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回到重庆的第二日。
嘉陵江的晨雾还未散尽，军用吉普车碾过石板路的颠簸感，透过皮质座椅传来，陈默抬手按了按腰间缠着的绷带。
那是老王昨晚帮他重新包扎的，子弹擦过肋骨留下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在复兴社招待所休整一个晚上的陈默、老王和和两名小队成员，又被戴笠的专属车队接了过去。
车外的重庆城裹在潮湿的水汽里，沿街挑着担子的小贩正叫卖着热糍粑，谁也想不到这辆挂着军部牌照的车里，坐着刚从南京敌后九死一生回来的小队。
“处座，到了。”
司机的声音打断了陈默的思绪，他抬眼望去，曾家岩公馆的青砖灰瓦已在雾中显露出轮廓，门口值守的卫兵见车停下，抬手敬礼时眼神里带着明显的敬畏.
复兴社的人都知道，能坐着戴笠专属车队的车回来，要么是立了天大的功，要么是犯了掉脑袋的错。
陈默推开车门，凛冽的风裹着雨丝打在脸上，他下意识攥紧了怀里的牛皮公文包，包上还沾着未清理干净的硝烟味。
走进主楼时，走廊里的脚步声都透着压抑的安静。
值守的勤务兵见他进来，立刻快步上前：“陈队长，戴老板在顶楼办公室等您，特意交代您直接上去。”
陈默点头应下，踩着木质楼梯往上走，每一步都能清晰听到自己的心跳。
那不是紧张，而是想起南京城郊那片被炸成火海的弹药库，想起牺牲的8个兄弟最后留在无线电里的嘶吼，喉咙就像被浓烟呛住般发紧。
“报告！”他在厚重的木门上敲了三下，里面传来戴笠低沉的声音：“进来。”
他带着3人，推开了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墙上挂着的大幅中国地图，密密麻麻的红蓝色图钉标注着敌我态势，戴笠正背着手站在地图前，玄色中山装的领口系得一丝不苟。听到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刀，落在陈默身上时却渐渐柔和下来：“陈默，你们小队都来了？你们的伤怎么样了？”
“谢老板关心！属下小伤不碍事。”几人齐声敬礼。
陈默挺直脊背，双手将公文包捧到身前，“南京任务已完成，日军第13师团弹药库彻底炸毁，这是详细报告。”
戴笠抬手示意他坐下，自己则走到办公桌后，拿起那份沾着泥土和血渍的报告，指尖划过“8人牺牲”那行字时，指节不自觉地收紧。
陈默看着他的神情，声音低沉却清晰：“这次能成功，多亏了潜伏在南京的老吴同志配合。我们潜入时被日军巡逻队发现，突围时李二娃为了掩护我们，抱着炸药包扑向了碉堡……”他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两下，“最后炸开弹药库时，日军的援兵已经到了，老王为了让我带着军旗和情报撤出来，替我挡了一枪。”
说完，他还专门回头看了肩部受伤的老王和一位胳膊挂彩的队员一眼。
戴笠放下报告，看了看秘码本、电台和其他战利品。尽管他已从多个方面证实了陈默小队的事迹，也报告了上峰，但还是有些动容。
他拿起那份叠得整齐，但有些残破的师团军旗。
米黄色的旗帜上，黑色的樱花纹和师团番号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日军对军旗极为看重，能缴获一面完整的师团军旗，堪称奇功。
他手指拂过旗帜边缘的弹孔，突然抬头看向陈默，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好！好一个陈默！好一个敌后破坏小队！好一个复兴社的好儿郎！”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红色电话突然响了起。
戴笠立马接起电话，原本紧绷的神情瞬间变得恭敬：
“是，……是！校长！……对，陈默已经回来了……是，您放心，奖励肯定少不了！”
挂了电话，他脸上的笑意更浓，走到陈默面前，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
“蒋委员长长刚亲自打来电话，说你这次为党国立了大功，要通报表扬整个复兴社，还要我亲自给你们颁奖！”
陈默心中一震，蒋委员长亲自通报表扬，这在复兴社里可是极为罕见的荣誉。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戴笠已经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烫金的任命状，放在了他面前：“经我向校长举荐，现在任命你为日情报甄别处处长，军衔提拔为中校军衔！”
他指着墙上的文件柜，“从今天起，那里标着‘甲’字级别的情报，你都有权查阅。”
陈默猛地站起身，啪地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谢老板提拔！陈默定不负厚望！”
戴笠笑着摆手让他坐下，眼神里满是欣赏：“我没看错你。当初把你从黄埔军校挑出来，就知道你是块干情报的好料。这次你不仅完成了任务，还能带着战利品和情报全身而退，这份胆识和谋略，配得上这个位置。”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不过你要记住，日情报甄别处是复兴社的核心部门，手里掌握着所有对日情报的甄别和分析，责任重大。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日本间谍，还有汪伪的走狗，都在盯着这个位置，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
陈默重重点头：“请老板放心，我一定把甄别处管好，绝不让任何一条虚假情报蒙混过关！”
戴笠满意地点点头，拿起笔在任命状上签上自己的名字，又盖上复兴社的公章，递到陈默手中：“明天就去甄别处上任，老王你们3个奖励我也已批好，老王记一等功、晋升少校军衔，剩两队员各记二等功、提拔为上尉军衔。牺牲的8个兄弟，抚恤金加倍，家属由复兴社负责安置，绝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陈默接过任命状，指尖触到烫金的字迹时，心中百感交集——这份荣誉，是8个兄弟用命换来的。
他站起身，再次敬礼：“谢老板为兄弟们考虑周全，我替牺牲的兄弟谢谢您！”
戴笠摆摆手，语气缓和下来：“都是自己人，说这些见外了。你刚回来，先带老王他们去医院治疗，明天再去甄别处交接。记住，到了新岗位，做事要稳，待人要诚，但对敌人，绝不能心慈手软。”
走出曾家岩公馆时，雨已经停了，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给青石板路镀上了一层金边。
陈默捏着那份任命状，感觉肩上的担子更重了，却也更加坚定——8个兄弟的血不能白流，他要用这个新职位，挖出更多的日本间谍，为牺牲的同胞报仇，为党国守住这片江山。
远处传来报童叫卖报纸的声音，他抬头望去，只见报童手里的报纸头条印着“我军炸毁日军弹药库，缴获军旗立奇功”的字样，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笑意。
乘车到了医院，安置好老王住院治疗，两个队员一个去治伤，一个照顾老王。
在特护病房里，见陈默进来，老王立刻笑着起身：“队长！这一下太好了！这下看谁还敢说我们兄弟不行！”陈默握着他的手，声音真诚：“这次多亏了你，等你伤好了，甄别处的大门随时为你敞开。”
老王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放心，我伤好就来给你当副手，咱们兄弟联手，让小鬼子尝尝咱们的厉害！”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病房，两人相视一笑，眼中都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陈默知道，新的挑战才刚刚开始，但只要身边还有这样的兄弟，还有复兴社这个坚强的后盾，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他都能一往无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