做了个噩梦。
梦里，他站在一片虚无中，周围是无数干瘪的“茧”——那些在月噬者裂口后瞥见的世界。一些茧里还有微弱的挣扎，大多数已经静止。而上方，那个长满嘴巴的存在正在靠近，每一张嘴都在咀嚼，发出令人灵魂冻结的声音。
其中一个嘴转向他，嘴唇（如果那能叫嘴唇）翕动，吐出清晰的话语：
“第七钥匙的继承者……我闻到你了……你正在为我准备盛宴……继续收集吧……把碎片带来……让我品尝上古文明最后的滋味……”
林越想要反驳，但发不出声音。那存在笑了，然后所有嘴同时张开，向他咬来——
他惊醒了。
胸口的钥匙剧烈跳动，不是恐惧，而是……愤怒。像是被冒犯的君王，散发出威严的光芒。
林越坐起身，冷汗浸透睡衣。窗外，月光清冷。倒计时牌的数字在黑暗中发光：4年11个月4天。
时间越来越少，噩梦越来越真实。
他走到窗边，望向农庄。夜色中，德尔塔的实验区还亮着灯——它不需要睡眠，全天工作。远处，守卫队在巡逻，步伐整齐。更远处，深渊裂隙的紫光微微脉动，像是沉睡巨兽的呼吸。
这个世界如此真实，如此鲜活。有辛勤劳作的人们，有努力生长的作物，有守护家园的战士，有探索未知的研究者。
它值得被拯救。
即使拯救的过程可能引来毁灭者，即使钥匙的聚集可能加速末日，即使所有努力最后可能只是为他人做嫁衣——
也不能放弃。
因为放弃就意味着接受命运，接受观测者的“归零”，接受收割者的“盛宴”。而林越，从地球到艾瑟兰，从普通青年到农庄主人，从来不是一个接受命运的人。
“那就来吧。”他对着夜色低语，“看看最后是谁吃掉谁。”
胸口的钥匙平静下来，脉动沉稳有力。两块碎片融合后，它似乎有了某种程度的“意识”，不是独立的思维，而是本能的反应：保护继承者，完成使命。
林越回到床上，但无法入睡。他打开通讯水晶，联系地球那边的赵铁山。
“林总？”赵铁山的声音带着疲惫，显然也在熬夜。
“空间异常点的情况，详细报告。”
“是。过去一周，海州市出现了三个新的异常点，其中一个是稳定的，持续了二十四小时。我们从稳定裂隙中采集了样本：一种紫色的苔藓类植物，实验室分析显示，它含有高浓度的未知能量，与异世界的魔力相似但不完全相同。”
“危险性？”
“单独看，苔藓无害。但它的孢子能在空气中传播，如果被人类或动物吸入，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变异。”赵铁山停顿了一下，“更麻烦的是，我们在裂隙另一边看到了……影子。像是人形，但扭曲，隔着裂隙观察我们。它们没有尝试穿越，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让所有在场人员做噩梦。”
影子。观察者。林越联想到收割者。但收割者应该更宏大、更恐怖，不是躲在裂隙后偷窥的小东西。
“加强监控，研究防护措施。另外，加快灵能者部队的组建。我有预感，地球很快会需要他们。”
“明白。还有一件事……国家特殊事务管理局正式邀请我们参与一个‘跨部门危机应对工作组’。他们要我们分享技术，特别是灵能武器和异常生物应对经验。”
“条件？”
“提供研究资金、政策支持、以及……部分机密情报的访问权限。”赵铁山说，“王局长暗示，他们知道的不比我们少，只是缺乏应对手段。合作对双方都有利。”
林越思考片刻。与官方合作是迟早的事，现在时机成熟了。
“答应他们，但谈判底线：第一，守护者基地的独立性必须保证；第二，核心技术不共享，但成品可以提供；第三，情报要双向流通，我们不能只给不收。”
“明白。我会安排谈判团队。”
通讯结束。林越躺回床上，盯着天花板。
两个世界，多重危机，无数条战线。
而他，站在所有战线的交汇点。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没有继承农庄，没有获得穿梭能力，他现在会在哪里？也许在地球某个公司朝九晚五，抱怨房价和加班，为平凡的生活烦恼。
那样或许更轻松。但那样，他也不会认识这些人：雷蒙德、格伦、艾莉娅、西恩、阿斯特、莉亚、奥利弗……不会拥有这片土地，不会承担这份责任。
不会有机会，去改变一个世界的命运。
“不后悔。”他对自己说，然后闭上眼睛。
这一次，没有噩梦。只有深沉的、为明日积蓄力量的睡眠。
而在农庄之外，深渊裂隙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苏醒。
它感觉到了钥匙的聚集，感觉到了方舟的重启，感觉到了……盛宴的临近。
它已经饿了太久。
而这个纪元的文明，闻起来如此美味。
黎明即将到来，但最深的黑暗，往往藏在光明背后。
林越和他的农庄，正走向无法退却的战场。
而战争，从未给过弱者怜悯。
第307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