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黎明前,他们被引导着离开科尔·塞恩。
不是向上回到地面,而是向下,深入更幽暗的隧道。
伊兰和另外四名精灵战士作为向导。
这次的道路完全不同于之前——没有栈道,没有台阶,只有天然形成的岩缝和水蚀通道。
有些地方需要侧身挤过,有些地方要蹚过齐膝深的地下溪流,水温冰冷刺骨。
光线来自向导们携带的荧光蘑菇——这些蘑菇被轻轻触碰时会发出柔和的蓝光,但光芒只能照亮前方几步范围。
在这绝对的黑暗中,人类完全依赖精灵的指引。
走了大约两小时,隧道开始向上倾斜。
空气逐渐变得清新,能闻到泥土和植物的气息。
终于,前方出现微光——不是荧光,而是真正的阳光。
他们从一个隐蔽的洞口走出,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森林空地边缘。
阳光从高大的树冠间隙洒下,形成一道道金色光柱。
这里的树木比布洛克莱昂边缘的更加古老、巨大,有些橡树的树干直径超过二十尺,树皮上布满岁月的沟壑。
“欢迎来到杜恩·卡纳尔,”伊兰张开手臂,“森林之心,树精的圣地,也是布洛克莱昂最古老的所在。”
与科尔·塞恩的垂直结构不同,杜恩·卡纳尔是完全水平展开的森林圣地。
没有建筑,没有道路,只有树木、藤蔓、苔藓,以及在这些自然元素中若隐若现的生命痕迹。
哈涅尔看到树梢间有精巧的藤编平台,离地数十尺,如同巨大的鸟巢。
地面上,某些树木的根部被雕刻成座位或桌案,但雕琢得如此自然,仿佛树木自己长成那样。
溪流蜿蜒穿过空地,水中有发光的鱼儿游弋,在水面投下点点磷光。
最引人注目的是圣地中央的那棵巨树。
它不像一棵树,更像一座山。
树干之粗需要数十人合抱,树皮是银灰色的,光滑如镜,反射着天光。
树冠覆盖了整片空地,枝叶间垂下无数气根,有些气根已长成新的树干,形成一片树中之林。
而在这棵巨树的根部,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王座——不是雕刻出来的,而是树根自然盘绕成的座位。
王座上,坐着一位存在。
她看起来像树精,但更加古老、更加庄严。
她的皮肤是深褐色,上有银色的纹理,如同树皮上的霜迹。
她的头发不是藤蔓,而是活的常春藤,开着细小的白色花朵。
她的眼睛是金色的,如同秋日的阳光穿透琥珀。
她没有王冠,没有权杖,但任何人看到她,都会立刻明白:这就是女王,森林本身的女王。
艾思娜抬起手,手指如树枝般修长,指尖是新芽般的嫩绿色。
她的声音不是从口中发出,而是仿佛从森林的每一个角落同时响起,低沉、缓慢,如同地壳运动的声音:
“人类,诗人,异界精灵,还有……”她的金色眼睛落在艾丽娅身上,停留了格外长的时间,“……迷雾中的女人。法兰茜斯卡认为你们值得一见。那么,让我看看你们。”
伊兰和精灵战士们退到空地边缘,低头行礼。
法兰茜斯卡女王从另一侧走出,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绿色长裙,银发披散,如同林间仙子。
她对艾思娜微微躬身,然后站在王座旁。
两位女王,一位代表森林的古老意志,一位代表精灵的残存荣光,共同注视着这四个闯入圣地的旅人。
哈涅尔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不是宫廷的政治游戏,不是战场的力量对抗,而是一种更原始、更根本的审视——森林在评判他们是否值得存在于此。
莱戈拉斯向前一步,右手抚胸,行了一个辛达精灵对古老存在表达敬意的礼节。
他的动作优雅自然,却与此地精灵的礼节不同。
艾思娜的金色眼睛微微眯起:“有趣的礼节。法兰茜斯卡,你看到了吗?这个精灵记得的东西,比你的族人记得的加起来还要多。”
法兰茜斯卡轻声回答:“这就是我带他们来见您的原因。他们可能是变数,可能是桥梁,也可能是……威胁。”
“那么让我们弄清楚。”艾思娜从王座上缓缓站起。她比看起来更高,当完全站直时,头顶几乎触到最低的树枝。她走向莱戈拉斯,每一步,脚下的苔藓都开出小花。
她在莱戈拉斯面前停下,低头凝视他。
森林的寂静压下来,连鸟鸣和风声都停止了。
“告诉我,异乡的精灵,”艾思娜的声音直接在每个人心中响起,“你的森林是否健康?你的树木是否快乐?你的土地是否记得所有承诺?”
莱戈拉斯抬头迎向那双金色眼睛,用清晰坚定的辛达语回答:
“我的森林受过伤害,但正在愈合。我的树木记得星光,也记得阴影。我的土地承载着古老的誓言,也孕育着新的希望。”
艾思娜久久注视着他,然后,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她点了点头。
“你可以留下,”她说,然后转向其他人,“至于你们……让我们听听你们要说什么。但记住,在杜恩·卡纳尔,谎言会像毒藤一样缠绕说谎者,恶意会像腐菌一样侵蚀心怀恶意者。”
她回到王座,示意他们上前。
森林的审判,即将开始。
而在这片古老圣地的见证下,四人的话语将决定他们能否继续前往维吉玛,能否获得精灵的支持,能否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大陆上找到一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