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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息怒,薄将军……也请稍安勿躁。”

凌玄知顿了顿,目光才似有若无地扫过满朝文武。

“诸位同僚,心怀黎民,忧虑社稷,其情可悯。” 凌玄知的声音依旧没有起伏,“然,天机幽渺,非俗眼可窥。陛下承天命,御四海,所思所虑,乃千秋万代之基业,非一时一姓之私情。”

他看向了不可知的苍穹,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近乎悲悯:“我大乾疆域万里,子民千千万万。

煌煌国运,系于天心。如今星象示警,地气不稳,非以纯阳纯阴之稚子灵性为引,不足以调和阴阳,稳固气运,佑我大乾国泰民安。”

“此四十九童,非是无故牺牲,乃是承载天命,以身殉道,成全大我。以一隅之小痛,换万民之长安;此乃大仁,非大恶;”

“薄将军征战沙场,当知‘慈不掌兵’之理。为将者,有时需牺牲一部,以保全军,以夺胜利。治国,亦是此理。”

凌玄知的目光幽深如古井,“陛下圣心独运,忍常人所不能忍,行常人所不敢行,正是为这江山社稷,为这亿万黎民担下千古骂名之苦心!尔等……”

他的声音微微提高,带着一种近乎训诫的冷漠:

“尔等口口声声仁义道德,可曾想过,若因尔等迂腐之见,阻了这稳固国运之法,致使天灾频仍,兵祸再起,届时生灵涂炭,死者又何止四十九人?怕是成千上万!孰轻?孰重?陛下忍一时之痛,求万世之安,尔等……怎么就不懂呢?”

不少大臣听得目瞪口呆,既觉荒谬绝伦,又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起。

果然,原本被薄司靳逼得有些窘迫的皇帝,在听完凌玄知这番话后,仿佛找到了最完美的台阶和理由。

“凌爱卿……所言极是!字字句句,说到了朕的心坎里!” 皇帝的语气充满了“终于被人理解”的感慨,“朕难道不痛心?

朕难道不知稚子无辜?然,朕是天子!朕的肩膀上,担着的是列祖列宗的江山,是天下万民的生计!为了大乾的安定,为了避免更大的灾祸,朕……不得不行此不得已之事!”

他猛地一挥袖,打断了薄司靳似乎想要再次开口的意图,目光变得锐利而专制:

“此事,关乎国运,朕意已决!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周彦之事,按凌爱卿所言及朕方才旨意处置!

司天监遴选之事,依计划进行,任何人不得再议,更不得阻挠!违者……以抗旨论处!”

说完,他根本不给任何人再说话的机会,直接站起身,拂袖转身。

金銮殿内,再次陷入一片死寂。

皇帝拂袖而去,留下满殿死寂与刺目的血迹。

殿门沉重合拢的闷响过后,紧绷的气氛骤然一松,随即被更深的绝望与悲愤取代。

几位老臣踉跄着扑向周御史的尸身,老泪纵横,颤抖着手试图合上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周老啊……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以死明志,竟换不来君心一丝回转……苍天无眼!”

低低的啜泣与悲鸣声中,更多的大臣面色灰败,相顾无言。

一位素以稳重着称的尚书望着御座空荡荡的方向,终于忍不住,沉重地摇头,声音嘶哑:

“外有北狄虎视,流寇未靖;内则……妖道横行,君心蒙蔽,忠良殒命,童稚将殇!”

他环视周围同僚,眼中尽是痛楚与无力,“诸位,国本动摇,正气不存。照此下去,不必等外敌来犯,我大乾……危矣!”

“危矣!”有人低声附和,语气沉痛。

“今日能逼死周御史,明日就能轮到你我!那四十九个孩子……恐怕只是开端!”另一位大臣压低声音,脸上满是恐惧与愤慨。

朝堂之上,叹息声此起彼伏,往日庄严肃穆的金殿,此刻弥漫着末日将至的颓丧与寒意。

薄司靳缓缓从地上站起,双拳指节已捏得发白。

他死死盯着皇帝离去的方向,又转向周御史的遗骸,那双燃着怒焰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冰封的决绝。

殿内的绝望叹息尚未散尽,宫墙之外,一场源自骨血本能的骇浪,已然掀起。

司天监遴选童男童女的真相,不知从哪个破碎的环节泄露出去,亦或是那场惨烈的朝堂死谏终究没能完全封锁住消息。

“童祭”二字,如同带着冰碴的瘟疫,在极短的时间内席卷了整个京城。

那些昨日还沉浸在“鲤鱼跃龙门”美梦中的父母,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化作一片死灰。

狂喜与憧憬被撕得粉碎,露出底下最原始、最尖锐的恐惧与剧痛。

“孩子……我的孩子!那不是去学本事,是去送死啊!!” 一个妇人当街瘫软,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嚎。

“官府骗人!司天监骗人!皇上……皇上怎么能……” 一个汉子双目赤红,拳头捏得咯咯响,却不知该砸向何处。

“还我孩子!把孩子们还回来!” 绝望的呼喊从一家一户中爆出,迅速汇聚成汹涌的声浪。

不知是谁最先喊出“去宫门!求皇上开恩!”,这念头如同火星溅入油海。

丢了魂的父母、悲愤的亲人、闻讯赶来义愤填膺的百姓……人流从四面八方涌向皇城。

他们不再顾及礼法规矩,心中只剩下一个最朴素的念头——要回自己的孩子!

皇宫正门前宽阔的广场,很快便黑压压跪倒了一片。

男女老少,大多是那些入选孩童的至亲。

他们不再喧哗,只是重重地磕头,额头撞击着冰冷的青石板,发出沉闷而绝望的响声。

泪水混着尘土,在脸上冲出沟壑。

“皇上开恩啊——!”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妪伏地痛哭,声音嘶哑,“老身就这么一个孙儿……求皇上放过他吧!老身愿代他去死啊!”

“陛下!稚子何辜!求陛下垂怜,放孩子们回家吧!” 一个书生模样的父亲,连连叩首,前额已是一片青紫。

“皇上!不能听信妖道之言啊!那是活生生的孩子,不是祭品!求皇上明察——!”

哀求声、痛哭声、磕头声,交织成一片悲怆的洪流,冲击着朱红的宫墙和紧闭的森严宫门。

守卫宫门的禁军如临大敌,刀枪出鞘,组成人墙,面色紧绷地阻拦着人群。

但面对这滚滚而来的悲愤与绝望,铁甲之下的眼神也不免流露出些许震动与无措。

消息再次传回深宫。

刚刚在朝堂上“坚定”了心意的皇帝,闻报后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随即被更深的烦躁取代。

他焦灼地在殿内踱步:“刁民!一群刁民!竟敢聚众宫门,胁迫于朕!”

他下意识地又想去寻那道玄色身影的支撑,厉声对太监道:“去!传凌爱卿!还有……让五城兵马司的人去驱散!告诉他们,再敢聚集,以谋逆论处!”

宫门外的哀求哭喊还在继续,一声声,如同杜鹃啼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