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秩序恢复的速度却超出了许多人的预料。天龙军快速的接管和严厉的军纪起了作用，但更关键的是那道“三年免税”的安民告示。生的希望压过了恐惧，街面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一些商铺也试探性地开了门。
沈良玉和楚红叶，带着一队亲兵在城内巡视。他们刚视察完西城区的粥棚和伤患安置点，正打算去城北的工匠区看看。稳定秩序光靠施粥和刀枪不够，让百业复苏，尤其是工匠们动起来，至关重要。
楚红叶目光扫过街边逐渐恢复生气的市井，低声道：“百姓算是初步安稳了，但暗处的眼睛不少。降兵三万多人，鱼龙混杂，甄别需要时间。城这么大，难免有藏匿的溃兵或心向朝廷的死硬分子。”
沈良玉“嗯”了一声，这些都是预料之中的事。武力碾压之后，是更需耐心的梳理和重建。他正思忖着是否要从系统兑换些更高效的侦查设备，一阵不太寻常的喧哗声从前方的街角传来，夹杂着士兵的呵斥和一个清亮急促的女子声音。
“让开！我要见你们首领！我有急事！”
亲兵队长策马回来禀报：“总指挥，前面有个女子，说有紧要事情，非要见主事人，弟兄们差点动了手。”
沈良玉和楚红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讶异。寻常百姓见到军士避之不及，敢硬闯警戒线的，要么是疯子，要么是真有事。
“带过来。”沈良玉说道
片刻，亲兵带着一个女子走了过来。这女子双十年华，身形高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蓝色粗布衣裙，肘部和膝盖处打着同色的补丁，却浆洗得十分干净。乌黑的头发简单挽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的脖颈。脸上沾了些灰尘，却掩不住五官的秀丽，尤其一双眼睛，亮得惊人，此刻正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马上的沈良玉和楚红叶，眼神里有急切，有审视，却没有寻常百姓的畏缩。
她的双手紧紧抓着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粗布包袱，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你就是天龙军的首领？”女子开口，声音清冽，带着一丝因急促而微显的喘息。
楚红叶眉头微蹙，上前半步：“放肆！你是何人？”
那女子却似没感到楚红叶的威压，目光仍锁定沈良玉：“我叫萧玉若。金陵人士。我有机密军情禀报，事关城内暗藏的火油和溃兵密谋，延误了时辰，恐生大变！”
沈玉若？沈良玉仔细打量了女子一眼，目光落在她那双虽沾尘土却异常稳定的手上，以及她紧抱着的、隐约透出工具形状的包袱。他抬手，止住了正要呵斥的士兵，语气平静：“你说你有军情？详细说来听听。”
萧玉若见沈良玉愿意听，语速更快了几分：“就在城西葫芦巷最里间，废弃的李氏义庄地窖里！藏了大量火油，还有几十个溃兵，领头的原是守军的百夫长，叫刘疤脸！他们计划今夜三更天，分头放火焚烧东市粮仓，制造混乱，趁乱刺杀你们的高级将领！”
楚红叶脸色一寒：“此话当真？你如何得知？”
“我家的工坊就在葫芦巷口！今早我去查看被溃兵毁坏的工棚，亲眼看见刘疤脸带人鬼鬼祟祟搬东西进义庄！我认得他，他脸上有道疤，我躲在暗处听到了他们的计划！”萧玉若语气肯定， “地窖入口伪装得很好，但瞒不过我！那些火油若是烧起来了，半个西城都要遭殃！”
沈良玉目光微凝。这情报太具体，不似作伪。若真如此，确是一大隐患。他看向萧玉若：“你既知危险，为何不报与巡街的军士，反而来拦我？”
萧玉若咬了咬唇，闪过一丝倔强：“寻常军士未必尽信，层层上报更恐耽搁！我…我要亲自确认，能造出那般…那般犀利火器、拿下金陵城的，究竟是何等人物！若连这点险情都处置不了，或是昏聩不明之辈，我…我何必枉做小人！” 她的话语里，竟带着一种与技术之人特有的、对“明主”的试探和期待。
楚红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重新审视着这个大胆的女子。
沈良玉却忽然问了一个似乎不相干的问题：“你抱着的包袱里，是什么？”
萧玉若一愣，下意识将包袱抱得更紧，随即昂首道：“是工具！我萧家世代工匠，这些都是我吃饭的家伙！还有一些我平日琢磨的小玩意儿。” 她顿了顿，看向沈良玉的眼神带了点挑衅，“总指挥若不信我，大可派人去葫芦巷一看便知！只是要快，再拖下去，天就黑了！”
沈良玉不再多问，对身边小队长下令：“立刻去通知冷风，让他带龙牙去城西葫芦巷李氏义庄！按她所说，秘密行动，确认目标，务必人赃并获，若遇抵抗，格杀勿论！要快！”
“是！”亲兵队长领命，立刻离开去传令。
沈良玉这才看向萧玉若：“萧姑娘，情报若属实，你为首功。现在，烦请带路。”
萧玉若看着沈良玉果断下达命令的样子，眼神亮了一下，用力点头：“好！我带你们去！”
小队人马立刻转向，朝着城西疾行。楚红叶紧跟沈良玉身侧，低声道：“此女不简单。胆大心细，对火器、工事似乎颇为了解。”
沈良玉微微点头，望着前方萧玉若那挺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兴趣。技艺世家传人？
葫芦巷的结局已然注定，而萧玉若的命运轨迹，却因这次大胆的拦人，悄然发生了巨大的偏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