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跟随伊兰来到平台边缘一处小洞穴，里面有一池静水。
水面平滑如镜，倒映着洞顶的荧光苔藓。
伊兰念诵了一段精灵语咒文，水面开始波动，光芒流转，逐渐浮现出一个模糊的女性面容。
即使是通过水镜的倒影，也能看出那是一位拥有惊人美貌的精灵女性。
银白色的长发如月光织就，面容完美得近乎不真实，紫罗兰色的眼睛深邃如夜空。
但她最引人注目的不是美貌，而是那种气质——既是少女的纯真，又是长者的智慧，既是王者的威严，又是囚徒的忧伤。
“法兰茜斯卡·芬达布。”亚斯克尔低声说，声音里带着敬畏，“泰莫利亚的百合，布洛克莱昂的女王，艾恩·希迪最后的希望……我从未想过能亲眼见到她，即使是通过水镜。”
水镜中的法兰茜斯卡的目光扫过四人，在莱戈拉斯身上停留最久。
她的通用语流畅优美，带着精灵语特有的韵律：“异乡的旅人，伊兰告诉我，你们中有一位不像任何艾恩·希迪的精灵。现在我看到，这是真的。”
她凝视莱戈拉斯：“你的光芒从何而来，远方的族人？你的灵魂中有什么，是这里的精灵早已失去的？”
莱戈拉斯上前一步，用辛达语回答：“我来自中土，来自迷雾山脉以东的辽阔土地。我的族人是维拉的首生子，星光为我们的诞生作证。”
法兰茜斯卡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撼。
她沉默良久，然后用一种更古老、更优美的精灵语回应——那语言连莱戈拉斯也只能勉强听懂部分，像是昆雅语与辛达语的混合变体：
“首生子……星光作证……这些词汇在我们的传说中已经褪色。我们的祖先也自称艾尔达，星光之民。但现在，大多数精灵连完整的星辰之歌都遗忘了。”
她切换回通用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们为何来到布洛克莱昂？为何来到这个被遗忘的角落？”
哈涅尔接过话头：“女王陛下，我们是前往维吉玛的旅人，因缘际会进入您的领地。我们对精灵没有敌意，相反，我们寻求理解，或许还有……合作的可能性。”
“合作？”法兰茜斯卡的嘴角勾起一丝苦涩的微笑，“人类与精灵合作？上一次大规模合作是镇压非人种族起义的时候——人类诸国合作，法师们合作，镇压我们。”
艾丽娅开口：“时代在变化，女王陛下。尼弗迦德的威胁迫在眉睫，皇帝恩希尔的目标是统一整个大陆，包括所有非人种族的土地。在共同的敌人面前，旧的仇恨或许可以暂时搁置。”
水镜中的法兰茜斯卡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你们提到尼弗迦德……有趣。我收到情报，帝国的使者正在前往维吉玛的路上，他们带来了和平提议，条件是泰莫利亚保持中立。而弗尔泰斯特国王因为私人问题，很可能接受。”
她看着哈涅尔：“如果泰莫利亚中立，瑞达尼亚和科德温将单独面对尼弗迦德的主力。维登和希达里斯的海军无法阻挡从陆路推进的军团。到那时，北方陷落只是时间问题。而精灵……尼弗迦德对非人种族的政策并不比北方诸国更友好。”
“所以我们需要联盟，”哈涅尔坚持，“一个真正的北方联盟，包括所有种族。”
法兰茜斯卡沉默了很长时间。
水镜的光影在她脸上波动，让她的表情难以捉摸。
“三天后，月圆之夜，杜恩·卡纳尔。”她最终说，“如果你们真有意推动联盟，就来那里见我。但有一个条件：你们必须证明自己不是间谍，也不是天真的理想主义者。布洛克莱昂的精灵经不起又一次背叛。”
“如何证明？”莱戈拉斯问。
“明天，伊兰会给你们一个任务。完成它，你们就有资格进入杜恩·卡纳尔。失败，或者背叛……”她没有说下去，但意思明确。
水镜的光开始消散，法兰茜斯卡的影像逐渐模糊。
“记住，旅人们，艾恩·希迪已经退无可退。布洛克莱昂是我们最后的家园。任何威胁到这里安全的行为，都将面对精灵最后的怒火。”
水镜恢复平静，倒映着洞穴顶部的荧光苔藓。
伊兰转身面对他们：“女王给了你们机会，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宽容。珍惜它。现在回去休息，明天日出时，我会告诉你们任务内容。”
返回树屋的路上，丹特里恩低声说：“杜恩·卡纳尔……那是布洛克莱昂最神圣的地方，据说只有精灵王族和最高阶的德鲁伊才能进入。连泰莫利亚的国王都没被邀请过。”
“任务会是什么？”艾丽娅若有所思，“考验忠诚？测试能力？还是某种仪式？”
莱戈拉斯沉默地走着。
他在想法兰茜斯卡的话，想她眼中的悲伤和坚韧，想这个世界的精灵与中土同胞的根本差异。
中土的精灵是永恒的光明之子，即使面临衰微，也依然与天地同寿，与星辰同辉。
他们选择离开中土前往维林诺，是回归，而非逃亡。
而艾恩·希迪精灵，这些巫师世界的原住民，他们没有维林诺可以回归。
大陆就是他们的全部，而这片大陆正在人类的手中逐渐变得陌生和充满敌意。
他们的选择只有抵抗、妥协，或者消亡。
回到树屋后，哈涅尔注意到莱戈拉斯站在窗边，久久凝视着下方荧光点点的城市。
“你在想什么？”他用辛达语问。
莱戈拉斯没有回头：“我在想，如果中土的精灵也经历这样的失去，会变成什么样？如果洛丝罗瑞恩被人类占领，如果瑞文戴尔被烧毁，如果幽暗密林的宫殿被拆毁……我们还会保持内心的光明吗？”
“我不知道，”哈涅尔诚实地说，“但也许，正是因为有维林诺的存在，中土的精灵始终保持着一种超然。我们知道在西方有永恒的家乡，所以对中土的失去可以视为暂时的离别。但这些精灵……他们没有这样的退路。”
窗外，科尔·塞恩的荧光逐渐暗去，精灵们进入休息。
城市陷入更深的寂静，只有地下河流的水声永恒回荡。
在这个被遗忘的地底城市，在精灵最后的避难所，四个旅人即将面对一个可能决定他们能否继续前往维吉玛的考验。
而更深远的是，他们可能正在触碰这个大陆最古老、最疼痛的伤口——种族之间的仇恨与不信任。
哈涅尔躺到藤编床铺上，闭上眼睛。在黑暗中，他仿佛看到了未来的可能性：如果精灵和人类真能联盟，如果北方诸国真能团结，如果尼弗迦德的威胁真能被阻止……
但首先，他们必须活过明天，完成那个未知的任务。
而杜恩·卡纳尔，那个只有极少数人类听说过的圣地，正在三天后的月圆之夜等待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