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之上,时间仿佛在碧绿光芒喷涌的瞬间凝固了。
那只纯粹由生命绿光构成的“手”,带着一种撕裂天地般的神圣与残酷,缓缓地从云无月破碎的心口处抽离。随着它的动作,那枚鸽卵大小、通体晶莹剔透、毫无瑕疵的碧绿玉髓,彻底脱离了那具承载它诞生的躯体。
净心玉髓——出世!
就在玉髓完全离体的刹那!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纯粹的净化之力,如同沉睡万载的圣泉一朝苏醒,以那枚悬浮的碧绿玉髓为核心,轰然爆发!无形的涟漪瞬间扫过整个锁灵柱广场!
?
靠近高台的执法弟子,身上沾染的怨气、戾气,如同遇到烈阳的薄雪,瞬间消融,带来一种灵魂被洗涤的奇异清凉感,但紧随其后的却是莫名的惶恐。
?
?
空气中弥漫的、由锁灵柱散逸出的污浊辐射和石粉尘埃,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拂过,瞬间变得澄清了许多,连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都为之一轻。
?
?
最令人震撼的是——那根巨大的暗红色锁灵柱!柱体表面流淌的符文光芒,在净心玉髓碧绿霞光的照耀下,竟如同被泼了冷水的炭火,猛地一暗!发出“滋啦”一声刺耳的哀鸣!仿佛遇到了天生的克星!虽然光芒很快又顽强地亮起,但那瞬间的黯淡,如同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所有维护锁灵柱体系者的脸上!
?
“呃啊!”
“什么东西?!”
百里青和那手持石刀的融脉境刽子手首当其冲!他们离得最近,修为也最高,感受到的冲击也最为猛烈!那净化之力并非攻击,却带着一种洞穿虚妄、涤荡污秽的神圣威压,狠狠冲刷着他们的精神与力量核心!百里青感觉自己修炼的、与锁灵柱体系同源的力量如同被投入滚油,剧烈沸腾反噬,仅存的左臂瞬间麻痹!那刽子手更是闷哼一声,手中那柄引以为傲的、蕴含石化之力的石刀,刀身上的灰暗光芒竟被强行压制下去,变得晦暗不明,他本人更是被一股柔和却沛然莫御的力量推得踉跄后退数步!
然而,这净化圣光的源头,却已是油尽灯枯。
当净心玉髓离体,那支撑着云无月完成这惊世之举的最后一点生命力,如同断线的风筝,急速消散。
她心口那个被光之手“探出”的裂痕,此刻失去了所有光芒的遮掩,成为一个触目惊心的、血肉模糊的空洞,边缘的筋肉呈现出一种死寂的灰败。鲜血不再喷涌,只是缓缓地、粘稠地渗出,染红了破碎的衣襟,顺着刑架流淌。
更令人心碎的变化,发生在她身上。
?
那一头枯槁染血的白发,在玉髓离体的瞬间,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微弱的银芒,变得如同深秋荒野上被寒霜彻底打死的枯草,灰败、干涩、了无生机。大把大把的白发,无声地断裂、飘落,在净化之力形成的微风中,如同祭奠的纸钱,纷纷扬扬。
?
?
那张曾经清冷绝尘的脸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满了深刻的皱纹,如同干涸龟裂的土地。皮肤失去了所有光泽,变得灰黄松弛,紧贴着骨骼,眼窝深陷,嘴唇干瘪灰白。短短数息之间,她从风华绝代的圣女,变成了一个形销骨立、仿佛随时会散架的百岁老妪。
?
?
她身上最后一丝属于“生者”的鲜活气息,如同风中残烛,摇曳欲熄。身体再也无法支撑,软软地挂在冰冷的刑架上,全靠那刻满符文的镣铐拉扯着,才没有彻底滑落尘埃。只有那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着这具躯壳里,还残留着最后一点微弱的火星。
?
剧痛?早已超越了肉体感知的极限。生命流逝的冰冷,包裹着她残存的意识。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着深陷的眼窝。那双曾经冰蓝如宝石的眼眸,此刻也蒙上了一层灰翳,却依旧执着地、穿透了混乱的广场、穿透了空间的阻隔,望向灵蚀区的方向——那是莫离正在不顾一切赶来的方向!
嘴角,似乎想努力地向上牵动一下。是想给他一个安慰的笑容?还是诀别的示意?无人知晓。那布满皱纹的脸庞肌肉早已失去了控制,最终只化作一个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抽搐。
完成了……
净心玉髓……给他……
最后的念头,如同风中飘散的尘埃。
悬浮在她胸前、散发着浩瀚碧绿霞光与柔和净化之力的净心玉髓,仿佛感应到了创造者最后的意志。它不再仅仅是能量的聚合体,更承载了她全部的生命、牺牲与纯粹的爱护之心。
云无月用尽这具残破躯壳里最后一丝力气,不是抬起手——她的手臂早已被镣铐锁死,无力抬起——而是将全部残存的、凝聚在玉髓上的意念,化作一个无声的、坚定的“推”!
嗡!
那枚鸽卵大小的碧绿玉髓,骤然光华内敛,不再肆意散发净化之力,而是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温润而迅疾的碧绿流光!它无视了空间的阻碍,无视了下方惊骇的人群,无视了试图阻拦的百里青那惊恐扭曲的脸,如同归巢的乳燕,又如划破夜空的流星,带着云无月最后的生命之火与无言的嘱托,朝着莫离气息传来的方向——灵蚀区——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一个气若游丝、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风中的声音,艰难地从云无月干瘪的嘴唇中挤出,微弱得只有离她最近的、被逼退的刽子手才勉强捕捉到:
“…给…他…”
话音未落,那深陷眼窝中最后一点微弱的光,彻底熄灭。
她枯槁如深秋荒草的头颅无力地垂落,沾满血污的灰败白发,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委顿尘埃,覆盖在她苍白冰冷的脸颊上,也覆盖了那心口触目惊心的空洞。
锁灵柱广场上,碧绿流光已逝,只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刑架上那具仿佛被岁月与苦难瞬间抽干了所有生命的、苍老枯槁的躯体。