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起战术环上温热的余烬，凌寒的眼神比北极的冰川更加锋利。
白影截获的数据流在指挥室的主屏幕上化作一条猩红的倒计时，每一个跳动的数字都像是敲在凤凰小队棺木上的钉子。
72:00:00。
“‘终焉覆写’程序已激活。”白影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仿佛在宣读一份天气预报，“目标，全球十大核心城市，同步发布‘凤凰叛国实录’。内容包括伪造的我们与境外势力交易的作战记录、虚构的遗言，以及……由‘覆写体’和深度伪造技术生成的，队长的认罪影像。”
雷震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帮杂碎，人死了都不放过，还要往尸骨上泼脏水！”
“这只是第一步，”白影放大了一段被标红的附属协议，那串代码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该程序一旦启动，将自动触发军方内部的‘清除不可控变量’最高优先级协议。协议生效后四十八小时内，我们，以及所有与‘前沿策略事务所’相关的资产和人员，将被列为合法清除目标。没有审判，没有辩护，格杀勿论。”
七十二小时后，她们将成为全世界眼中的叛徒。
四十八小时内，她们将成为国家机器必须碾碎的尘埃。
幽兰会布下的，是一个绝杀之局。
他们甚至懒得再用“明日投影”去预言，而是直接动手，谱写结局。
指挥室内一片死寂，只有冰冷的倒计时在无声地宣判着她们的死期。
凌寒凝视着手腕上那枚融合了星轨铜钥的“凤凰之羽”，战术环上镌刻的纹路仿佛活了过来，与她血液的流动同频共振。
她能感受到空气中那些无形的、属于未来的信息碎片，它们像细小的尘埃，因幽兰会的行动而剧烈扰动。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无半点迷茫，只剩下凝练如刀的决断。
“他们想用倒计时逼我们犯错，想看我们在绝望中左支右绌。”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杂音，“但我们不等他们发令，现在就开始拆台。”
她转身，面对幸存的姐妹们，庞大的城市立体投影在她身后展开，光影勾勒出她坚毅的轮廓。
“启动‘回声劫持’计划，三阶段同步执行。”
“第一阶段：认知干扰。”凌寒的目光锁定乔伊，“国防部外围的光缆枢纽站，幽兰会一定会通过那里的加密节点注入伪造影像。乔伊，我需要你携带这枚特制的谐振贴片潜入，在他们信号同步的前0.3秒，释放‘残响噪声’。我的神识波动会通过它，干扰他们影像的同步精度，制造无法修复的噪点和延迟。”
乔伊接过那枚薄如蝉翼的贴片，指尖一捻，它便消失在指缝间，她俏皮地眨了眨眼：“保证完成任务，老板。顺便给他们的服务器主板留个小小的‘惊喜’。”
“第二阶段：诱敌深入。”凌寒的手指向城市地下的废弃地铁网络，“雷震，你带人去那里，布设电磁迷雾阵，同时释放模拟我们作战服信号频段的假目标。幽兰会的中枢系统自以为是，他们会以为我们狗急跳墙，准备突袭首都中枢。我要他们把最精锐的追捕力量——‘静默清道夫’，全部调到一条错误的赛道上。”
雷震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像一头即将出笼的雌狮：“调虎离山？我喜欢！保证让他们扑个空，连根毛都捞不着！”
“第三阶段：舆论反转。”凌寒的视线最终落在白影身上，“白影，将‘凤凰之羽’与星轨铜钥的共振波形，完整植入城市应急广播系统。一旦他们启动通缉流程，全城的警报系统将成为我们的舞台。我要让这座城市，乃至全世界，听一听那些被他们污蔑为叛徒的姐妹们，最后的声音。”
白影一言不发，只是伸出两根手指，在空中做了一个“oK”的手势。
光幕上，她的代码已经化作一道道洪流，无声地侵入了城市的心脏。
“他们用算法推演我们的死亡，”凌寒环视众人，眼中燃起复仇的烈焰，“那我们就用事实，打碎他们的神话。出发！”
行动当夜，月黑风高。
国防光缆枢纽站，一栋外表平平无奇的灰色建筑，内里却如蜘蛛网般盘根错节。
乔伊伪装成一名深夜进行线路维护的第三方协作者，胸前的工牌和一身沾着油污的工作服毫无破绽。
她熟练地绕过三道红外感应，来到b座地下二层的核心接线区。
冰冷的服务器嗡嗡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电子元件特有的味道。
她按照凌寒给出的坐标，找到了那个被标记为“c-7”的接线箱。
拧开螺丝，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彩色光纤。
她取出那枚微型谐振片，精准地贴在主信号光缆的底部，一个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位置。
任务完成，她正准备按原路撤离。
突然，挂在耳廓上的微型耳机里传来凌寒冷静得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
“停下，别动。”
乔伊的身体瞬间僵住，整个人如壁虎般贴在机柜的阴影里。
她面前的监控屏幕上，两名本应在五分钟后才会巡逻至此的技术安保人员，竟提前调头，径直朝她所在的区域走来——这是原定流程中绝不存在的变数。
被发现了？
乔伊的心跳漏了半拍，手已经摸向了腰间的麻醉枪。
“别紧张。”凌寒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能抚平一切焦躁，“闭上眼，听我指令。”
在事务所的地下指挥室，凌寒双目紧闭，她的神识已经化作一张无形的网，笼罩了整个枢纽站。
在她的“视野”里，时间仿佛被拉长，她能清晰地“看”到无数交错的“时间褶皱”。
其中一条清晰的轨迹显示：十秒之后，走在前面的那名安保人员，会因为鞋带意外松开而蹲下身体，他低头的瞬间，恰好会暴露乔伊藏身的视觉死角。
“倒数三、二、一……向左，进入b3号维修管道。”凌寒的声音精确到毫秒，“匍匐爬行七米，然后向右切入通风口。他们会晚六秒钟才发现信号异常，足够你离开。”
乔伊没有丝毫犹豫，如同一个被精密编程的机器人，在凌寒话音落下的瞬间，身体已经做出反应。
她如灵猫般钻入狭窄的管道，冰冷的金属摩擦着她的工作服。
几乎就在她身体完全没入黑暗的下一秒，那名安保人员果然蹲了下来，骂骂咧咧地系着鞋带。
“奇怪，刚才这里好像有个异常能量波动……”另一人疑惑地用探测器扫了扫。
“可能是老鼠啃了电线吧，”系好鞋带的同伴站起身，不耐烦地催促道，“走吧，快交班了。”
两人检查片刻，一无所获，最终离开了。
幽暗的通风口内，乔伊长舒一口气，对着通讯器比了个无声的口型：漂亮。
与此同时，城西废弃的地铁旧线，仿佛被点燃的战场。
雷震带领的突击小队引爆了三处特制的烟雾弹，浓烈的、可以扰乱红外和热成像的烟雾瞬间弥漫了数公里长的隧道。
紧接着，十几架小型无人机群呼啸而出，它们挂载着高热源假目标，在地下网络中高速穿梭，完美模拟出“凤凰”小队作战服的信号频段和能量特征。
不到十分钟，城市上空负责监控的巡逻无人机群立刻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全部转向错误的坐标。
远在百里之外的边境快速反应部队，甚至比预定时间提前了整整两小时，进入了最高战备状态。
幽兰会的情报中枢，看着屏幕上爆出的大片红点，果然作出了误判。
“目标‘夜枭’已失控！判定为即将对首都中枢发动自杀式袭击！命令：立即调动所有‘静默清道夫’单位，前往地铁7号线废弃段进行拦截，授权使用一切手段！”
看着敌方精锐力量被调往一个空无一人的陷阱，白影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他们用冰冷的算法推演我们，却永远算不出，我们会用他们刻在骨子里的傲慢和恐惧，来当做诱饵。”
凌晨两点整，决战时刻来临。
幽兰会如期启动了“终焉覆写”的广播测试。
全城所有被强行接管的屏幕，无论是星穹广场的巨幕，还是街边小店的电视，画面骤然一黑。
下一秒，一张与凌寒一模一样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她身着囚服，神情憔悴，背景是冰冷的审讯室。
乔伊的干扰起了作用，画面的右上角出现了一块无法消除的、如同马赛克般的噪点，让整个影像透着一股诡异的失真感。
“我，是前凤凰特战队队长，凌寒……”
“覆写体”的嘴唇刚刚张开，声音还未发出。
突然，所有屏幕的信号再次中断。
这一次，没有图像，只有声音。
那不是一个人的声音，而是无数个声音的叠加，如同涨潮时的海啸，席卷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温柔的女声率先响起，带着一丝遗憾与不屈：“我是夏暖，凤凰医疗官，我死于湖底秘密实验室……我，不是叛徒。”
紧接着，一个沉稳冷静的声音响起：“我是‘了望者’，凤凰情报员，我的代码永不背叛国家。”
一个粗犷豪迈、中气十足的女声带着笑意，仿佛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俺是雷震的师傅‘铁锤’，最后一颗子弹，留给了冲向孩子们的敌人……值了！”
一个又一个，或清脆、或沙哑、或平静、或激昂的声音，交织成一首悲壮的英雄史诗。
她们是那些在官方记录里“因任务失败而牺牲”的凤凰队员，是那些即将被污蔑为叛徒的英魂。
在声音的背景中，白影敲下了最后一行代码。
所有屏幕上，缓缓浮现出一行白色的文字，简单，却重逾千钧：
【你们想改写历史？可我们，记得她们的每一次呼吸。】
星穹广场上，原本因恐惧而死寂的人群，此刻却鸦雀无声。
有人默默放下了手机，有人眼眶泛红。
不知是谁第一个举起了手臂，他的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用简笔画画出的、浴火燃烧的凤凰徽章。
一个，两个，十个，百个……转眼间，广场上亮起了无数片屏幕，汇成一片光的海洋。
而在城市另一端，那座被迷雾笼罩的水晶钟楼顶端，一直沉默的守夜人哑铃，缓缓走到了巨大的铜铃前。
他拉动绳索，敲响了那口已经三十年未曾发出过特殊信号的古钟。
咚！咚！咚！咚！
四声短促而急迫的钟鸣，间隔了三秒。
咚——
一声悠长、沉重、仿佛能穿透人心的长鸣。
四短一长，是钟楼守护者一脉中，只在最关键时刻才会使用的最高级别暗号——真相已启，静待风来。
市中心一栋不起眼的高楼天台上，凌寒迎风而立，她没有看广场上那片为凤凰而亮起的光海，而是抬头望着那束从钟楼顶端射向天际的微光。
她轻轻抚摸着手腕上那枚温热的“凤凰之羽”，轻声低语。
“他们以为控制了未来，却忘了，真正的记忆，从来不会被代码删除。”
同一时刻，首都，国防部联合作战指挥中心。
这间象征着国家最高军事权力的房间里，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
巨大的弧形屏幕上，一边是城市各处民众自发聚集、亮起“凤凰”徽章的实时监控画面，另一边，则是一份刚刚弹出的、带着最高密级的红色警示文件。
文件标题异常简洁：【关于对S级不可控变量“夜枭”及其关联单位执行“清除协议”的最终裁定请求】
一名肩上扛着将星的将军，面沉如水地看着屏幕，他身后的阴影里站着数位同样沉默不语的高层。
他的手指悬停在面前操作台的“授权”按钮上，迟迟没有按下。
就在这时，他手边的加密通讯器发出“滴”的一声轻响。
屏幕上弹出一条来自最高情报序列的加密信息，没有署名，只有一个冰冷而直接的问题：
【协议旨在消除威胁，稳定秩序。
但现在，谁是威胁？
谁，又是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