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北极冰原的那一刻，风就变了。
不再是断云岭那种刀子似的风，是能钻骨缝的寒，裹着浓得化不开的混沌煞气，往人衣领、袖口、甚至毛孔里钻。林孞刚走两步，睫毛就结了层白霜，呼吸时喷出的白雾，没等飘远就被煞气染成了淡黑色，吸进肺里，像吞了块冰碴子，又凉又疼。
“咳咳……”队伍里传来一阵咳嗽声，是几个练气期的散修，脸色苍白，嘴唇发紫，手里的剑都握不稳了。他们修为低，道心也弱，煞气一侵，立刻就撑不住了。
“都把情绪符文拿出来！”林孞大喊一声，道心处的情之道种疯狂运转，淡紫色的情绪之力从他体内涌出来，像一张巨大的伞，缓缓撑开，笼罩了整个联军。这不是之前那种薄薄的光罩，是带着温度的领域，煞气碰到淡紫色的光，立刻就像雪遇了太阳，“嗤嗤”地化了，连空气里的寒气都淡了些。
联军弟子们明显松了口气，赶紧从怀里摸出情绪符文——是百晓生提前让人做的，刻着简单的情绪阵法，能吸附林孞的情绪之力，形成一层护罩。符文一碰到领域的光，立刻亮了起来，淡紫色的光缠在每个人身上，像穿了件薄衣。
“林总帅，这情绪领域……太神了！”丹鼎宗的外事长老凑过来，脸上不再是之前的算计，满是惊叹，“我刚才都感觉到煞气往道心里钻了，领域一罩，立马就好了！有这领域在，咱们在冰原里就安全多了。”
林孞没说话，只是皱着眉——维持这么大的领域，太耗情绪之力了。他能感觉到，情之道种在快速消耗，之前积累的信仰之力，已经用了三成。要是一直这么撑着，到了裂隙跟前，他怕是连净化煞气的力气都没了。
“林兄，你撑得住吗？”姜璃看出他脸色不对，走过来，手里拿着一块星核碎片，塞进他手里，“这是星核最纯的碎片，能补充灵力，你试试能不能用它补情绪之力。”
林孞接过碎片，指尖刚碰到，就感觉到一股精纯的星辰之力涌进来。他试着引导星辰之力流向情之道种，没想到道种居然真的吸收了，淡紫色的光亮了些，消耗的速度也慢了点。
“有用。”林孞松了口气，把碎片攥在手里，“姜璃，让姜家的弟子多拿些星核碎片，分给联军的弟子，尤其是修为低的，让他们用星辰之力抵煞气，别都靠我的领域。”
姜璃点头，立刻让人去办。
队伍继续往前走，冰原上一片白茫茫，连方向都难辨。风卷着雪沫子，打在领域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像有无数只手在拍打着护罩。地面上的冰又厚又滑，走一步滑半步，时不时还有冰缝裂开，深不见底，要是掉下去，瞬间就会被冻成冰雕。
“小心脚下！”苏九夭的声音传来，她正拉着一个小散修，刚才那散修差点掉进冰缝，多亏苏九夭眼疾手快，一箭射在冰面上，拉着箭绳把人拽了上来。小散修吓得脸色惨白，紧紧抓着苏九夭的手，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苏长老，俺……俺有点怕。”
“别怕。”苏九夭蹲下来，帮他把情绪符文系紧，语气温柔，“你看，林总帅的领域护着我们，姜家的师兄们拿着星核碎片，石护法在前面开路，我们都在呢，不会有事的。”
小散修点点头，却还是不敢松开苏九夭的手。林孞看着这一幕，心里发酸——这些孩子，本该在宗门里好好修炼，却因为混沌，不得不来这冰原上拼命。
走了半天，天越来越暗，不是天黑了，是煞气越来越浓，把天空都染成了黑色。领域的光也暗了些，林孞的额头渗出冷汗，情之道种的消耗越来越快，星核碎片的星辰之力，只能勉强维持领域不溃散。
“老大，你歇会儿，俺来撑一会儿！”石敢当看出他累了，提着拐杖想过来，却被林孞拦住了。
“你不行。”林孞摇摇头，“情绪领域只有我能撑，你修为不够，强行撑会被煞气反噬的。我还撑得住，再走一段，找个背风的地方休息。”
话音刚落，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联军的先头部队——由情绪神教的十个弟子组成，负责探路。他们跌跌撞撞地跑回来，身上的淡紫色劲装破了好几处，沾着黑色的煞气，还有血，为首的弟子脸色惨白，跑到林孞面前，“噗通”一声跪下：“总帅！前面……前面有好多混沌魔物！至少有上千只！我们的人……我们的人没了三个！”
“什么？”林孞心里一沉，“上千只？是什么样的魔物？”
“是……是‘煞气狼’，还有‘冰甲魔’！”那弟子声音发颤，眼里满是恐惧，“煞气狼比断云岭的大十倍，冰甲魔浑身是冰，刀砍不动，箭射不穿，我们的情绪之力只能勉强挡一下，他们太厉害了……小三、阿木、还有李师兄，都被魔物吞了！”
林孞的拳头瞬间握紧，玄夜剑“嗡”地响了一声。小三、阿木、李师兄，都是情绪神教的弟子，是最早跟着百晓生的那批人，上次布道时，还跟他说要跟着他杀混沌，没想到……
“总帅，怎么办？”姜桓脸色发白，“上千只魔物，还有冰甲魔，我们的联军弟子，好多都没见过这么厉害的魔物，怕是……怕是挡不住。”
“挡不住也得挡！”林孞的声音冷得像冰，“这是冰原的边缘，要是在这里退了，魔物就会顺着断云岭南下，到时候青州、星陨域，都会被魔物踏平！我们身后，是我们的家，是我们想守护的人，退无可退！”
他转身看向联军，情绪领域的光突然亮了些，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量：“所有人听着！先头部队遇袭，损失了三位弟子！这就是北极冰原，这就是混沌魔物的厉害！你们要是怕了，现在就可以走，我不拦着！但我要告诉你们，你们走了，你们的家，你们的亲人，就会像那三位弟子一样，被魔物吞了，被煞气毁了！”
“我林孞，不会退！情绪神教的弟子，不会退！你们呢？”
联军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一阵喊杀声：“我们不退！”“杀魔物！守家园！”“为三位师兄报仇！”
情绪神教的弟子们最先站出来，一千五百人，举起手里的刀剑，淡紫色的情绪之力在刀刃上跳动，像一团团火。青云宗、姜家的弟子也跟着站出来，眼里满是坚定。就连之前犹豫的丹鼎宗、清虚观弟子，还有魔道的弟子，也都握紧了武器——他们或许有私心，但他们也有家，也有想守护的人。
“好！”林孞大喊一声，玄夜剑指向前方，“情绪神教弟子、姜家弟子、青云宗弟子，随我去支援先头部队！丹鼎宗、清虚观弟子，负责护住受伤的人，在原地建立防御！魔道弟子，负责断后，别让魔物绕到我们后面！”
“是！”
林孞带着前队，快步朝着先头部队遇袭的方向跑去。越往前走，煞气越浓，空气里的血腥味也越重。转过一个冰坡，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冰面上，到处都是魔物的身影，黑压压的一片，至少有上千只。煞气狼在前面冲，冰甲魔在后面扛，还有几只长得像蜘蛛的魔物，吐着黑色的丝，把死去的联军弟子缠成了茧，煞气正从丝里往出渗。
三位情绪神教弟子的尸体躺在冰面上，身上的淡紫色劲装被撕得粉碎，煞气已经侵透了他们的身体，连道心都碎了。
“小三！”阿福突然哭了，冲着想往前跑，却被身边的管事拉住了，“阿福别去！太危险了！”
“那是小三啊！”阿福挣着，眼泪掉在冰面上，瞬间就冻成了冰珠，“他昨天还跟俺说，等杀了混沌魔物，就回青阳城，给俺带灵糖吃……他怎么就没了……”
林孞的拳头攥得更紧，指节都发白了。他能感觉到，联军弟子们的情绪——愤怒、悲伤、恐惧，这些情绪混在一起，让他的情绪领域都跟着颤了。
“大家稳住！”林孞大喊，情绪之力从领域里渗出来，裹住每个弟子的道心，“悲伤没用！愤怒也没用！只有杀了这些魔物，才能为三位弟子报仇！才能守住我们的家！”
他举起玄夜剑，淡紫色的情绪之力和金色的信仰之力交织在一起，剑身发出耀眼的光：“跟我冲！杀！”
“杀！”
联军弟子们跟着他冲了上去，淡紫色的情绪之力、银蓝色的星辰之力、金色的灵力，像一道道光，撞进魔物群里。煞气狼发出嘶吼，扑了上来，却被情绪之力挡了回去；冰甲魔举着冰锤砸过来，姜家的弟子用星辰之力凝成盾牌，挡住了攻击；石敢当提着拐杖，一杖砸在冰甲魔的头上，虽然没砸破冰甲，却把魔物砸得后退了几步。
林孞冲在最前面，玄夜剑砍在一只煞气狼的头上，淡紫色的光瞬间炸开，煞气狼的头颅“咔嚓”一声碎了，黑色的煞气被情绪之力净化。他刚想再砍，突然感觉到身后传来一阵风——是一只蜘蛛魔物，吐着丝朝他缠来。
“小心！”凌清雪的声音传来，一道白光闪过，她的剑斩断了蛛丝，人也跟着冲了过来，一剑刺进蜘蛛魔物的眼睛里。魔物发出痛苦的嘶吼，倒在地上，煞气散了。
林孞看向她，凌清雪却没看他，只是继续砍向身边的魔物，白衣上沾了煞气的黑沫子，却依旧挺拔。
战斗越来越惨烈。联军弟子们虽然有情绪领域护着，却架不住魔物多，冰甲魔的冰甲太硬，砍不动，射不穿，只能靠情绪之力慢慢耗；煞气狼速度太快，时不时就有弟子被扑倒，煞气侵体，倒在地上。
林孞能感觉到，情绪领域的光越来越暗，情之道种的消耗已经到了七成。他咬着牙，把剩下的星核碎片都捏碎了，星辰之力疯狂涌入道心，领域的光才勉强没灭。
“总帅！我们撑不住了！魔物太多了！”姜桓跑过来，身上的锦袍破了好几处，手臂上还流着血，“左队已经损失了一半的人，右队也快撑不住了！”
林孞回头望去，联军的队伍已经乱了，不少弟子倒在地上，有的还在挣扎，有的已经没了气息。冰面上的血，冻成了暗红色的冰，煞气和情绪之力的光交织在一起，像一幅残酷的画。
他知道，再这么打下去，联军会全军覆没。
“撤！”林孞大喊一声，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所有人撤到领域中心！快！”
联军弟子们赶紧往回撤，魔物们穷追不舍，又有几个弟子被扑倒，没了气息。林孞和石敢当、凌清雪、苏九夭、姜璃断后，砍杀着追上来的魔物，淡紫色的情绪之力越来越暗，几乎快撑不住了。
好不容易撤到领域中心，林孞赶紧收缩领域，把剩下的弟子都护在里面。魔物们围在领域外面，嘶吼着，却不敢进来——它们怕情绪之力。
林孞靠在冰面上，大口喘着气，脸色苍白，情之道种几乎空了，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他看向联军，原本五千人的队伍，现在只剩下不到三千人，一半的人都没了，受伤的更是不计其数。
冰原上静得可怕，只有魔物的嘶吼声，和联军弟子们压抑的哭声。阿福抱着小三的尸体，哭得像个孩子；丹鼎宗的弟子们看着死去的同伴，眼里满是恐惧；魔道的弟子们靠在一边，脸色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孞握紧玄夜剑，剑身的光已经暗了。他知道，这只是冰原的第一仗，只是个开始。前面还有混沌裂隙，还有更多、更强大的魔物，还有虚无教的阴谋。
这场考验，比他想象的还要残酷。
他抬头看向领域外的魔物，又看向身边剩下的弟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算只剩一个人，也要走下去，也要去裂隙，也要封印混沌。
因为他是林孞，是洪荒联军的情绪总帅，是情绪神教的首领，是所有人的希望。
只是他没注意到，怀里的混沌结晶，在吸收了战场上的煞气和悲伤情绪后，突然发出一阵微弱的黑色光，那道藏在情之道种深处的黑色光丝，又长了些，悄悄钻进了他的道心里，连他自己都没察觉。
领域外的魔物，还在嘶吼着，围在外面，像一群饿狼，等着领域消散的那一刻，扑上来，把他们都吞了。
北极冰原的考验，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