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吉玛的夜晚变成了地狱的前厅。
雅妲——或者说,那个曾经是雅妲的怪物——在城市的屋顶间穿梭,如同黑色的死神掠过月下。
她的移动没有规律,没有逻辑,只有纯粹的捕食本能。
从王宫逃出后的第一小时,已经有十七人遇害,尸体散布在三个街区,每一具都被撕裂胸膛,心脏被精准摘除。
最初的混乱迅速演变成全面的恐慌。
宵禁本就让街道空旷,但现在连躲在家中的市民也不再安全——妖鸟会破窗而入,袭击独居者,然后从同一扇窗户消失,只留下满室血腥和惊恐的尖叫。
有人试图点燃火把驱散黑暗,但火光反而成为吸引猎食者的信标。
城防军司令塞德里克元帅调动了所有可用兵力,但命令传达的速度远不及妖鸟移动的速度。
士兵们组成小队在街道巡逻,手持长矛和十字弩,但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同样的恐惧:他们面对的不是强盗,不是叛军,甚至不是尼弗迦德士兵,而是某种超越理解的恐怖。
“第三小队全灭!码头区仓库发现他们的尸体!”
“永恒之火教会收容所遇袭,三十七名难民死亡!”
“东城区贵族宅邸的守卫报告看到黑影翻墙而入,随后传来惨叫声!”
一条条噩耗如雪片般飞向王宫临时指挥部。
塞德里克一拳砸在地图桌上,震得标记用的木块跳起:“该死!该死!那东西到底有多少个?怎么可能同时在三个方向袭击?”
“只有一个,元帅大人,”一个年轻的军官脸色苍白,“但它移动太快了,我们的传令兵骑马都追不上它的速度。”
在城防军指挥部陷入绝望的同时,王宫地下回廊里,另一种绝望正在蔓延。
弗尔泰斯特国王坐在破损的石阶上,双手捂着脸。
在他面前,杰洛特靠墙站立,猎魔人已经由艾丽娅做了简单的治疗——骨折的手臂用夹板固定,伤口敷上草药,但失血和疲劳无法立即恢复。
莱戈拉斯站在窗边警戒,费农与两名铁卫看守着被银链束缚的希拉德,变异法师仍在抽搐,但紫色火焰已经黯淡许多。
“陛下,您必须做决定,”杰洛特的声音因伤势而虚弱,但依然坚定,“吸血妖鸟完全体不会停止狩猎。它会一直杀下去,直到满足饥饿,或者被杀死。每拖延一分钟,就有更多人死去。”
“我知道……”弗尔泰斯特的声音从指缝中传出,嘶哑破碎,“我知道……”
“您不知道!”杰洛特突然提高音量,猫瞳在昏暗光线下闪烁,“您没见过完全体的吸血妖鸟捕猎。它们不是野兽,是精密的杀戮机器。它们能记住猎物的恐惧气味,能分辨哪种血液更美味,会故意放走一些人,让他们传播恐惧,让整个城市陷入恐慌,然后再悠闲地捕食那些躲在自以为安全地方的猎物。”
猎魔人推开艾丽娅试图搀扶的手,向前一步,每一步都因腿伤而摇晃,但气势不减:“在科维尔,我处理过一起类似事件。一个被诅咒的贵族变成了吸血妖鸟,他只用了三晚就杀光了城堡里的所有人——包括他曾经的妻子和孩子。等到我们赶到时,那东西正坐在尸体堆成的王座上,舔着爪子上的血,等着下一批客人。”
“别说了……”国王哀求。
“我必须要说!”杰洛特的声音近乎嘶吼,“因为现在坐在那里痛苦的不是泰莫利亚的国王,而是一个害怕面对现实的父亲!但您不能同时是两者!您要么是国王,对您的子民负责;要么是父亲,对您的女儿……对您犯下的罪孽负责!”
弗尔泰斯特猛地抬头,眼中充满血丝和泪水:“你懂什么?你是个猎魔人,一个变种人,你没有家庭,没有孩子,你怎么可能理解——”
“我不需要理解!”杰洛特打断他,声音突然变得冰冷,“我只需要知道一件事:外面有怪物在杀人,而我有能力杀死它。但按照泰莫利亚法律,未经国王许可,猎魔人不得在王都内猎杀王室相关生物。所以我在等您的许可,陛下。给我许可,我出去结束这一切。不给我许可,我坐在这里,听着外面的人一个个死去。”
回廊陷入死寂。
只有希拉德偶尔的抽搐声,和窗外遥远的惨叫声。
哈涅尔看着这一切,手指上的戒指持续发烫。
他能感觉到,某种更大的东西正在酝酿。
不是妖鸟,不是希拉德,而是……这座城市本身。
维吉玛古老的石头在恐惧中颤抖,地下的水流带着血腥的气息,夜空中的月亮越来越苍白,越来越圆满。
“陛下,”费农轻声开口,打破了沉默,“杰洛特说得对。每拖延一刻,就有更多泰莫利亚子民死去。他们是您的责任,就像公主曾经是您的责任一样。”
弗尔泰斯特缓缓站起,步履蹒跚如老人。
他走到破碎的窗前,望着夜色中的城市。
远处,某个街区突然亮起火光——有人试图用火焰驱赶怪物,或者只是恐慌中的意外。
“雅妲……”国王喃喃,“我的小雅妲……你小时候最喜欢在花园里追蝴蝶,笑得像阳光一样……现在你却……”
他的声音哽住,肩膀剧烈颤抖。
但当他转过身时,脸上有了一种可怕的决定。
“杰洛特,”弗尔泰斯特的声音异常平静,“如果我给你许可……如果雅妲……如果那东西死了,你能确定……她不会再受苦了吗?”
猎魔人直视国王的眼睛:“银剑刺穿心脏,瞬间死亡,没有痛苦。这是我能给的最大仁慈。”
国王闭上眼睛,许久,点了点头。
就在这一刻——
“等等!”哈涅尔突然喊道,“戒指……戒指在变化!”
众人看向他的手。
银戒表面的符文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金色光芒忽明忽暗,像是在发送某种信号,或者接收某种信号。
戒指本身开始微微震动,震动频率与远处传来的嚎叫声同步。
“它在感应妖鸟的位置,”莱戈拉斯敏锐地判断,“不只是在感应,是在……追踪。”
杰洛特皱眉:“这戒指到底是什么?”
“不知道,”哈涅尔诚实回答,“但它在告诉我……妖鸟现在的位置。东南方向,大约半里,移动速度减慢,可能找到了……猎物。”
他的话音刚落,费农腰间的通讯水晶亮起——那是与城防军指挥部直连的装置。塞德里克元帅焦急的声音传出:
“罗楔大人!东南区平民街!妖鸟出现了,周围的人都逃了!我们的士兵正在赶过去,但可能来不及!”
弗尔泰斯特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