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品烟客
幽咽凄厉的笛声如同无形的毒蛇,钻进每个人的耳膜,直刺心神!那声音仿佛能勾起人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绝望,阿椋、石猛等人已然脸色煞白,眼神涣散,身体摇摇欲坠,就连巴图和胡枭这等心志坚韧的老江湖,也感到气血翻腾,眼前幻象丛生。
四周飘忽的黑色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鬼魅,在黯淡的月光与摇曳的芦苇阴影中时隐时现,配合着那扰魂乱心的笛声,仿佛布下了一座无形的精神牢笼,要将众人的意志彻底瓦解。
“固守心神!莫听笛声!”桑青葛厉声喝道,同时运起内力,发出短促的清啸,试图以音攻对抗音攻,但他肩伤未愈,内力不济,啸声在诡谲的笛声中显得力不从心。
黑月教此番埋伏,显然早有预谋,且手段诡异,专攻精神弱点,意图不战而屈人之兵。
就在众人心神即将失守的刹那,沈砺动了。
他并未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向前踏出一步,站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下一刻,一股温暖、浩大、充满勃勃生机与煌煌正气的无形波动,以他为中心,如同初升的朝阳驱散晨雾,柔和却坚定地扩散开来!
薪火之力——镇魂!
这股力量并非针对肉体,也并非对抗笛声的音波,而是直接作用于众人的精神层面,如同最坚固的堤坝,挡住了那无孔不入的精神侵蚀;如同最温暖的光明,驱散了心底滋生的恐惧阴影。
阿椋等人只觉一股暖流自心底升起,瞬间抚平了翻腾的气血与混乱的思绪,眼前的幻象如同冰雪消融,神志为之一清!
那幽咽的笛声依旧在响,却仿佛被隔绝在了一层无形的屏障之外,再也无法撼动他们的心神分毫。
“咦?”芦苇深处,传来一声轻微的惊疑,显然是那吹笛之人没料到自己的“引魂笛”竟被如此轻易地化解。
沈砺目光如电,薪火之力灌注双目,“影眸”能力催动到极致,瞬间穿透了重重幻影与黑暗,锁定了笛声传来的确切位置——芦苇荡深处,一株枯死的歪脖树下,一个盘膝而坐、手持骨笛的黑袍人!
“破!”
沈砺并指如剑,隔空向着那黑袍人所在的方向,虚虚一点!
指尖并无光华射出,但一股凝聚到极致的、蕴含“破妄”真意的薪火神念,已如同无形的利箭,循着笛声的轨迹,逆流而上,直刺那吹笛者的精神核心!
“噗——!”
芦苇深处,那黑袍人浑身剧震,如同被无形的重锤击中胸口,手中骨笛“咔嚓”一声断为两截!他仰头喷出一大口黑血,眼中充满了惊骇与痛苦,显然精神受了重创,笛声戛然而止!
主阵者受创,四周那些飘忽的黑色身影顿时一阵紊乱,虚实变幻的身法出现了明显的滞涩。
“就是现在!冲过去!”沈砺低喝一声,当先向着废弃河道的入口冲去!他知道,必须趁黑月教阵脚已乱、且玄阴宗与靖安司可能尚未被完全惊动的短暂间隙,强行突围!
“拦住他们!”一个阴冷的女声从另一侧响起,正是黑月圣女月姬!她显然也在此地埋伏,见笛阵被破,不再隐藏,身形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飘出,玉手挥动,数道凝练如实质的阴影之刃,带着切割灵魂的寒意,从刁钻的角度袭向沈砺!
与此同时,其余黑月教徒也从四面八方扑上,手中各式奇门兵刃闪烁着幽光,攻势狠辣。
“你的对手是我!”巴图怒吼一声,不顾身上旧伤,巨刀抡圆,如同门板般横扫,势大力沉,将两名试图夹击沈砺的黑月教徒逼退,自己却被一道阴影之刃划过肩头,带起一蓬血花,但他咬牙死战不退。
桑青葛掌风呼啸,独斗三名教徒,为沈砺减轻压力。胡枭护着阿椋和赵大山,且战且退,石猛则手持短刀,如同疯虎,拼命抵挡着侧翼的攻击。
沈砺面对月姬袭来的阴影之刃,眼神冷冽。他不闪不避,左手在胸前结了一个古朴的手印——这是传承记忆中,曦族用于应对精神与能量攻击的防御法印“曦光盾”。
掌心金芒微吐,一面看似轻薄、却流转着无数细密金色符文的光盾瞬间凝聚成型!
“嗤嗤嗤——!”
阴影之刃斩在光盾之上,发出如同热刀切牛油般的声响,竟被那至阳至正的金色曦光迅速消融、净化,未能撼动光盾分毫!
月姬俏脸含霜,眼中闪过一丝凝重。沈砺此刻展现出的手段,与冰原上又有所不同,更加古朴、更加正大堂皇,仿佛克制天下一切阴邪之力!
她不敢再留手,娇叱一声,周身黑气弥漫,双手在胸前飞速结印,一股更加强大、更加阴寒的气息开始凝聚,显然要施展某种强力的秘法。
然而,沈砺却不再给她机会。
破掉阴影之刃的瞬间,他右手已握住了背后的铁剑。剑未出鞘,但一股灼热、凌厉、仿佛能斩断一切虚妄的剑意已然冲天而起!
薪火之力,第一次与他修习多年的基础剑法,以及传承记忆中那些古老而简朴的曦族战技,开始尝试融合!
“斩!”
沈砺吐气开声,连鞘带剑,化作一道炽烈的流光,人剑合一,直刺月姬眉心!这一剑,没有任何花巧,只有速度、力量,以及那股焚尽八荒、破除虚妄的决绝意志!
剑未至,那股煌煌剑意已然让月姬感到眉心刺痛,灵魂仿佛都要被灼伤!她骇然发现,自己凝聚的秘法竟被这纯粹而炽烈的剑意隐隐压制,运转不畅!
千钧一发之际,月姬不得不放弃施法,身形如同没有骨头的柳絮,向后疾飘,同时袖中飞出一道黑绫,缠向沈砺的铁剑,试图阻滞其势。
“嗤啦!”
黑绫甫一接触剑身,便被那无形的灼热剑意引燃,瞬间化为飞灰!剑势只是微微一滞,依旧如影随形!
月姬终于色变,她知道自己低估了沈砺获得传承后的成长速度!此刻硬接,非死即伤!
就在这危急关头,斜刺里一道黑影如同炮弹般撞向沈砺侧翼,竟是那名之前被沈砺神念所伤、此刻强行压住伤势的黑袍笛手,拼死为月姬创造脱身之机!
沈砺眉头微皱,剑势不得不稍偏,剑鞘横扫,重重砸在那黑袍笛手胸口!
“咔嚓!”胸骨碎裂之声清晰可闻,黑袍笛手惨叫着倒飞出去,落入芦苇丛中,生死不知。
而月姬则趁此机会,身形融入阴影,瞬间远遁数十丈,声音带着怨毒与一丝惊惧传来:“沈砺!今日之赐,他日必百倍奉还!我们走!”
余下的黑月教徒见圣女败走,主阵者生死不明,哪里还敢恋战,纷纷虚晃一招,融入黑暗,四散逃逸,片刻间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芦苇荡边,重归寂静,只剩下夜风吹拂芦苇的沙沙声,以及众人粗重的喘息。
战斗结束得快,却惊险万分。巴图肩头鲜血淋漓,石猛身上也多了几道伤口,胡枭气喘吁吁,阿椋扶着赵大山,脸色苍白。
沈砺缓缓收剑,气息平稳,仿佛刚才那惊天一剑并未消耗多少。他看了一眼黑月教退走的方向,眼神深邃。月姬的威胁他并未放在心上,但黑月教如此阴魂不散,且似乎总能掌握他们的行踪,这才是最麻烦的。
“此地不可久留!笛声和打斗可能已经惊动了镇里的人!”桑青葛强压伤势,急促道。
老周此时才从藏身处探出头,心有余悸:“快!船就在前面!”
众人不敢耽搁,在老周的带领下,迅速穿过最后一段芦苇丛,来到废弃河道边。果然,一条破旧的乌篷小船正隐藏在一片茂密的水草之后。
匆匆登上小船,胡枭不顾伤势,熟练地解开缆绳,撑起竹篙。小船悄无声息地滑入浑浊的河水,沿着狭窄淤塞的河道,向着下游黑暗深处驶去。
沈砺站在船头,薪火之力微微流转,驱散了冬夜河面的寒气与湿气,也为众人带来了些许暖意。他目光扫过两岸迅速后退的、黑黢黢的芦苇与荒滩,灵觉提升到极致,警惕着可能的追击。
小船在蜿蜒的河道中行驶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汇入了一条稍宽些的野河。河水湍急了些,但视野也开阔了不少。夜空乌云散去些许,露出一弯残月,清冷的月光洒在河面上,泛着细碎的银光。
暂时,似乎安全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各自寻了地方坐下休息。胡枭将竹篙交给略通水性的石猛,自己包扎起伤口。
桑青葛走到沈砺身边,低声道:“黑月教此次埋伏,显然是早有准备。我们的行踪,恐怕早已泄露。这南归之路,怕是步步荆棘。”
沈砺点了点头,望向南方无尽的黑暗,缓缓道:“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躲不开,那便一路闯过去。”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月光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那双深邃的眸子中,仿佛有金色的火焰在静静燃烧。
小船顺流而下,载着一船伤痕累累却意志如铁的人们,驶向那未知的、危机四伏的南方。
(第四部 第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