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苏州回杭州的高铁上,阳光透过车窗洒在小桌板上,江恋棠摊开的“江南非遗”文创设计草图被照得格外清晰。图纸上,“雪塔”茶花的纹样被分成了三部分:石雕挂件的轮廓、苏绣手帕的布局、瓷绣茶垫的细节,旁边用红笔标注着“需确认老绣线颜色”“封门青石材纹理要求”等待办事项,每一条后面都跟着陈阳补充的小字注释。
“你看这里,”苏晓棠凑过来,指尖点在茶垫的设计图上,“瓷绣的花蕊用咱们带回来的老绣线太粗,得劈成四股,这样绣出来才精致。我已经联系了苏州的张阿姨,她手里有民国时期的细支真丝线,明天就能寄过来。”
江亦辰端着刚泡好的枸杞菊花茶,放在女儿手边,目光落在图纸上的石材标注处:“封门青的纹理很关键,‘雪塔’茶花的花瓣要流畅,石材不能有裂痕。我跟青田的老石农打了电话,他说后天有一批新到的老坑料,咱们可以去挑挑,顺便带陈阳认认路,以后你们去青田就方便了。”
陈阳立刻拿出错题本,把苏晓棠和江亦辰的话记下来,字迹工整:“阿姨,张阿姨的联系方式您给我一下,我跟她确认一下丝线的支数和颜色;叔叔,后天去青田我来开车,您跟老石农沟通的时候,我也学学怎么看石材的纹理,以后挑料就不用麻烦您跑一趟了。”
江亦辰拍了拍陈阳的肩膀,眼神里满是认可:“好,就该多学学。挑石材不仅看纹理,还要听声音,用指节敲一敲,清脆的就是好料,发闷的可能有暗裂。到时候我教你,你记在错题本上,以后慢慢琢磨。”
苏晓棠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面是几块小小的绣线样本,有淡粉、米白、浅金三种颜色:“这是张阿姨之前寄给我的样品,你跟恋棠看看,哪种颜色配‘雪塔’茶花最合适。我觉得淡粉配米白好看,像花瓣上的晨露,温柔。”
江恋棠拿起淡粉色的绣线,和陈阳手里的封门青石材样本放在一起,眼睛亮了:“妈,您说得对!淡粉的绣线配青田石的淡绿,再加上浅金的盘金绣勾勒边缘,肯定特别好看。陈阳,石雕的时候,花瓣边缘要留一点弧度,这样金线嵌进去才自然。”
陈阳点头,在错题本上画了个简单的弧线示意图:“我记下了,到时候先雕个小样,咱们看看效果,不合适再改。”
高铁缓缓驶入杭州东站,江亦辰主动拎起装着绣线样本和石材样本的袋子,苏晓棠帮女儿收好转角的设计图,陈阳则拎着沉重的工具箱,四人说说笑笑地走出车站,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幅温馨的家庭画卷。
回到工作室时,天色已经擦黑。苏晓棠放下东西就扎进了小厨房——工作室的角落被她收拾成了简易厨房,煤气灶、电饭煲、储物柜一应俱全,都是上次她和江亦辰特意搬来的,就怕女儿和陈阳忙起来顾不上吃饭。“你们先整理设计图,我煮个番茄鸡蛋面,再热一热昨天的酱鸭,很快就能吃饭。”
江亦辰则跟着陈阳去了工具间,帮他检查石雕工具:“你这把小号刻刀的刀刃有点钝了,我给你磨一磨。以前我做木工的时候,最讲究工具要趁手,刻刀钝了不仅费力气,还容易把石材刻崩。”
陈阳看着江亦辰熟练地拿起磨刀石,动作沉稳有力,心里泛起一阵暖意。他想起自己小时候跟着父亲学石雕,父亲也是这样帮他磨刻刀,只是后来父亲走得早,很久没人这样细致地帮他打理工具了。“叔叔,谢谢您。以前我爸也总说,工具是手艺人的第二双眼睛,得好好爱护。”
江亦辰磨刻刀的动作顿了顿,抬头看了看陈阳,语气柔和了些:“以后有什么事,别自己扛着。我和你阿姨都把你当半个儿子,恋棠也是,你们俩一起做非遗,我们做后盾,不用怕。”
陈阳鼻子有点酸,用力点头:“嗯,谢谢叔叔。”
江恋棠坐在客厅的木桌前,把苏州带回来的“雪塔”茶花照片贴在设计图旁边,又拿出苏晓棠给的绣线样本,一根一根比对。她想起小时候,妈妈也是这样,把不同颜色的绣线摆成一排,教她分辨“绯红”“胭脂”“浅粉”的差别,那时候她总记混,妈妈就笑着说“多练练就会了”,现在她终于能准确说出每一种颜色的名字,还能把它们用在自己的作品里。
“面好啦!”苏晓棠端着两大碗番茄鸡蛋面走出厨房,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工作室。她把一碗递给陈阳,一碗递给江恋棠,又给江亦辰端去一碗,“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我还拌了个黄瓜,解腻。”
江恋棠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面,眼睛亮了:“妈,您做的面还是这么好吃,比外面餐馆的还香。”
“好吃就多吃点,”苏晓棠笑着给女儿夹了一筷子鸡蛋,“明天张阿姨的绣线就到了,后天去青田挑石材,接下来有的忙,得把肚子填饱。”
饭后,四人围在桌前,细化“江南非遗”文创的分工:江亦辰负责对接厂家,确认生产流程和质量标准;苏晓棠负责苏绣部分的技术指导,联系老绣娘补充老绣线;陈阳负责石雕挂件的设计和制作,包括石材挑选、刻刀调试;江恋棠负责瓷绣茶垫和苏绣手帕的绣制,同时协调各部分的进度。
“厂家那边我已经沟通过了,”江亦辰拿出手机,调出和厂家的聊天记录,“他们说可以先做五十套样品,但是老绣线的用量比预期多,可能需要咱们自己补充一部分。不过没关系,你妈已经联系了苏州的老绣娘,应该能解决。”
苏晓棠补充道:“张阿姨说她手里有一批民国的细支真丝线,颜色和咱们要的淡粉、米白正好匹配,就是数量不多,只能做三十套手帕。剩下的二十套,我打算用新绣线掺一点老绣线,这样既能保证颜色统一,又能保留老绣线的质感。”
陈阳拿出错题本,把这些信息一一记下,还在旁边画了个简单的表格:“我把用量和颜色都记下来了,后天去青田挑石材的时候,顺便跟老石农确认一下封门青的数量,确保能做五十套石雕挂件。对了,叔叔,您之前说挑石材要听声音,到时候您多敲几块,我跟着学学。”
江亦辰点头:“没问题。挑石材不仅要听声音,还要看‘水头’,就是石材的光泽,封门青的水头足,雕出来的花纹才灵动。明天我把我那本《青田石鉴别笔记》带来,你可以先看看,里面记了我以前挑石材的经验。”
第二天一早,张阿姨寄来的老绣线准时送到工作室。苏晓棠打开包裹,里面是几卷用油纸包着的细支真丝线,淡粉色的丝线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摸起来细腻顺滑。“就是这个!”她拿起一缕丝线,递给江恋棠,“你试试,这个丝线的韧性正好,劈成四股绣花蕊,肯定好看。”
江恋棠接过丝线,放在绣绷上试了试,果然比之前用的新绣线更顺手。陈阳则在旁边整理石雕工具,把江亦辰磨好的刻刀按大小排好,又拿出昨天画的石雕小样,仔细比对“雪塔”茶花的花瓣弧度。“恋棠,你看这个小样,花瓣的弧度是不是有点太尖了?”他指着小样上的花瓣,“我觉得应该再圆润一点,更像‘雪塔’茶花的样子。”
江恋棠凑过来,看了看小样,又看了看手机里的“雪塔”茶花照片:“你说得对,是有点尖了。你试试把刻刀的角度调小一点,刻的时候慢一点,应该能更圆润。”
苏晓棠看着两人讨论的样子,笑着走进厨房:“我去煮点红豆汤,你们忙完了喝点,补补气血。做针线活和刻石头都费神,别累着。”
中午,江亦辰带着《青田石鉴别笔记》来到工作室,笔记本的封面已经有些磨损,里面的纸页泛黄,上面用钢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还有不少手绘的石材纹理示意图。“这是我年轻时跟老石农学挑石材时记的,”他把笔记本递给陈阳,“里面记了不同品种青田石的特点,还有怎么分辨真假封门青,你慢慢看,有不懂的就问我。”
陈阳接过笔记本,小心翼翼地翻开,里面的字迹工整认真,每一条笔记后面都标了日期,看得出来江亦辰当年下了不少功夫。“谢谢叔叔,我一定好好看,不辜负您的心意。”
下午,四人开始试做第一套“江南非遗”文创样品。陈阳拿起一块小的封门青石材,按照设计图开始雕刻“雪塔”茶花的轮廓。江亦辰站在旁边,时不时提醒他:“刻花瓣的时候,手腕要稳,别太用力,封门青的质地细腻,太用力容易崩。”
苏晓棠和江恋棠则坐在绣绷前,一起绣“雪塔”茶花手帕。苏晓棠拿着淡粉色的老绣线,教江恋棠劈线:“你看,把丝线放在掌心,用指甲轻轻一捻,就能分成四股,要慢慢捻,别把线捻断了。”
江恋棠跟着母亲的动作,慢慢劈线,虽然一开始有点手忙脚乱,但很快就熟练了。“妈,您看这样行吗?”她举起劈好的丝线,眼里满是期待。
“很好,”苏晓棠笑着点头,“比我第一次劈线好多了。你小时候劈线,把丝线都捻成了一团,还哭鼻子呢。”
江恋棠脸颊微红,不好意思地笑了:“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您还提。”
陈阳刻完石材的轮廓,抬头正好看到母女俩说笑的样子,心里暖暖的,拿起刻刀继续雕刻细节,嘴角忍不住上扬。江亦辰看在眼里,悄悄退到厨房门口,给苏晓棠递了个眼神,两人都露出了欣慰的笑。
傍晚时分,第一套样品的雏形终于出来了:石雕挂件的“雪塔”茶花轮廓已经刻好,只剩下嵌金线的步骤;苏绣手帕的花瓣部分已经绣完,淡粉色的老绣线让花瓣显得格外温柔;瓷绣茶垫的花蕊部分也完成了,细支真丝线绣出的花蕊精致灵动。
“还差最后一步,”江亦辰拿出笔墨,在宣纸上写下“雪塔含香”四个字,字体遒劲有力,“把这几个字题在石雕挂件的背面,再题‘茶韵悠长’在茶垫上,这套样品就完整了。”
陈阳把石雕挂件递给江亦辰,看着他题字,眼神里满是敬佩:“叔叔,您的书法真好,比我之前在书法展上看到的还好看。”
“就是练得多,”江亦辰放下毛笔,笑着说,“以后你们的文创要是需要题字,随时跟我说,我免费帮忙。”
晚上,工作室的灯还亮着。江恋棠和陈阳坐在桌前,整理今天的工艺笔记。陈阳的错题本上,新添了一页内容:“三月十三,试做‘江南非遗’样品,学会劈老绣线(四股),挑石材需听声音、看水头,‘雪塔’茶花石雕花瓣弧度需圆润(刻刀角度30°)。恋棠说淡粉老绣线配青田石好看,以后可多尝试这种搭配。”
江恋棠凑过来看,指着“恋棠说”三个字,笑着说:“你怎么连这个都记啊?”
“当然要记,”陈阳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你说的每一句关于工艺的话,都是重要的经验,我要记下来,以后咱们做更多文创,就不会出错了。”
江恋棠的心里泛起一阵甜蜜,悄悄握住陈阳的手。窗外的夜色渐浓,工作室里的暖黄灯光映着两人交握的手,还有桌上摊开的设计图、错题本,满是温馨的气息。
第三天一早,陈阳开车,带着江亦辰、苏晓棠和江恋棠去青田挑石材。车子驶进青田的山区,路边的田地里种满了茶树,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茶香。江亦辰指着远处的山:“前面那座山就是老坑封门青的产地,我年轻时经常去那里挑石材,山路不好走,等会儿你们慢点开。”
陈阳放慢车速,小心地沿着山路行驶。江恋棠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的风景,想起第一次和陈阳来青田挑石材的场景,那时候她还很紧张,现在有父母在身边,心里满是踏实。
到了老石农的石材场,老石农早就等在门口了。“亦辰,好久不见!”他热情地迎上来,握着江亦辰的手,“这位就是你说的小陈吧?看着就是个踏实的孩子。”
“是啊,”江亦辰笑着说,“今天带他来学学挑石材,以后我们家恋棠的文创,就靠他多费心了。”
老石农领着他们走进石材场,里面整齐地堆放着各种青田石。“这些都是刚到的老坑封门青,你们慢慢挑,”他拿起一块石材,递给江亦辰,“你听听,这声音多清脆。”
江亦辰接过石材,用指节敲了敲,“笃笃”的声音清脆悦耳。他把石材递给陈阳:“你试试,对比一下旁边那块。”
陈阳接过两块石材,分别敲了敲,果然一块清脆,一块发闷。“叔叔,发闷的这块是不是有暗裂?”
“没错,”江亦辰点头,“发闷的石材里面可能有暗裂,雕的时候容易碎,不能用。你再看看水头,把石材对着光,看看光泽。”
陈阳把石材对着阳光,好的那块石材泛着温润的光泽,像有一层水在表面,另一块则显得干涩。“我懂了,谢谢您,叔叔。”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陈阳跟着江亦辰和老石农,一块一块地挑选石材。他认真地听声音、看水头,遇到不懂的就问,把重要的知识点都记在手机备忘录里,准备回去整理到错题本上。苏晓棠和江恋棠则在旁边帮忙整理挑好的石材,时不时帮他们递水、擦汗。
中午,老石农留他们在家吃饭。餐桌上,老石农端上自己做的腊肉、青菜,还有自酿的米酒。“小陈,你跟恋棠做非遗是好事,”他举起酒杯,对着陈阳说,“老手艺不能丢,你们年轻人能坚持做,我们这些老人都高兴。以后挑石材,随时来,我给你们留最好的料。”
陈阳举起酒杯,恭敬地说:“谢谢大伯,以后肯定常来麻烦您。我们会好好做文创,让更多人知道青田石雕,知道老手艺的好。”
下午返程时,车子的后备箱装满了挑好的封门青石材。江亦辰靠在副驾驶座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对陈阳说:“以后你和恋棠做文创,遇到困难别慌,我和你阿姨都在。我们不求你们赚多少钱,只求你们能把喜欢的事做好,把老手艺传下去。”
陈阳握着方向盘,语气坚定:“叔叔,您放心,我会和恋棠一起努力,不辜负您和阿姨的期望。”
回到杭州工作室,四人立刻投入到样品制作中。陈阳负责石雕的细节雕刻和嵌金线,江恋棠和苏晓棠负责绣制手帕和茶垫,江亦辰则负责题字和包装设计。工作室里一派忙碌的景象,却井然有序,每个人都专注于自己的工作,偶尔抬头相视一笑,满是默契。
几天后,五十套“江南非遗”文创样品终于全部完成。石雕挂件上,“雪塔”茶花的花瓣圆润饱满,淡绿色的封门青衬着浅金的金线,格外灵动;苏绣手帕上,淡粉色的老绣线绣出的花瓣带着晨露般的温柔,边缘用米白的丝线勾勒,精致典雅;瓷绣茶垫上,细支真丝线绣出的花蕊小巧玲珑,搭配江亦辰题的“茶韵悠长”,满是文化韵味。
文化公司的负责人王总来验收样品时,刚打开包装盒就眼前一亮:“太精致了!这石雕的纹理、刺绣的细节,还有书法题字,都比我预期的好太多了。”他拿起石雕挂件,仔细看了看,“这封门青的水头真足,刻工也稳,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江亦辰笑着说:“王总过奖了,都是孩子们用心做的。我们也希望通过这些文创,让更多年轻人喜欢上非遗,了解老手艺的魅力。”
王总点头:“没问题!我们马上安排量产,还会在全国的非遗展上重点推广这套文创。对了,下次我们想开发‘江南四季’系列,还希望和你们继续合作。”
送走王总,工作室里响起了欢呼声。苏晓棠端出早就准备好的蛋糕,上面用巧克力写着“江南非遗,匠心传承”:“咱们庆祝一下,样品成功,以后还有更多合作机会!”
江恋棠切了一块蛋糕递给陈阳,眼里满是笑意:“谢谢你,陈阳。要是没有你,咱们也做不出这么好的样品。”
陈阳接过蛋糕,把一块最大的递给江亦辰和苏晓棠:“都是叔叔阿姨和恋棠的功劳,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以后咱们还要一起做更多文创,把江南的非遗技艺传遍全国。”
江亦辰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满是欣慰。他想起女儿小时候拿着绣针瞎比划的样子,想起陈阳第一次来家里时紧张的模样,现在他们不仅能一起做喜欢的事,还能得到别人的认可,这就是他和苏晓棠最希望看到的。
晚上,陈阳在错题本上写下新的一页:“三月十八,‘江南非遗’样品完成,王总认可,计划量产。感谢叔叔阿姨的帮忙,恋棠的绣活越来越精致。以后要继续努力,和恋棠、叔叔阿姨一起,把江南非遗做好,让老手艺焕发生机。”
江恋棠凑过来,在旁边画了一朵小小的“雪塔”茶花,笑着说:“以后咱们的错题本,不仅要记工艺难点,还要记咱们一起做过的事,好不好?”
陈阳点头,握住她的手:“好,都听你的。以后每一件文创、每一次合作、每一个重要的日子,咱们都记在错题本上,让它成为咱们一起成长、一起传承非遗的见证。”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工作室,落在错题本上,那朵小小的“雪塔”茶花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银辉。江恋棠靠在陈阳肩上,看着桌上的文创样品,心里满是对未来的期待。她知道,有父母的支持,有陈阳的陪伴,她的非遗之路会走得更远、更稳,而那些藏在错题本里的心意和匠心,会像老封门青一样,历经岁月的打磨,愈发温润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